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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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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白伊伊在家休了两个周,第三周的礼拜一早上她在办公室接到张雪竹的电话。
“姑娘,别忘了来医院拆石膏哦。”
“我上周五就拆掉了。”
按说那天白伊伊着急出院的时候,张雪竹就觉出这姑娘哪里不对,但没想到她会把事情做的这么极致,她忙问:“你在哪儿拆的?”
电话那边似有不便,吞吞吐吐,低声说:“肛肠医院。”
“哪儿?”
张雪竹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肛肠医院。”白伊伊红着脸又答了一遍,电话里恰巧传来一个不轻不重十分清晰的中低音,“我去203查房。”
张雪竹说:“知道了。”
“那我挂了。”
“诶。”张雪竹叫住白伊伊,“我刚是和方医生讲话,不是和你。”
白伊伊迟疑了两秒钟,忍不住问道:“他回来了?”
张雪竹笑了,“不然呢?像你一样一溜烟儿跑的干干净净?”
“我是正常出院。”白伊伊狡辩。
“我不管你是正常出院,还是非正常逃跑。总之,该做的我是都做了,好人坏人全当了,你可不能抬屁股走人忘了答应我的事。”
白伊伊看着手边刚印好的《人鱼公主》首映礼入场券,说:“放心,拿到票我会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她这边刚挂断电话,那边徐磊就拎着买好的咖啡走进办公室,他在门口拍拍手,把大家召集过去,“今天电影宣传案正式启动。这是咱们年前最重要的工作,没有之一。作为老板我感到很欣慰,像我们这样年轻的公司,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参与到院线影片宣传,这本身就是个传奇。不过要做传奇必定不会轻松,希望我们能先苦后甜,坚持到底。”
“话那么多。”就在徐磊被新员工围成一团,欢欣鼓舞的时候,冯玉娇手一伸,顺便给白伊伊拿了杯咖啡,“快喝,等他讲完都凉了。”
白伊伊尝了一口,意式浓缩,苦得她皱了一下眉。
“这苦我们是尝到了。甜呢?”冯玉娇也喝了一口,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回头对徐磊围追堵截,白伊伊瞧到徐磊微微使了下眼色,冯玉娇趴在白伊伊肩膀上,轻声说:“看吧,他这个人就会开些空头支票。”
说完,她举起咖啡杯,“我们可是会牟足了劲儿等着徐总的甜呐。”
徐磊的眼光一扫而过看向发呆的白伊伊,虽说这两年她案子接的多了,少了刚来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但每次说到年底的甜头她一向是冯玉娇摇旗呐喊的怂恿者。即便不怂恿,也得敲边鼓,今天倒是安静不少。
“想什么呢?”
“啊。”白伊伊回过神,门口只剩下她和徐磊,“没什么。我在回忆每个阶段的宣传物料是不是都准备齐全,顺便想想还要不要做补充。”
她拿着咖啡回到位子上。
这会儿只有白伊伊自己清楚,她脑子里都是方楚的那句“我去203查房”。
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恰好经过?
白伊伊不仅捋不清,反而越想越糊涂,索性把原本要拿给张雪竹的票塞进了抽屉,脑袋里关于方楚的神经才算安静了一些。
到了晚上,大家终于弄明白徐磊那杯咖啡的意义。
设计部的三个人和白伊伊手底下负责渠道推广的两个人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并且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去给你们买宵夜。”
作为宣传推广的总负责人,白伊伊必须和他们并肩作战,好在她也是孤家寡人,没孩子,没约会,就剩下一身忠胆,两袖清风。
她拿起手机和刷卡进门的工作牌乘电梯到楼下,电子门一开,夜里的冷风像条蛇瞬间钻进她身体,冰凉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抱着自己,两只手摩挲着衬衫取暖。
他们公司在金融街上,两边高楼林立,每到有风的天气这里的风力都是成倍增长。按说全国那么多城市,风貌应该各不相同,但白伊伊去过的地方,金融街都长得大同小异。冲天的大楼,通体的玻璃。白天看上去神秘莫测,到了晚上,一开灯,里面一览无余。
不过这倒有个好处,晚上就算街灯关了,也能清楚的找到哪儿是哪儿。毕竟,对于那些长袖善舞的精英们来说,晚上九点正是工作的好时候。
白伊伊准备去街对面的星巴克,过马路时风太大吹乱了头发,她退回到街边,随手用手腕上的头绳绑头发。她有个习惯,就算披着头发也喜欢在手腕上戴一根头绳。冯玉娇说这样的姑娘大多性格柔软,遇事总是为他人考虑,宜娶。
想来她也是胡说。
绑好头发,白伊伊抬脚准备过马路,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自适应LED大灯慢慢变暗。
“上车。”
越过白光,白伊伊往车里一瞧,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方楚按下车窗,“上车。”
今天他没穿白大褂,可她依然听话。
拉开车门,车内的灯跟着亮起来,白伊伊坐进去喘了口气,故意摆出恰当的表情,微笑说:“外面真冷。”
方楚看了她一眼,白伊伊身上的白色亚麻衬衫在灯光下透出两道黑色,窄窄的贴合着她薄薄的肩,耳后的碎发被车里的暖气吹动,一会儿飘起来,一会儿落在她细长的白颈上。
“你穿的太少了。”
“啊。”白伊伊低头看看自己,确实穿得不多,一件衬衫,一条阔腿裤,手里只有负责联络的电话和进出大楼的工作证,“我就去对面买点儿宵夜,没想到外面这么冷。”
“今天医院不忙吗?”
说话时,白伊伊脸上始终带着笑,语气平和的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方楚沉默了几秒钟,回说:“不忙。”
“医生是不是不用加班啊,真好。”白伊伊瞥了眼方楚,笑容渐渐从脸上淡去,她已经很努力了,但仍然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能让他们保持在朋友的范围内,她伸手去推车门,说:“我去买宵夜,他们还在公司等我。”
沉默多时的方楚终于动了一下,手指轻轻一抬将车门上锁。
“方楚?”白伊伊回头。
“你还知道我名字?”
白伊伊有些无奈,“你想我怎么样?”
“想你关心我。”
方楚说的直接且明白。
“我……”
“想在我说离开的时候,你问我,‘方楚,你去哪儿?’想在我要出差的时候,你说:‘可以不去吗?’想你叮嘱我早点儿回来,想你的非礼勿视,想你,真真正正的关心我。”
“不可能。”
“为什么?”
车就停在街旁,两侧的梧桐被风吹动,枝桠在微光中摇曳,白伊伊的眼光随枯叶落下,睫毛在眼下扫出浅浅的阴影,“那不是我应该做的。”
方楚苦笑,“你以前做的还少吗?”
“你也说了是以前。”白伊伊说:“方楚,你知道为什么秋天到了,树叶都是向下落吗?因为时间总是向前的,我们也是。不管小时候多好,都回不去了。齐睿,我的前男友。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们会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可到头来,时间告诉我:都过去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问:“你还爱他?”
“不。”白伊伊说:“我在乎的是你。你有那么美好坚定的感情,不应该因为我的出现有所改变,我希望你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你知道为什么一年有四个季节吗?”白伊伊转过头,方楚说:“因为秋天过了,还会有春天。”
白伊伊的鼻息突然翻涌起温热,她的唇被猝不及防的吻占据着,绵密柔软。她无力抗拒,又羞愧至极。
方楚尝到一股咸涩,他从沉溺中克制的剥离出一小段距离,轻唤她的名字,“伊伊。”
白伊伊擦了擦流到唇边的泪,说:“你有女朋。”
那声音异常冷静,是发怒前最后的警告,方楚想要拉住她,她却趁机推门离去,方楚跟着下车。
“我也分手了。”
白伊伊停下脚步。
“我们扯平了。这样可以吗?”
原本只是啜泣的白伊伊突然哭出了声,方楚忙走到她身边,她却挣脱他的手,跑到马路对面。
“方楚,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穿堂而过的风吹乱了白伊伊的头发,路灯下,她的眼,她的泪,统统映着朱红色的唇,“你还没追我,就……”
她抿起嘴唇,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方楚大步走向她,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从这头到那头,仿佛很远又好像很近,总之那一下子好像跨越了距离和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白伊伊面前。
他脱下外套。
“你干嘛?”
“原本该道歉的,但你提醒了我。”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白伊伊身上,“白伊伊女士,我正式向你提出追求申请。”
“伊伊姐,你可回来了。来看看这个配色怎么样?”
设计部的周轩霆把白伊伊拉到电脑前,她有轻度近视,脸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伊伊姐。”
“恩?”
“你这衣服?”
“哦。”白伊伊脱掉外套,拿在手里,“外面太冷,刚出去买宵夜披着的。”
周轩霆歪着脑袋,回忆道:“我怎么记得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没穿外套啊?”
“这里。”白伊伊指着电脑说:“文案颜色不醒目,改一下。还有这里,换成蓝色试试。”
周轩霆趴回到电脑前,注意力成功转移。白伊伊把衣服藏到身后,拍拍他说:“带他们去吃宵夜,吃完下班,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宵夜过后,已经十点,周轩霆叫她一起走,白伊伊站在窗边瞥了眼楼下说:“我还有文件没压缩完,你们先走吧。”
她坐回到椅子上,目送一行人出了办公室。
夜间的办公室非常安静,可以清楚听到电梯下行的声音。她关上电脑,在窗边确认其他人已经离开,转过身,却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