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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白狐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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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官人,千年前,小狐才出生几日,幸得了王益这第三子的救命和照拂。”林夕的声音有些空远,盈盈眸光带着说不出的伤感、怀念,手指着在一边沉睡的獾郎,幽幽叹息。“小狐如今千年大劫就在眼前,这前世的恩情,必得先清偿了才成。谢官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无常点头,心里对林夕实力认知,又提升了几层,还没渡千年大劫,就已经生出六条狐尾,今晚之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可他这一世投生的人家,偏家无恒产,只能靠着王益的官俸度日。王益有七子三女,长子不过二十四岁,尚不能顶门立户,幼女才出生三、五日。若他寿数尽了,这些失孤失恃的稚嫩幼儿,没了父亲,岂不是要活的万分艰难了。小狐觍颜求情,还请官人通融一二。”林夕低身再次施礼,身姿朦胧在白雾里,眼神专注、魅惑,声音柔美、婉转,渐渐低了下去,眼泪在双眼里盈盈欲坠,眸光里表达的却是要护持王益的坚持。
“这……”白无常谢必安望着眼前语气柔美的白狐,看她透过充盈双眼的泪水,射过来的迷离眼波,流淌的都是殷殷期盼的情愫……突然间,有一种无论她要什么、哪怕千难万险、也得立即递到她手里的冲动。他想拥她入怀,再也不理会勾魂、接引之事了。
白无常谢必安下意识地就要点头,手里的铁尺发出灼热,使他心神凛然,才明白自己差点中了白狐的媚术。
“上人,下官谢上人的美意。”林夕不和他用强,反与他这实力落在下方的鬼差,有情有义地好好商量,这情义他得先谢谢。“下官也是官责所在,还望上人行个方便。”
“如果我说不呢?”声音还是那么柔美,眼波还向他流淌着眷恋的、要淹没了他那冷了多年、看惯了死生的心,可冽冽寒意却瞬间裹住了白无常谢必安。
白无常谢必安苦笑着作揖,心里很是为难,常言道“阎王叫你三更死,何人敢留到五更。”可是这六尾狐的法力又不是自己能抵挡的,且狐族又最讲恩怨相报的,看来今夜的差事怕是难了。
“上人,非是下官不肯。若上人坚持,可否允许下官去回禀判官,由他定夺。可好?”
林夕启唇轻笑,晃得屋子里昏暗的油灯,都仿佛罩上一层璀璨的光晕。白无常谢必安强制按捺自己摇动的心帜,低声和林夕商量。
“你说王益的寿数在二月二十三日,若我留你十二个时辰,是不是他就脱了生死薄了?”
白无常动弹不得,苦笑着说:“对凡人来说,与天地同寿,哪里是什么好事啊。”看林夕对他的回答,眼里涌上不虞之色,赶紧接着说:“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个个离开了人世,独剩下了自己活在这世上,衰老又不死,每日里孤零零的,只剩下怀念和伤心了!哪里有喝了孟婆汤,转世又有新的家人、友人,过得高兴、快活呢。”
见林夕面色松动,心下暗喜,“王益这一世,善事做了无数,却没有大奸大恶之事,再投胎也是累计了这世的功德,能有个好运道的。”白无常循循善诱。
“谢官人,我不是要留他在三界外,可否晚些年,再来接引他呢?你看,你也知道这人活在世上做的善事多的,难道好人不该有个长寿?”
“这个哪里是下官能做得了主的。求上人成全。”
“哎呀,谢官人,我是真的很想成全你的,可我也得报了这前世的恩德啊。”林夕不温不火,慢慢与白无常聊天。
“实话与上人说吧,这事儿也是因为王益的这第三子。此子将来是大有作为之人,故得先苦其身,才能坚其心。”
林夕对这样的观点一直不是很赞赏,什么一定要艰苦环境才能锻炼出心志,把那谁投生到西北放羊维生的家庭,一天天地放羊、攒钱、娶妻、生娃,娃再放羊、攒钱、娶妻、生娃,看他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能建立天/朝出来。
“谢官人,街头那些居无定所、衣食无着的人,可有磨练出来心志坚定做大事的了?”
谢必安知道林夕在拖延时间,可自己动不得,也是没法子。“这个……”
“这事办得可不地道啊。就因为他将来可能有成就,就先要了其父的命,丝毫不顾及王益年过古稀的老母,也不顾念那嗷嗷待哺的幼女稚子。要苦其身,坚其心的人,可对得起他老年丧子的祖母、中年丧夫的母亲、幼年失恃的弟弟妹妹?”
谢必安想想,也认同了林夕的话,“不知上人要留王益在人世间多久呢?”
林夕一听有门,赶紧说:“不多,二十五年。”
谢必安咧嘴,二十五年,还不多?
林夕忙着给他安利,“你看王益的母亲能活到九十岁,他妻子的寿数也还有二十五年,他再活二十五年,尚不到七十岁啊!”
谢必安听林夕解释,突然一愣,“上人如何知道他母亲和妻子的寿数?”
“呵呵,我可不能告诉你的,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呢。”林夕冲白无常狡黠一笑。
谢必安看着林夕顽皮娇俏的眼神,心神就一荡漾,这妖狐太厉害了,仅凭一双眼就差点让自己着了道。赶紧收慑了心神,“上人,三年二年的,下官和判官说,还是可以通融的,二十五年可太久了,怕是不容易的。”
“不会吧?难道他愿意看世上多些不在生死簿上的人?”
“上人,千万别,这可是会妨碍你渡劫啊。”
“要是我不在乎呢?”
白无常谢必安垂头丧气,林夕若不在乎,就不放自己走,错过今日,这王益可就脱了生死了。
林夕美得简直要笑出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儿,看来还没在阴曹地府流行啊。
“下官真的做不到啊。”
“那么二十年吧。总不能让王益的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谢必安只觉得嘴里发苦,这妖狐难道以为这是买二根葱头,可以讨价还价的。
“五年,再多就没有了。”
“十五年,再少不可以了。” 林夕笑着坚持,眸光流转出璀璨笑意,蛊惑着谢必安。
谢必安脱口而出,“十年。”
“好。”林夕娇脆的声音洋溢着得逞的快乐。
谢必安暗忖自己还是着了妖狐的道!回去要被同僚取笑几年了。心里叹了一声,再看妖狐笑得妩媚的眼神,罢了,十年就十年吧。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妖狐从开始,就一直在蛊惑自己呢。古有烽火戏诸侯,自己十年后再来看看这狐妖的笑颜也好。想想又后悔,该坚持五年的,或者是一年一年地来延。
林夕松了对谢必安的束缚,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说:“你应了我的,十年内可再不能来勾他啊。”
谢必安对着狐妖娇嗔的语气、灵性荡漾的眉眼,生不出一点抗拒来,只顺着自己的心意,给林夕保证道:“男子汉大丈夫,我应了你的,就不会食言自肥,否则……”
“莫赌咒,我信你呢。”林夕在身上的白雾里一转,白雾消散,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立在谢必安面前。白皙的肌肤宛如透明一般,眉眼精致如画。
“你?你?怎么是男孩子?”
“嘘,”林夕指指獾郎,“蒙他的。要是他知道我是女孩子,就会不理我了。”
谢必安看着沉睡的獾郎,笑着耸耸肩,“既如此,下官告辞了。”
“谢官人慢走。”男孩子独特的清澈声音,衬着精致小脸的真挚笑意,使谢必安失神恍惚,脚下一趔趄,好悬没把铁尺撒手。回身摸摸林夕的头顶,顿顿脚,飘出门去。
感受不到谢必安的气息了,林夕慢慢收了环绕在王益身上的法力,探探王益确实是在沉睡,才放松下来。回身推推獾郎,“獾郎醒醒,回屋去睡,别着凉了。”
獾郎一激灵地醒过来,对自己看护父亲还睡着了,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怎么睡着了啊。阿夕,什么时辰了?”
“快子正了,一会儿,大哥就会过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安仁从外面推门进来。二人赶紧向他行礼,大哥匆忙一拱手,算作还礼了,然后不顾仪态、几步跨到父亲的床前。伸出手,小心地在王益鼻前感受下,见王益仍睡得好好的,笑着出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刚刚就觉得心神不安,却不知是什么缘故。”自嘲地笑笑,又说:“这几天过于紧张了。你俩回去睡觉吧。”
獾郎又与大哥说几句有事情一定要喊他的话,要与林夕回去睡觉。
吴氏的女使提着小小的气死风灯,砰地一声推开门,急匆匆地问:“三哥,林夕,官人可好?”
王益被女使的推门声惊醒,在屋里问道:“可是娘子那里有什么事儿?安仁,你快去看看。”
女使听了王益的说话声,拍着胸脯说:“娘子刚刚觉得心神不定的,三娘子、小七郎、六郎都啼哭不止的,娘子才使我来看看官人的。”
大哥出来,笑笑说:“爹爹无事,我送你回去了。獾郎,你再陪爹爹一会儿。”
林夕知道是白无常的到来,惊动了家里的小孩子,“大哥,你陪着官人吧,我俩去送吧,回来也有伴走路。”
獾郎和林夕把女使送回去,又挨个抱抱三娘子、六郎和小七郎,哄他们镇静下来了,才和獾郎往回走。
小小的气死风灯,只能照出眼前三二步远。虽是走熟的路了,獾郎还是攥着林夕的手,嘴里提醒着:“阿夕,小心脚下,别跌跤了。”
弯月犹如荡漾在深邃如海的夜空里的小船,温柔的月辉笼罩在一大一小的身上。獾郎照顾着林夕的腿短步子小,配合着每一步都小了一半。就连清清的夜风都觉得,要从俩人中间穿过,好像多余了呢。
可有猜对的亲?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白狐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