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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朝 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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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总管常公公称近日王上心情不太好,砸了三个荷花青瓷碗、两个仙鹤白釉瓶,还踹了小春子一脚打了十几打板。
他不断提醒各位钦合殿一干当值的侍从,近日要仔细了,把脑袋绷紧了做事,小心伺候。
木岚清泽问小春子做错了什么要挨打,常公公不愿多提,只是摇摇头说:“常伴君侧,奴才挨几下打,哪有什么为什么。人呐,就算性子再好,也有不如意火燥的时候。更何况是身系天下,忧国忧民的王上。”
木岚清泽叹了口气,他这个皇弟太不称职,不能为哥哥分忧,他悄悄侧着身子站在钦合殿外,听着朝前的动静。
一连数月,木岚荀都没有接到一份能让他心情愉悦的折子,这会还要听一群老家伙们在下面吵架,脸上早已阴云密布。
为首吵的最凶的两个人,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品相赫连容楚,另一个则是兵权在握的禁军统领尉迟墨。
两人从早上在朝堂外就开始争执,一直吵到钦合殿上,为的是五月初六,万国来贺,盛世花会的事宜。
“尉迟将军,若论行军打仗,沙场征战,你是行家。可若论朝前治国谋略,你怕是力不从心吧,还是多听他人建议,少自以为是。”赫连容楚捋了捋胡子,冷笑了两声。
尉迟墨与那楚相一向不合,听对方如此揶揄自己,自然不服,立刻回击道:“我尉迟一族随殇帝南征北战,马背上打下江山,尉迟一族誓死保卫木岚皇族,守护大湮江山。我虽不懂你嘴中的狗屁谋略,但我知道你赫连老儿搞什么万国来贺,盛世花会,要我开放帝都城门,让大湮朝深陷威胁之中,那就是做梦。”
“你……”赫连容楚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尉迟墨连连骂道:“你这胸无点墨的鲁莽匹夫!万国来贺,盛世花会是王上钦点御事,你懂个屁!你有几个脑袋,竟敢污蔑王上,罪当其诛!”
“哼!”尉迟墨冷笑道,“若不是你在背后撺掇捣鬼,王上岂会办什么盛世花会!”
木岚荀敲了敲额头,缓缓说道:“尉迟将军,万国来贺,盛世花会确实是朕亲准了的。”
“听见没有!还不跪下谢罪!”赫连容楚得到了王上的支持,立马鼓足了劲头,“我大湮建朝三百年来,政通人和,国富民强,四海八方无不俯首称臣。承蒙祖上恩德,如今盛世之风已现,是时候完成殇帝万国来贺,盛世花会之夙愿,以慰殇帝在天之灵!以彰显我大湮恢弘强大之国势!”
万国来贺,盛世花会。
木岚清泽确实常听父皇母后提及。
曾祖爷爷殇帝建立大湮之后,曾发誓终有一日,要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世之宴,令万国来贺,将大湮的恢弘与荣耀牢牢地钉在世人的心间,永不被历史的长河淹没。
曾祖爷爷没能等到那一天,父皇母后也没能等到那一天,这句话就变成了木岚皇族的组训,被写进遗诏里,封存在钦合大殿的门楣上。
盛世之言,须得留给后人评鉴,也从未有哪位帝王在位时,敢称盛世。
大约人们已经将殇帝的这番豪言壮志当作激励后人的箴言而已,自己也从未听皇兄提及过要盖棺定论,把这件事写进史书里。
“尉迟将军,你会不会过分紧张,届时不过是需要你多调几队精锐之师在各个城门严加防守,难道你尉迟将军已经老的连这区区安防都做不到了吗!”
“哼,多调几队精锐之师,你说的倒轻巧容易。”
“王上!”尉迟墨不再与赫连荣楚纠缠,转而向王上语重心长地劝诫道,“调遣精锐之师来护卫帝都事小,臣以为现在不是操办盛世花会的良机。据边关来报,西域漠皇屡犯我大湮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海域之滨的瀚族也并不安分。此时若贸然大开边境之门,引狼入室,到时候若有差池,恐怕尉迟军也赶不回帝都救援啊王上!请王上三思!”
“请王上三思!”殿内跪倒一众大臣,附和着尉迟将军。
“尉迟墨!”赫连容楚并不打算让步,“睁开你那老眼昏花的双睛看看,看看你身后固若金汤的帝都皇城,看看座上英姿勃发的王上,他是天下王!区区一个漠皇,何足挂齿,瀚人更是如同蝼蚁般孱弱!不过是杀了几个人,抢了几只牲畜,就把你吓成这样,等到盛世花会举办,管他漠皇还是瀚人,还不是一样要跪在这钦合殿上,恳求大湮王赏赐他们牛羊和钱财!”
“可是,王上……”
“够了。”木岚荀示意尉迟墨偃旗息鼓,结束了这场冗长的争执。
“你们每个人说的都足够多,我都听清楚了。”
木岚荀缓缓起身,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他望了望殿下群臣渴望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尉迟将军,你说的不错,漠族和瀚族犯我边境,扰我子民,着实可恶!该杀!可是……盛世花会么,也还是要去办的。具体怎么办,我们从长计议,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上这模模糊糊的意思,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说,今日到此为止,众卿,是听见了,还是……”木岚荀突然提高了声调,向众人望去,眼神坚毅。
“诺。”众臣才连忙三跪九叩,应和着退下了。
等一众大臣都走光了,木岚荀才慢悠悠地走下龙台,走到木岚清泽身边,他倦意浓浓的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微笑。
“清泽,你知道钦合殿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
“站在钦合殿,能看尽帝都「春」色,不信你瞧。”
“瞧了有半日了,确实繁花似锦,春光无限。可是王上……”
“行了。”木岚荀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从不让你上朝的原因你也知道,怕你太过伤神,但是我知道这些消息就像皇城春日的风,总有一天还是会刮进你的耳朵里。”
“清泽,你觉得盛世花会,需不需要办。”
“清泽不敢妄自揣度王上的心意,清泽只知道,无论是去边关杀敌,还是操办盛世花会,臣弟都会为王上,万死不辞。”
“哈哈,好一个万死不辞,清泽你比他们都聪明,你也比他们,都更尊重我这个王。”
“或许清泽只是,比他们,都更懂得自己的哥哥。”
“清泽,盛世花会的事情,你就帮着赫连那个老家伙去处理吧,有你在,我更放心些……”
木岚荀转身离开时,留下了这句交待,木岚清泽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这样目送哥哥离去时的孤寂背影。
百尺危楼之上,总有莫名的风刮来,一阵一阵掀起他宽大的氅子,这个孤独而又神秘的男人,他已经太需要一场庞大的激动,去激发那颗封印的帝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