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百集偶像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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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月亮岛中学的大日子，校园里弥漫着一股夹杂着紧张与期待气氛，混着草坪刚刚修剪后的青草香，飘荡在不同楼层。
高一（6）班的人尤其重视今天，早早就到得特别齐，连几个逢周一爆发周末懒觉后遗症的同学，也没有踩着铃声飞奔而来。他们心照不宣，都在等一个人。
走廊上传来女生们花痴的躁动，教室里的叽叽喳喳收敛了，打打闹闹也停下了，大家互相点头示意，齐刷刷盯向门口。
邬童踏进教室，第一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个个正襟危坐，惯常的喧闹和扎堆的吐槽不见了，除了戴耳机专心做题的尹柯、趴桌上抓紧补觉的班小松以及脑袋快要埋进书里的沙婉，其他人眼神里混杂着同情、关心、好奇还有凝重。没人说话，没人动，就这么看着他，似乎要根据他的反应来决定下一步的表情，以保证正确性。
“看什么看，第一次见啊！”
此话一出，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大伙儿交头接耳——不用担心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邬童还是那个邬童。
走到座位前，邬童一个头两个大，感觉眼睛要闪瞎。只见桌面和椅子上高耸着五颜六色的东西，用膝盖都能猜出来，课桌抽屉里肯定也塞满了。才一周没来，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焦耳。”
“到！”
带着黑框眼镜的自来卷胖小子，响亮答应着，屁颠儿屁颠儿从最后一排小跑过来。邬童朝那一堆东西努努下巴，焦耳的小眼睛使劲眨两下，准确接收信息，迅速分拣出各类零食，运送到自己座位，喜笑颜开。
自从邬童转学过来，初中部到高中部的学妹学姐春心萌动，隔三差五送吃送喝，有送去棒球队的，有直接送班里的。但不论送到哪儿，最后大部分都落入顶级吃货焦耳的肚子。所以焦耳时常摸着滚圆的肚子感慨：我这一大块腹肌，全是为了替邬童分担粉丝的关怀，才飙起来的！
“班小松！快，起来干活了。”
邬童敲敲班小松的桌子，班小松睡眼惺忪，从自己桌里摸出大塑料袋抖开，迷迷瞪瞪站起来，碎步横挪到邬童那儿。与焦耳一样，他也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可爱包装的礼物收进了塑料袋，拎到自己座位地上放好，继续趴倒睡觉。
他的任务不轻松，将礼物退还给本人。一般他会拍照，加入文档，打印“失物招领”，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贴在布告栏。由于他长得乖巧讨喜，嘴又甜，容易跟学校里的姐姐妹妹打成一片，人脉广，人缘好，私下找他去拿回礼物，并不会让女生觉得太尴尬。邬童就是看中这点，才选他。
本来班小松不想答应，但禁不住邬童花式夸奖，他去总比邬童直接去还礼物更能保护女生的自尊心。在“保护姐姐妹妹”的责任感驱动下，班小松成了布告栏的常客。
当然，这事儿也并非全无好处。总有部分礼物无人认领，班小松会收集起来，与本班同学的捐赠一起，按月以班集体名义送给福利院。因此高一（6）班蝉联学校“爱心班集体”，陶老师月月乐开了花，在安主任那儿倍儿有面子。
“尹柯！”
“听不见！”
“听不见你还回答！”
“自言自语，不行吗！”
“老规矩！”
话音刚落，邬童将信封一个一个甩向空中，在班小松头上划过弧线，朝尹柯飞去。尹柯敏捷抬手，准确判断，完美挨个接住。俩人宛如上演了一段棒球表演，投手与捕手默契配合，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漂亮，引得教室里一片喝彩。
这些信封装的都是情书，可惜了一字一句中饱含的少女心啊，尹柯甩甩一叠信封，如是想。他了解邬童，邬童是那种不喜欢就不怕辜负人家美意，情书压根没兴趣看。但邬童又不愿伤害别人的懵懂初心，不会亲自去退信，也不会扔进垃圾桶，就将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丢给自己处理，美其名曰“我对你的双商绝对信任”。
好在尹柯的也算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他会拿上邬童储物柜的钥匙，将一打情书放进去，在柜门贴上醒目大字报——“送信的美女们，请打开这里，取走邬童的回信。午饭时间，准点开放，过时不候。”时间到了，他先去打开储物柜，再去食堂。
午饭时大家都会忙着去食堂抢座位，没谁愿意等在储物柜围观的，准点儿蹲守的通常是情书的主人。女生们会在其中翻出自己眼熟的信封，信封背面都有尹柯以邬童口吻留下的清秀字迹——有一天你会遇到他，但不是现在，不是我。感谢喜欢。祝幸福！至于那些没人拿走的情书，留名的，他按原路找人奉上，不留名的，用碎纸机碎掉，总之“坏人”他来做。
不过让尹柯困惑的是，到底是自己帮邬童拒绝得太人性，还是女生的执着够可怕？即便被拒绝，也有坚持不懈写的，外加新生力量庞大，还有外校的，情书数量并没有明显下降。班小松的感受和尹柯也差不多，退了半天，礼物依然前仆后继。俩人就此交流过，一致认为，再这样“助人为乐”，他们就快被炼成妇女之友了。
要想一了百了，只好等邬童宣布自己有喜欢的人，才能釜底抽薪。可是，谁会是那个lucky girl呢认识邬童这几年，从没听过他觉得哪个女生特别，至于流言纷纷的“中加女神”邢姗姗，不过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尹柯摇摇头，暂时没有答案。
沙婉的状态与众不同。从邬童进门，她就如同鸵鸟般，举着课本把脸埋起来。如果地上能有一堆沙，她当即愿意刨个坑，扎进去，谁拽她都不起来。
经历了这么严重的变故，他短短一周就能回归班级，她为他开心。但一想起那天在他家的表现，她的心，哇凉哇凉，脑海过电影般，又总闪过跌倒时扶住她的有力臂膀和凝视时璀璨透亮的星眸。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酥麻，在心间扑腾，甚至，她感到耳垂发烫。好在今天没有扎辫子，长发遮住侧脸，因发烫而沾染红霞的耳垂，掩盖其中。
她不敢正视邬童，明明也没什么，君子之交嘛。但控制不住紧张和矛盾，所以干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默默祈祷：不要理我，不要理我，不要理我。
怕什么来什么，老话蕴含的智慧，沙婉算是体会到了。
“哎！”
身后传来邬童的声音，明朗清浅，她假装没听到。
“哎！”
除了提高音调，邬童还拍了她肩头，她继续假装体感失能。
“哎！”
这次声源来自前方，力道更强劲，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手里的书也被猛地抽走，摊在桌上。
躲不过去了，沙婉深吸一口气，慢慢仰起头，嘴角不自然地露出标准证件照微笑，停顿在腮边。她招招手，僵硬地打招呼，“Hi，邬童。欢迎回归！”。
邬童双臂环抱，右手食指在左上臂轻轻叩击，弯起细长的桃花眼，直直盯了沙婉几秒。随后，双手撑住桌面，俯下腰，脸庞刚好悬到与沙婉平视的位置，“班长大人，我有那么可怕吗？叫你都不理人啊。”
“是！啊，不是……我……哎……”
忽有一副眉如墨画、鼻若悬梁的容颜离自己这么近，任何一个女生恐怕都会心跳慢半拍。他均匀的鼻息拂过她面颊的毛孔，轻柔细腻，他被无数女生羡慕的长睫毛，宛若蝴蝶伸展的双翼，似乎要腾飞起来，掠过她眼眸，惊心动魄。即使沙婉不是邬童后援团的迷妹，此刻也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这也是邬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女生——唇红齿白，一派素净，五官恰如其分地镶嵌在小巧的脸型，不似惊鸿一瞥，却是好看不招摇。她发间有洗发水的味道，淡淡柠檬，闻起来很舒服，如果风会吹过，定有调皮的发丝贴着她耳廓飘起来，又正好经过他侧脸。
这种霸道总裁、小白兔式凝视的画风，难得一见，班里登时鸦雀无声。两人也意识了似乎有哪里不对，沙婉倏地往后一弹，靠在椅背上，邬童也秒速站直。
“礼尚往来。我不喜欢欠人情。”
邬童从拎起一个纸袋，摆在了沙婉桌上，然后坐回去。只是，他刚刚没有起伏的高冷声线，听起来有些刻意制造的漠然。
教室里又一次炸开了锅，尤其是女生，手舞足蹈，简直要疯。
八卦头条焦耳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礼是什么礼？人情是什么人情？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与其他同学一样，他满腹好奇，可想问又不敢问，想评论又不敢评论，憋得三魂六魄都快发紫。
因为邬童的气场太过强大，他凌厉的眼神扫视教室一周，每个人都从中解读出了信号——我懒得解释！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远远的！
栗梓圆润可爱的脸蛋儿挂上一丝诡异的笑，悄悄凑到沙婉耳旁，一手挡在嘴边，“小婉，你早上不是拿来一个纸袋放在邬童桌角吗？怎么他又还你另一个纸袋？” 她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解开一个谜团，闺蜜八卦精神雀跃起来，“咦，你前几天去看他，给我微信说丢人丢大了，又不肯细说，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啊？”她伸长脖子，朝纸袋张望，里面有一个食盒和一件纱纸包装的物件，“中午吃饭时，嘿嘿，你要老实交代哦！”
给邬童放在桌边的袋子，里面是那把白色雨伞和塑封袋装好的干净棒球衫，沙婉带来还给他的，哪知情况演变成现在这样，一来一往，纸袋和她的缘分是注定了。她无奈地用额头抵在桌边，一把挽住栗梓的胳膊，哀叹着，“亲，交什么代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趣，实在有趣。
尹柯默默将刚才那一幕收入眼底，指间转着签字笔，连连念叨，又扭头望向邬童。邬童唇边一闪而过的细微笑意，淹没在冷峻神色中，却没能逃过他的双眼。谁让他是从初中就开始跟邬童打配合的捕手呢？捕捉投手的心思，是他的特长。
“什么有趣？”班小松醒了过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打理他凌乱的发型。
尹柯用笔指指邬童，故意逗班小松：“你邬童姐姐接了部偶像剧的男主角，可能要拍一百集，你说有趣不有趣？
“啊！什么情况？”班小松噌地站起，转身对着邬童，连珠炮发问，“你接戏了呀！太不够意思了，都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拍？拍多久？导演是谁？女主角漂亮吗？剧组还缺我这么帅的男二号吗？不缺的话，男三号呢？嗯，男四号，我也可以勉强接……”
世上怎会有这么好骗的小孩，邬童白了一眼班小松，不想搭腔，又冲尹柯挑挑眉，怎么会有你这种损友。尹柯笑笑，摊开双手，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做！
午间是大家的Happy Hour。栗梓拉着沙婉匆匆在食堂吃完饭，寻了操场草地上一块阴凉处，两人席地而坐，倒腾邬童给的袋子。
打开密封塑料食盒，一块漂亮的起司蛋糕呈现眼前，饱满莹润、香甜扑鼻。
栗梓早听说，邬童在甜品社是以“蛋糕品相与本人颜值一样名副其实”而出名，就是味道嘛，按班小松的描绘——尝起来有种很艰难的特别，永生难忘。她犹豫地叉了一小块，送入沙婉口中，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给自己来一块，嚼几下，鼓着腮帮子，憋了几秒气，狠劲吞下去，夸张地长出一口气，“班小松的话难得靠谱一回！看来当初为了拉邬童入伙棒球队，在甜品社，捧场了那么多块他的创意蛋糕，堪称血泪史啊。”
看得出，沙婉也颇有同感，一言不发，整个面部显露着对那种“艰难的特别”的深刻回味。她取走栗梓手上的叉子，端起食盒，“我来解决吧。每种精美的食物背后都含着厨师的用心，不能浪费。”
“你还真挺大义凛然。”栗梓竖起大拇指，又似乎漏了什么关键词，她拍拍沙婉的胳膊，“等下，用心是什么意思？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沙婉只管低头扒拉蛋糕，假装听不出栗梓话里的意味深长，嚼着蛋糕，口齿不清地力图蒙混过关，“没什么，就是说不能浪费食物。”
强行忍下好奇心，栗梓打住追问，谜题嘛，慢慢解开才更有挑战性。她取出另一件袋子里的东西拆开——是一件潮牌刺绣连帽棒球衫，让沙婉在身上比划了下，拍了张照片，啧啧赞叹，“好看！咱们王牌投手的衣品和投球技术一样没得挑。所以，为什么要送这个呢？”她将衣服叠好放回袋子，双手捏捏沙婉的脸，笑眯眯盯着她，“小婉，周六的棒球友谊对抗赛，你就穿这件来给我打下手吧。嗯，棒球衫配棒球赛，合适！”
如果世上有一种巧合可以为人带来一万点暴击，那沙婉在周六早上出现在小熊队准备区时，就在众人瞩目中，头顶一万点暴击，被炸得噼里啪啦，直想找地缝钻进去。实在是，好巧不巧，挎着棒球包走进来的邬童，穿着同款男装棒球衫！
她在内心捶胸顿足，自己为什么要听栗梓的话，穿这件衣服！这下别说黄河了，五湖四海跳遍，都别指望能洗清了！
栗梓笑而不语，给班小松使眼色，俩人互相比了OK的手势。班小松面有得意，怎样，我一看你发的照片就立马想到邬童有同款，我这队长说话好使吧，他果然听忽悠，穿了同款，这事儿我必须给自己手动点赞。
面对大家的大惊小怪，邬童不假辞色，自动屏蔽，只是走过沙婉身旁时，轻夸一句，“嗯，眼光不错。”
一语双关，沙婉听得懂，她揉着衣角说句“谢谢。”——送衣服的人眼光不错，穿衣服的人眼光也不错。
时间刚好，地点刚好，天气刚好，服饰刚好，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一些瞬间，意想不到，却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百集偶像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