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欺大压小的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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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辰瞅了瞅杜小酒，发现他并没有回答小少爷问题的意思，便想接过话头。
可车里的小书童在这时嚷道，“云雯，干什么要跟这些粗鄙之人搭话，他们能知道些什么正经消息。”
“云岚，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没想到那小少爷竟一本正经地讲起道理来，“本朝开国皇帝也做过乡野村夫，可见乡野村夫之间并不乏龙凤之才。当今圣上的老丈人也曾沦落民间，娶得乡间一女子，生下一女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有的人虽然生在乡野，却能在乡野的教化下成为人中龙凤，这才是人生的美妙之处。”
“小弟弟，那你觉得只有做龙做凤人生才得圆满吗？”石辰见这小人儿有趣，便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好，那些话是哥哥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可我看爹爹妈妈，虽然非龙非凤，但他二人相携游历世间，还能带上我，也算是极美妙的了，可见，这人生何为美妙，我还得学。”
“哈哈哈，你这小孩，倒有意思。”
“兄台你也很有意思，”小孩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车帘传出来，清澈动听，“可是那位兄台还没有说邱县令的事哩。”
“怎么你对此事如此上心。”
“兄台有所不知，我跟随爹爹妈妈游历四方也有许多年了，这世间的东西也见过一二，其中最感兴趣的就是经商，如县令这般的人，能将郓城经营到这种地步，于经商一道一定极有天赋，故而我想听听他到底有何妙招。”
“哈哈，这故事啊，我是不知道的，你还得拜托我旁边的这位给你讲来。”石辰偷偷瞧了杜小酒一眼。杜小酒并不理他，只是闲闲倚在马车上。
“嘿，闷葫芦，听到了吗，我们少爷要听故事咧！”
“我只赶车，不管说书。”
“嘿，你这人，忒不识相。”谁想那小书童竟是个急脾气，撩开帘子就准备给那男人点颜色。
天地一片浑白，马车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却又在转瞬间被新雪覆盖，接着被后面的马车压下不同的痕迹。
马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喊道，“杜小哥，杜小哥，停一下！”
石辰勒了缰绳，后面的人赶上来，是那个老管家。
“杜小哥，夫人身体有些不适，老爷吩咐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转向马车上，“云岚少爷，快把帘子放下来，这里天寒地冻的，莫让小少爷着了风寒。”
云岚急忙想放下帘子，可云雯却探出个头，“凉叔，妈妈怎么样了，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好些了吗？”
“可能是雪天难行，再加上初到此处，水土难服，一时难以适应。”
“可是妈妈去过那么多地方，也没见如此啊……”云雯小声嘀咕，显然极为担心母亲。
“小少爷放心，夫人并无大碍。”
不远处的马车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凉叔。”
“来了！”凉叔才转了身，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云雯的马车几眼，然后急匆匆地赶回去。
云雯已经乖乖地将帘子放了下去，不过他没在暖炉旁坐下，而是将脸贴在帘子上，对帘子外的两个大人说话。
“这位兄台，听你刚才的话，似乎十分珍惜钱财，”小少爷在对杜小酒说话，“那我们来进行一场商人之间的交易怎么样，我出钱，你出力，给我说一说书好不好？”
“你这小孩，杜兄又不是那些伶人……”
“可以，”杜小酒打断青年男子的话，坐起了身，眼眸低垂，“我本就是做这个的，不要拿你那套清高的理论来判断我。”
“小少爷想从哪里开始听？”
“那就从县令上任讲起吧。”
“县令上任两年之内只是处理公文，偶尔到市坊转转。我已经讲了两年的事情了，小少爷是否该兑现承诺？”
“奸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云岚愤愤道。
“嗯？可是……你也没有说规则啊……”云雯道。
“那我现在说，每讲一年的事情二十两银子。”
“你！……”云岚又按捺不住了。
“兄台，你是不是太贪了。”云雯面露愠色。
“听不听由你。”
“好，那你讲全部的事情需要多少？”云雯憋了一肚子气，却因那故事实在吊着他的胃口，也不发作。
“说书先生从来都是分段说故事的。”
“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把故事讲清楚。”
“好，成交。”
“五十两银子？你……”石辰难以置信地盯着杜小酒，一句“奸商”噎在口中没有说出口。
“云雯，五十两银子是你一个月的零用钱啊……”云岚着急得声调都变了。
“你讲吧。”云雯的声音闷闷的。
“奸商奸商奸商！气死我了！”云岚直拍大腿。
“我本来打算要你三十两的。你这样沉不住气，真的要去做商人？说归说，生意还是要做，我给你讲。”
云雯花了钱，还被人鄙视脑子笨，于是面色更是白了几分，他极力隐忍心中的气恼，说不出话。
杜小酒不管他，兀自讲起来。
“县令在前两年并无特别突出的政绩，第三年，他将全城有头有脸的商户召集起来，这些商户在前两年都受了县令不少照拂，是以对他十分亲切，不过商人重利，若不拿出些真东西，单靠交情也说不动他们。邱县令奇就奇在这儿，他还真的给了他们真东西。”
“他一个县令，哪来的真东西？县令的俸禄本就微薄……难道是贪污受贿所得？还是……县令家底殷实，是买来的官儿？”石辰忍不住问。
“邱县令家境贫寒，最近邱县令即将调任，正在着人打点行装收拾房屋，传闻说，他政绩斐然，但如今依然是家徒四壁，从未有过他收受贿赂的传闻。以邱县令之才，但凡家里有点钱或有点钱财，也不至于只在郓城当个县令。”
“说的也是，这样的人才，怎么只能做个县令。不过，这样的人才要调任了，真是可惜。”
“对有些人来说着实可惜，但对于邱县令来说，却是万幸，他要调任的地方正是你这些年待的曲溪。”
“原来是这样，到曲溪可比待在这儿强上不知多少倍了。”
“对，曲溪是江南富庶之地，邱县令调任那里，虽说仍是个县令，但晋升机会可比这边多得多了。”
石辰和云雯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起故事来竟忘了气恼。
“那邱县令到底是怎么使郓城兴盛起来的？”云雯已经等不及。
杜小酒正要讲下去，凉叔的声音又传过来，由远及近。
杜小酒示意石辰跳下马车，二人一同站在马车旁边。
“少爷，老爷和夫人着我告诉你，让这两位小哥先将你送到客栈，我们随后就到。”
“妈妈身体不好吗？”
凉叔走近马车，也不停步，径直跳上马车，钻进车里。
车中传出声音，“只是需要稍事休息，你们先走。一来是因为这里荒郊野外，过多停留易染风寒，二来，老爷和夫人也有让少爷自行历练之意，毕竟少爷也不小了，也该懂得如何独当一面，这历练就从入住客栈开始。”
“凉叔放心，我一定打点好一切，让爹爹妈妈一来就可以住，什么都不用管。”云雯一听让自己独当一面，顿时乐不可支。
“如此甚好。请少爷照顾好自己。”
马车里寂静了半晌，应该是凉叔在低声安顿着两个孩子什么。
过了一会儿，凉叔从马车中出来，跳下车，他对杜小酒道，“还请杜小哥将少爷领至客栈，再劳烦小哥到邱县令府衙通报一声，说老爷随后就到。”
“爹爹与邱县令认识？”云雯惊讶道。
“嗯，邱县令听闻老爷要来，早早便要相迎，奈何夫人身体抱恙，恐让他白等，所以要劳烦小哥前往告知。”
凉叔深深地看了杜小酒一眼，递给他一个钱袋，“这是些许酬劳。”
“哇，太好了，我正想见见邱县令呢，一定让爹爹快点带我登门拜访！”云雯更加欢喜。
“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再晚客栈没有空房，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
凉叔温柔一笑。
“好！”云雯兴高采烈地答道。
接下来的路途，当云雯再央求杜小酒讲故事时，杜小酒以想睡觉为由，说什么也不肯把故事继续讲下去。云雯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再加价。两人僵持着，谁都不理谁，只有石辰时不时与云雯寒暄几句。
抽了个空，石辰在杜小酒耳边悄悄道，“你这样骗小孩子，不好吧。”
“我骗他？反正他还没给我钱。讲不讲我说了算。”
“唉……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讲。”
杜小酒半天不说话，石辰以为他又不理他，悻悻坐回原位。
过了一会儿，杜小酒的声音传过来，“你没听到吗？他们与邱县令认识。我同邱县令的朋友嚼他的舌根，不是找死吗？”
石辰头皮一麻，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可你说的是他的好话啊……”
“人心难测，当众拍的马屁都有可能拍到马蹄子上，更何况由别人转述的。”
杜小酒双腿蜷在胸前，他把头搁在腿上，木木地盯着远处的地平线，在地平线的那头就是郓城城门。
“人心难测，言多必失。我还想多活几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欺大压小的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