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李一平

32、白狐32

　　林夕送了二娘子回来主院，大哥气喘吁吁地也回来了，把药交给郎中验看过，取了碳炉在院子里煎药。林夕走过去和大哥商议说：“大哥，才娘子动了胎气，二哥出去请稳婆。要不把官人移到我和獾郎的院子吧。娘子今天生完了，得回主屋做月子，这院子里小孩子这么多，别让哪一个过了病气。而官人的书房简陋，也不是能让官人养病的地方。”

　　“你和獾郎住的院子？也太小了。你俩没法住的。”

　　“无妨，把官人移到獾郎房间。在我屋里，搭多块床板给獾郎住吧，反正我们也是住惯一间屋子了。你和二哥也好过去照顾官人。”

　　大哥思量一下点头同意了，把煎药的事儿，托付给郎中帮忙，自己进屋去照料父亲，

　　林夕和獾郎回去收拾屋子，边走边说话。

　　“獾郎，女使要照顾娘子的。大哥、二哥的新妇又不能分/身帮娘子，六哥和七哥都是离不开人带的。官人这里，我们几人照顾，就是这样，也必得再签多二个女使回来了。”

　　獾郎想着家里的情形，赞同地点点头。二人快手快脚地收拾出獾郎的房间，獾郎再自己的屋里生了二个炭盆，林夕又去厨房拿了一个陶罐装了半罐子的醋，二人匆匆赶回去主院。

　　“獾郎，厨房的粥熬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你记得给官人先吃粥，再喝药。我去照料六哥、七哥。”

　　“好。”

　　二哥已经请了稳婆回来，正是上回给大哥新妇接生过的。獾郎看稳婆到了，俩人留在吴氏的产房外，也帮不上什么忙，拉着林夕去看父亲。

　　“大哥，我的屋子收拾好了。”

　　大哥和二哥正准备把父亲背过去。林夕上前止住他两个，“这样背过去，怕是会被风吹着了，还是抬过去吧。”转身对从衙门回来的忠叔说：“麻烦忠叔卸块门板过来吧。”

　　大哥和二哥一起，把父亲连被子带身下的褥子一起抬起来，獾郎也在大哥一边帮手，把王益抬到门板上。林夕抓起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把王益盖得严严实实的，四人抬着王益去小院。

　　待他们都出去了，郎中也端了煎好的药跟着过去了。林夕把熬药的小碳炉子小心地提到屋里，把装着醋的陶罐，架到碳炉子上，又打开房间所有的门窗，正想着去看看吴氏如何了，西屋传来七哥的哭声。

　　林夕揉揉额头，过去西屋，见四哥在给七哥穿衣服，七哥扭手扭脚地挣扎着。林夕抱起七哥，轻声地又哄又拍了好一会儿，七哥才止了哭声，让四哥给他穿衣服。

　　五哥带着六哥，缀在林夕的脚边，“林夕哥哥我饿了。”六哥奶声奶气的。

　　“六哥不急啊，使女就摆饭了。五哥，你先带六哥到院子里玩。”

　　林夕回王益夫妻的卧房，看陶罐里的醋汽已经蒸发出来了，门窗开了这么久，气也换得差不多，就关了所有的窗户，又掩了门，由着醋汽在屋里慢慢弥漫。

　　四哥终于给七哥穿好了衣服，抱了出来，林夕伸手去接，四哥侧身躲避，“林夕哥哥，还是我来抱吧，我比你有劲儿。”

　　“你比我有劲儿？你去抱六哥，我们去大哥的院子去。”

　　林夕带着哥儿四个去大哥的院子，恰好遇到忠娘子给送早饭，见林夕带着一串孩子，就说：“林夕，三哥才取了官人的白粥，我正想过去问问你怎么给小郎君们吃饭呢。”

　　大哥的新妇听声抱着女儿出来，“忠娘子，把他们的饭摆到这里吧。”又问林夕，“二娘子呢？”

　　“大嫂，二娘子醒的早，我把送去二哥院子里了。六哥和七哥才起来。娘子要生了，稳婆和女使在照料呢。”

　　大哥的新妇听了，楞了一下，她只知道公公病了，不想婆婆这会要生孩子了。便把女儿放回床上，帮着林夕照料几个小叔子洗脸漱口，忠娘子取了饭过来，又给几个孩子盛好才离开。

　　大哥的新妇自己抱了小七郎，喂他吃饭，林夕把六哥放在凳子上坐好，喂六哥吃。小娘子躺在床上玩了好一会儿了，见没人搭理自己，扯开喉咙哭起来。大嫂没办法只好放下小七郎，去哄女儿。七郎才吃了几口，见没人喂了，憋着嘴也要哭，林夕赶忙抓起七郎饭碗的勺子，喂了一口，才止住了要哭的七郎。

　　正顾了六哥顾不过来七哥的时候，獾郎进来了。先给大哥的新妇行礼、问安，然后才对林夕说：“阿夕，忠娘子说你带了四哥他们在大哥这里吃饭，我过来和你一起照料六哥七哥。我爹爹哪儿有大哥、二哥喂粥喂药，忠叔出去找中介雇女使去了。”边说边接过六哥的饭碗，喂六哥吃饭。

　　六哥是由獾郎喂惯了的，十分地配合。七哥却扭个不停，气得林夕恨不能给他一巴掌。

　　獾郎喂好六哥，交给吃完的四哥、五哥带到院子里玩，接过七哥的饭碗，“我来喂吧，你先吃饭。”

　　林夕捧碗赶紧吃饭，大嫂也只能抱着女儿吃饭。等林夕吃完了，接过獾郎怀里的七哥抱着，慢慢给他捋后背顺气。小七郎身体非常娇弱。要是他吃了饭，就许他下地走，没一会儿，他就能吐了饭，接着就会病几天的。

　　獾郎吃的很快，林夕出声提醒他，“你慢些吃，不急在这一会儿的。”

　　獾郎吃得慢了一点点，还是很快地吃完，从林夕怀里接过七哥抱着，“等忠叔找来人就好了。”

　　林夕看大嫂也吃完了，就动手收拾饭桌，大嫂把睡着的小娘子放好，接过七哥，说：“你们去忙，四哥几个先放在我这里。”

　　獾郎和林夕点头，又交代了四哥几句，把东西送去了厨房。

　　忠娘子在厨房里忙着，獾郎就问：“忠娘子，你吃了早饭吗？”

　　“还没空儿吃呢，我这还要给娘子送热水去。给大哥二哥送饭。”

　　“忠娘子，你先吃饭。我去送水，阿夕，你给大哥二哥送饭？”

　　“好。”

　　见有獾郎和林夕帮手，忠娘子松了一口气，给锅里又添了水继续烧着，才坐下吃饭。

　　整个上午，獾郎和林夕二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给吴氏那处送热水，一会儿送汤面，再一会儿呢，又跑去大哥的院子，看看几个小的。幸好四哥在大嫂的帮助下，能照料好小七，五哥带着六哥玩耍也不需要多操心，二个人才顾得上吴氏那边的事儿。至于二娘子，在二哥的院子里，忙得是没空想起来了。

　　巳时末，吴氏顺产，生了一个女婴。小女婴的哭声有些弱，郎中和稳婆仔细看了后，都说虽早了些日子，孩子还是健壮的。算是这兵荒马乱的一上午，唯一的好消息了。

　　林夕拖着女使告诉她，“娘子的屋子，我已经开窗换过气了，些许的醋味是给屋子消毒的，对娘子和婴儿没有妨碍。”就差赌咒发誓了，女使才将信将疑地回屋，带獾郎去整理吴氏要用的东西。

　　林夕又跑回自己的小院报信，“官人，大哥，二哥，娘子生了三娘子啦，母女平安呢。”

　　王益听了喜信，高兴起来，“林夕，好好谢谢稳婆。和娘子说；我都好，让她安心休养，我这几日就能过去看她了。”

　　大哥也笑着让林夕带话，林夕点头应了，叫二哥过去和獾郎一起，把吴氏抬回房去。

　　忠叔和中人带了十几个女娘回来，林夕和獾郎一起问了又问。那中人保证说：“好叫小郎君知晓，我也是在府衙有籍的中人。带来这里的人，都是在江宁府有家有业有保人的。小郎君大可放心挑着用，不会有额外的麻烦事儿的。”

　　最后林夕挑了三个人留了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说是能整治汤水的，林夕留她去厨房帮忠娘子做饭。另二个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娘子，都生养了几个孩子了，林夕留她俩照顾二娘子、六哥、七哥三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

　　林夕耐着性子和中人讲好，不合适的要给换人，见中人允了，才让獾郎签了契书，给了银钱。

　　这三个人的到来，让所有的人都长吐一口气，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总算能全力去照料王益和吴氏了。

　　吴氏尚好，有女使一个人照料就可以了。可王益的情况就有些不妙，持续高热，人也有些迷糊了。

　　下午，那郎中出面，又请了二个据说是江宁府医术高超的同行，一起来给王益诊治，换了方子，又给王益喂了二次汤药。到了入夜十分，三人摇摇头，对大哥等人说：“非是我们不用心，实在是药石罔效了。”

　　大哥等人听了这话，就如石像一般呆滞了。

　　屋子里只有王益越发粗糙的呼吸音，在断断续续、续续断断地切割着兄弟几人的心。

　　獾郎张张嘴，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蹭到王益的床前跪了下去，抓起王益炽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爹爹，爹爹，”獾郎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惘然地抱着王益的手，跪在那里。

　　大哥回过神来，抓住身边一个郎中的手，不管不顾地说：“怎么会呢？昨晚爹爹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啊……”

　　二哥噗通一声对着三位郎中跪下来，一边叩头一边泪流满面求着：“请郎中救救我爹爹，救救我爹爹吧。”声声哀切，却正如杜鹃滴血，苍猿悲鸣。

　　王益会不会有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