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李一平

24、白狐24

　　24

　　曾巩和獾郎回来的时候，见长随忠叔已经把大醉的王益和曾易占安顿歇息了。俩人分头去看看自己的亲爹都在黯然酣睡呢，就不约而同地去找林夕，想说几句话，谢谢林夕的美酒。却见林夕仍在厨房，望着火盆发呆。

　　“阿夕，怎么啦？”獾郎看林夕恹恹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还好，没发热。

　　“也没什么，显得无聊。”

　　“哪，我们去金明池去逛逛吧。子固，一起去？”

　　“好啊。原就说这个休沐去的啊。”

　　“阿夕还想去哪里吗？” 獾郎见林夕兴致不高，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

　　“也想不出去哪里玩好。就先去金明池看看吧。”

　　“这个季节正适合去金明池的，介甫，我们一起时间去游览一番。”

　　三人议定去金明池后，林夕问起去杜衍府上的事情，当林夕听二人转述杜衍说的拿酒换，林夕笑笑拍拍手说：“咱们这院子该不用续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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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你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儿啊？”

　　“呵呵，人情练达皆文章啊。从话本上得来的。”林夕随便搪塞着算是回应，不管呆立的俩人，起身查看剩余的高度酒。

　　“阿夕？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找熟识的同乡，上门也不能空手不是？难道找不熟识的人帮忙，反空手上门，倒是应该的了？”

　　林夕将剩余的纯酒分成几份，指着一份说：“明天先送这一堆，隔一日再送。另外再让忠叔买些新鲜的梨花回来，蒸些梨花酒。樊楼的梨花酒，当没这么快，也没我的这么好。”

　　“林夕说的有道理。介甫，明日要我陪你去吗？”

　　林夕抬头看獾郎，见獾郎沉吟一下说：“子固明日回去太学读书，我自己能成。”

　　这就对了。林夕在心里默默地点了个赞。

　　第二日一大早，曾易占醒了酒起来，就去吏部领了关执。回来开始收拾东西，恨不能立刻就回泰州如皋做县令去。

　　王益忍不住劝说：“不疑，有不能明天就走的，还是先问问可有同去泰州的，寻了同路的才好。”

　　曾易占这才撂下手里的东西，有些赧然地一笑，“舜良，我是太高兴了。”顿了顿说道：“这半年来，虽说我面上装着不在意，可没有那一刻是能放下心的，现在终于能坦然了。”

　　“你回了如皋也小心一些吧。莫再被奸佞找到罅隙陷害。”

　　“是，舜良提醒的对。我就是对那些奸佞疏忽了，才惹来这样的祸事。再不能松懈了。”

　　王益安抚了曾易占，见他冷静下来了，就打发自己的长随，陪他去寻找同路的人。因才经过西厢房没听见獾郎的读书声，见厨房的门开着，顺便进进去看看。

　　王益进了厨房见林夕正抱着罐子，往撂着漏斗的白瓷瓶里灌酒。清甜的梨花香混合着酒香，弥漫在小小的空间。王益深吸一口，把梨花香的酒气直吸入肺腑，感觉就是自己这样不贪杯的人，都想抱着白瓷瓶里的酒，痛饮一番了。

　　“林夕，又蒸治了新酒？”

　　林夕小心翼翼地止住倒酒，抬起头对王益灿然一笑，“是呀，官人，新蒸了梨花酒。”边说着边往摆在灶台上的小碗，慢慢地倒了一个碗底，放下酒坛子，把酒碗捧给王益，“官人尝尝，看看如何？”

　　王益接过碗，探头到碗里，仔细闻闻，小小地呡了一口，“不错，梨花的鲜香。还有，还有，”王益皱眉又呡了一口，另外的还混着别的味道，好像是糯米，但是平常糯米酒，没这么浓郁的糯米香气。

　　林夕笑笑，“官人，通常的梨花酒是糯米混了梨花发酵三个月，我这个是把新糯米酒提纯，混了梨花蒸治的，糯米的味道就更浓了一点儿了。”

　　王益点头赞许，“还是林夕的梨花酒味道比阴凉发酵的好。”说着把最后一点儿碗底慢慢倒进嘴里，撂下了碗。

　　“獾郎呢？”

　　“去杜衍杜官人那里送酒去了”

　　“嗯？”

　　“昨晚子固他们俩个一起去谢杜官人，杜官人得知官人在等缺起复，叫了獾郎拿酒去换呢。”

　　“这？”

　　林夕一笑，王益对林夕感激地说：“林夕，这要谢谢你呢。”

　　“官人，莫要谢我，是我该谢官人和獾郎的。”

　　林夕抱起酒坛子继续灌酒，王益伸手接了过去，林夕就把灌好的白瓷酒瓶，一一塞了软木塞，再用白蜡封好。有人帮手了，速度快了起来，等獾郎带了晚餐回来，厨房里已经收拾好了。

　　“如何？”

　　“杜官人还在衙门，没见到人。杜家娘子收了酒。”

　　林夕点头，给了獾郎一个赞赏的笑脸，指着刚刚灌好的梨花酒说：“明日把桂花酒送去，要还是杜家娘子收的，就告诉她在蒸新的梨花酒，得了酒就送去。”

　　“这样行吗？”獾郎有些拿不准，扭头问自己的父亲。

　　王益点头，“行。肯收就行。”然后就不再说此事。带了獾郎回去正堂，考问起獾郎的功课来。

　　晚间獾郎回西厢房对在看书的林夕说：“阿夕，曾姑祖问到了有休沐日去泰州的同行，我爹爹和曾姑祖商量好了，休沐先送他出城，然后我们去金明池游玩。”

　　獾郎送了梨花酒后，逐日去杜官人府上送酒，几日下来，少年开始变得沉默起来了，林夕看着别扭的少年，忍不住劝说了几句。

　　“阿夕，你不用劝我，我都明白。朝廷就只有那么些个缺，候缺的人是几倍，吏部的官人也只能捡自己熟识的、有交情的人先补缺。”少年的焦虑都掩在沉默的眼眸里。

　　没等曾易占出京，王益就得了吏部的信，去江宁任通判。曾易占连连恭喜王益，二人互相恭喜，只觉得半年多的煎熬，在这一瞬间只剩了满心腑的喜悦。

　　“舜良，你前面任的是韶州知州，现在得这江宁通判也是恰当。不过也多亏了有林夕的那些酒。”

　　“是呀，是呀，不疑，就是我该得这江宁通判，怕也还要费一番周折呢。”

　　林夕备了的要送的酒都装起来，又加了满满的一大盒子各式的香皂，要獾郎送去杜官人府上。

　　“阿夕，这香皂？”

　　“一起送去吧。当是给杜官人和杜家娘子的谢礼了。和杜官人说就要离京了，怕要是以后再来京城，才能送酒与他品尝了。”

　　獾郎点头表示明白，和王益一起带着长随把几十瓶酒和香皂送去杜衍府上。

　　曾巩回来，听说王益得了江宁通判，也非常高兴。高兴之余也略有些惆怅，对獾郎说道：“介甫，你们也要离京了，再见不知何时呢？”

　　獾郎对曾巩笑笑：“曾巩，我爹爹说我满了二十岁就可以去参加发解试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京城见了。”

　　“其实汴梁的太学，也是不错的。”

　　獾郎想想还是说：“我还是跟父亲回去江宁吧。过几年就见到了。”

　　二人一起读书，朝夕相处半年，都有些舍不得彼此，但各自对自己的求学，又有着不同的安排，依依不舍地叙话。

　　林夕就说道：“子固，明日令尊就回泰州了，你还不赶紧回去陪令尊？”

　　曾巩起身，对林夕长揖，“谢谢林夕。”

　　林夕一边回礼一边说：“子固，莫谢了。你谢过几次了。”

　　曾巩大笑，与獾郎彼此拱手，回去了东厢。

　　翌日，曾家父子、王益父子和林夕早早地一起出城，几人站在十里长亭话别。曾易占对儿子是叮嘱了又叮嘱，百般地放心不下。

　　王益反复劝说曾易占，“不疑，子固已经十九岁了，又是素日就胸有韬略的人，他自己在太学读书应是无妨的。”

　　曾易占说：“舜良，我们都是二十岁就考学离家了，可等到儿子这么大了，却还是觉得他太小啊。”

　　二人一阵唏嘘，说着一些儿子大了，终要考学离开父亲的话，曾巩、獾郎、林夕默默在边上听着。曾易占又叮嘱了曾巩几句，才万般不舍地登车而去。众人看着曾易占乘坐的车辆，渐行渐远了，才转身往租来的车子走，游玩金明池去。

　　曾巩悄悄抬起衣袖，沾了沾眼角，回头却发现林夕再笑看自己，满眼都是我懂得的神情，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咳一声，扭过头去。

　　獾郎拉下林夕的衣袖，“阿夕，快上来啊。”给曾巩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