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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卷一 传说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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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执明撞开密室重门,慕容离送给他的那根血玉发簪应声折断在了锁孔里。
慕容离骤然睁眼,眼中凌厉犹如手中之剑,剑柄在掌心急转,剑锋瞬间抹于莫澜颈间,莫澜反应极快,几乎在剑锋落至时后仰退去半步,同时抽了桌上那柄本请慕容离自刎的匕首,反手削在慕容离的手腕上。
鲜血溅洒,染了桌上宣纸之后顿时泛成黑色。
而至这时,不过瞬息之间。
小胖见莫澜失手,抽出暗藏的短剑就朝慕容离刺去,两人顿时缠斗在一处,莫澜紧跟其上,匕首直指慕容离要害,眼看就要得手,猝不及防锋刃被一手握住,那手上的力道硬生生地将所有攻势止住。
“刃上有毒!”慕容离出言制止之时,虽正恰当,却已为时过晚,以至于一项波澜不惊的声音,徒生出许多慌乱与惊恐。
慕容离话音骤起时,执明已经补上一脚,将那个假扮莫澜的踹飞出去,忽而一道疾风贴耳刺来,执明反应之下侧反躲过,却听疾风终止于没入血肉,背之所向传来闷声呼痛,执明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个尾巴进来的。
被踹出去的莫澜不曾落地,竟是腾空翻转复攻上来,执明扔了匕首,忽觉手中不知知觉,低头看时才发现掌心直至手腕已是一片青紫。
慕容离见执明怔了一瞬,而混战中电光火石瞬间可生亦可死,遂毫不犹豫的撤了攻势朝执明扑去。执明则立刻回了神,左手执剑,一招疾刺将假莫澜逼退两步。慕容离此时正落脚在执明身后,执明稳稳的往后略微一靠,与慕容离的背贴在一处成背仗之势,正对那二人前后夹击。
一时间双方僵持,而这仍旧不过一瞬,执明一口黑血喷出,已然毒至血脉。
“我没事,小胖马上就来了,没事的。”几乎是立刻说了这句话,执明抬手抹去嘴角的残血,声音轻而平稳,却是毋容置疑地对着慕容离说的。
慕容离见他吐血本是慌了心神,这句话落进心中,竟是毫无道理的将他安抚了。
执明并未食言,话音方落,数重人影冲入密室,以迅雷之势将那两个刺客扣押,不过霎时,密室中已被瑶光禁士和天权的精锐层层围住。
庚辰急急匆匆的赶到慕容离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执明颓然往地上倒去,慕容离眼疾手快的接住,方才收了蛊惑般被安抚下来的情绪猝然炸开。
“太医!传太医!快叫沈先生来!”
肃杀的密室立刻应声慌乱做一团,正领着天权精锐的小胖心堵在嗓子眼,但他自知此处乃瑶光,他帮不上忙,立刻示意精锐往边上退开,好让瑶光的人行动便利。
慌乱之中,早已被慕容离飞剑刺死的假莫澜忽然动了,他抬手飞出一枚漆黑的银针,似是做垂死之挣,并未瞄准,立在旁边的萧然发现动静立刻将他砍死。
然而银针已出,竟是直指执明而去,众人不及反应,慕容离只来得及堪堪翻身将执明整个人护在身下,银针旋即刺入慕容离本已空洞的琵琶骨,搅入心脉,慕容离一直压着的一口血气顿时被破,当即喷出。
执明本已意识混沌,忽然脸上淋了滚热的血腥气,当即惊醒,见慕容离半边身体伏趴在他身上,另一半勉强撑起,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慕容离的腰。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对视着,须臾二人同时开口下令,皆是腾腾杀气:“开阳意欲行刺,即刻点兵,拿下开阳!”
毓骁好不容易打发了仲堃仪,独自一人在朝堂大殿中坐着,心如乱麻,他不知道慕容离究竟在算计什么,毓骁捏了捏鼻梁,忽然警觉。
“什么人!”
方夜自阴影中来,十分有礼数的敬了安。
“我听说今日瑶光不太平,阿离是想要本王相助吗?”
“吾王确实需要王上助力,却不是为了此事,”方夜不紧不慢道:“吾王叫我来问一种名为“还魂香”的香料。”
“那东西本王已经找到,却不是什么香料,”毓骁紧皱着眉,眉间有戾气溢出,“本王看阿离并未有事,恐怕是用不上了。”
“王上此言差矣,吾王之毒,每日必须每个时辰服下一碗抑制发作的药,但仍旧时常脱离掌控,他现在毒发时,只记得瑶光被灭天璇了国。”
“之后的事……”
“都不记得了。”方夜眼神中尽是黯然,“医仙沈云曾说,吾王不过一年之间,便会成为真正的无魂无魄之人。”
“你是说,本王发现他还活着的那晚?”
“要更糟,他会因不食不寝而亡,又或者直接一睡不醒。”
毓骁惊怔,愣愣怔怔的坐着,眼中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方夜等着他反应,却终是没能等下去。
“王上……”
“那还魂香于记载中十分复杂,并且止于传说,本王不能保证它能奏效,本王不知道能不能救阿离。”
“王上无需担心,吾王让我带来了可以现行尝试的人。”
“何人?”
毓骁疑惑,却见方夜一声响指,殿门打开,两个人抬着个棺椁进来。
“先生!不好了!”
仲堃仪刚入了驿馆,随性伺候的学生立刻迎上来,慌慌张张不成体统。仲堃仪正欲训责,那学生已经抢先开口道:“公孙副相的墓被开,整个棺椁都不见了!”
瑶光王宫内的厮杀一直持续到午夜,期间燃起大火,半数的楼宇亭台陷于火海。
此役,慕容离如愿铲除宫内盘根错节的势力眼线,以及那些仲堃仪植入固久的细作。
待到清理完战场最终安静下来,已是五更。慕容离吊着一条手臂,另一手端着药碗,正坐在墙根底下,萧然临时给他团了两个厚实膨软的蒲团,一个垫着,一个靠着,到还算舒服。
夏日将至,已有混虫四处乱飞,近旁虽燃了驱虫的香,却仍旧有些赖活着的,绕着慕容离那自己用发簪刺出来的伤口转悠,愣是在旁边留了个红印,叮咬处没肿起来,反倒是虫子掉在慕容离的衣服上,死透了。
“阿离,再不喝就凉了。”路过的莫澜老妈子似的念叨,慕容离只管充耳不闻。莫澜叹气,手中事物关系执明性命,他不敢耽搁,只好先往屋里去。
佐奕本无睡意,却连累得乾元陪他下了一宿的棋,未曾想捷报未至,却接到了天权大军攻破城门的消息。
不待佐奕拿定主意,乾元不由分说的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后门去。
“王上,我送你出城。”乾元语气清淡,好似往日与佐奕茶话。
说也奇怪,自相识那日起,佐奕便总想将这心怀天下却又清高出世之人留在身侧。佐奕待人一贯冷言威语机关算尽,面对着乾元却总巴巴的哄着供着,到头来这么些年,却未曾博得赏脸一笑。自己究竟意欲为何,佐奕也未尝清楚,只当是崇敬他那身脱出世俗的干净。
乾元话少,然说出了口的,总能够实现,如今乾元这句话令佐奕莫名安心,仿佛城破与不破都与自己没了关系,倘若自己同他隐居而去,似乎也未尝不可。
执明蓦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阳光透过帐帘被烧掉的边角闯进屋子,是陌生的屋子,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与枯火的味道。
“阿离!”执明当即回神,掀了被子翻身就往外冲,刚出了里间未及碰着门边,立刻又被莫澜和庚辰拦了回来。
“都给本王让开!阿离呢!本王要去找阿离!”
庚辰一愣,丢了执明直径往屋里去。
执明一股脑的要往外冲,莫澜惊慌失措死死拖住,大喊道:“慕容国主不是就在屋里吗?王上你要去哪里找啊!”
执明满脑子只有慕容离,莫澜所言半句都未听进去,仍旧是一股脑的往外冲,气势完全不若中毒虚弱的样子,莫澜竟有些拦不住,一时间一拖一拽乱作一团。
“吾王还在睡着,你们小点声。”庚辰冷言冷语的出来,将执明彻底浇了个清醒。
执明愣了愣,小心翼翼的探回里间,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子的布局,俨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虽简单随意,却倒也整洁干净,当中一顶红帐罩住床榻,慕容离正蜷在暗红色的被褥里,睡得甚沉,那床榻似乎挤了些,一边的被角拖沓下来,而另一边的,则是方才被执明掀开的被褥,大半被掀在了慕容离的身上露出白色的棉锦,捂得慕容离似是热得面色红彤,看上去竟是难得的好气色。
发现自己竟与那人同寝,执明心中腾起欢喜,遂又泛出些许不安来。
“阿离……原谅本王了?”执明问庚辰,脸上期待而又不确定。
“执明共主暂住此间,不过是我瑶光不忍将共主扔于屋外置于石地罢了,”庚辰冷冷道,言语中似有不善,“吾王需要休息,还请执明共主多多体谅。”
“庚辰,好好说话。”
“是,师父。”庚辰低声恭敬道。
执明正被庚辰堵得胸口发闷一口血就要返上来,却被方才古弦般声音安抚退却了,来人一身素衣,头发灰白高高束起,脸上戴着素银的面具,不见形容。
“沈先生好。”莫澜立刻作揖问好,又立刻向执明道,“这是沈云先生,是他帮王上解的毒呢。”
“谢先生救命之恩。”执明欲作揖道谢,沈云出手按在他手腕脉间,力道大而稳的将执明止住了。在旁人看来似是沈云免了谢,只有执明知道自己的脉搏被按住的瞬间,一道寒流涌进经脉,顷刻灌满全身。
而此时,南樎王毓骁在朝堂上难得的发了一通脾气。天权与瑶光再起战火,而后开阳灭郡,其郡主下落不明,加之仲堃仪暗访南樎诸多权贵,言语中似是有意出仕,以至于南樎不少好战之人跃跃欲试,认为此时正是中垣大乱的征兆,何不趁势而夺天下。
又恰逢今日国师告病,朝堂上没了管束,那些个老臣从开拓疆土开始吵,竟不知怎的就闹到了王上何时娶妃的问题上来。
毓骁气岔,砸了一地请战的折子,忿忿而去。
出了朝堂却有人来禀报,告假国师带着仲堃仪已经在书房中等候了。
“听闻先生家中失了重要之物,先生竟不着急回去?”
国师意欲言语,被毓骁杀气腾腾的瞪了回去。
“逝者已逝,虽重痛也不必当下形势更为重要,”仲堃仪道,却不复前日那般城府气势,“今日,我只想与毓骁王上把话都敞开了说明白,若能各取所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算是知己知彼,不至于误会至深。”
“好啊,先生请说,”毓骁神闲气傲的在王座上坐了,看了眼国师,挥手道,“国师且回去歇息吧。”
国师告退,书房中静了片刻,仲堃仪不必毓骁请座,自己随意找了一处坐了。
“仇恨相报,环环紧扣,我便不会细说,只取这其中精要,”仲堃仪缓缓道,“我欲取慕容离性命,只为复仇,但毓骁王上愿与我结盟,我亦可放下这段仇恨,让慕容离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仲堃仪不愧是中垣最聪慧之人,或有人以慕容离相较,但如今较量若论得失,慕容离已然失去太多。
而这当下,仲堃仪直击毓骁软肋,犹如当年对付慕容离那般。
毓骁眯了眼睛,眼神中有质疑,有猜忌,也有浓浓的深感兴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