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彘》李瘦桐

3、大权在握

　　倘若盈儿被废，我们母子三人皆不可能被放过。我立马买通戚姬身边的丫鬟翠羽，赏赐她许多的金银珠宝，时时关心她。

　　作为报答，翠羽时常告诉我戚姬和刘季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戚夫人在笔下面前啼哭，请求陛下废黜太子。”

　　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完全想不到拿什么去争取盈儿的地位。这无关妃子间的争风吃醋，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过，自然知晓其中凶险。

　　可是我仍笑脸相送翠羽，赏了她一对步摇。

　　“皇后娘娘，戚夫人提议立如意为太子，陛下似乎有些犹豫。”

　　“好了，下去吧。多谢翠羽姑娘了。”我微笑。

　　翠羽走后，手指都忍不住发抖，牙齿都在打冷颤。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盈儿的地位，我索尽脑汁也没有法子，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我深知，要想不被放弃，就必须于之有用，让他离不开你。

　　时韩信功高震主，其他异性王看到韩信无不哈腰点头恭敬地称一句大王。

　　他令韩信留在京城，我晓得他看不下去了。更知道他想杀死他，兔死狗烹，帝王之家素来如此。他需要一把刀去杀死韩信，以免被骂刻薄狠毒，而我却可以成为他手中的刀。

　　我满怀自信去找他。

　　却看到他和戚姬主动提起废黜盈儿的事，戚姬手舞足蹈。
　　刘季只是笑吟吟看着她，待回头看到我站在门外，两个人都似吃了死苍蝇一般脸色难看。

　　戚姬嚷嚷：“不过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罢了。”

　　是的，我不过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站在他们身边，我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雕像，令他们恶心，而他们于我而言同样恶心。可是我只能淡笑着看着他们，笑吟吟离开。

　　他们觉得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有些莫名其妙。

　　第二日，刘季朝堂上提出废黜盈儿太子之位。我则站在朝堂外面紧张兮兮听着结果，唯恐盈儿当真被废除，倘若如此，我母子三人在大汉再无立锥之地。

　　好在朝廷仍有正直之人。

　　这人是周昌，憋红着脸和刘季辩论不该废长立幼，并且举了许多废长立幼而导致国家灭亡的例子，且他认为我跟着刘季十六年了，于情于理不该废了盈儿。

　　他是一个固执的老学究，当真议论起礼仪知识有板有眼，引经据典把刘季呛得拍案离去，不在说废黜太子的事。

　　下朝以后，我心情激荡当着众人的面跪倒在周昌面前泣泪俱下。

　　他不是帮我的儿子保全太子之位，更是为我们一家三口保住性命，只要盈儿仍是继承人，我们就是安全的。我哭的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直到他也给我跪了下来。

　　自此以后，戚姬仍然撺掇刘季立如意为太子。

　　而我只得想方设法替他除去一个又一个功高震主的大臣，骗杀韩信，骗杀彭越，威逼张良，我和他早就没了情分，不得已只得用些手段来巩固地位。

　　我四十六岁的那年，刘季去平定英布作乱，我留守未央宫主持政务，而他带着戚姬。

　　他去哪里总爱带着戚姬，我视而不见，不是真的不见，只是眼不见为净。我把一切精力都放在政务上，政治清平，这让我有很大的成就感，我不再寂寞。

　　刘季在平定英布的过程中中了箭伤，加上旧疾复发，身体潦倒。

　　这是我一生最难熬的日子，因为在他临去之前仍然心心念念想着立如意为太子。倘若这句话说出来，那么我为他做的再多也没有用了。

　　这半个月，我头发掉了许多，也白了一半。

　　我找到张良，逼着他给我一个说法，张良只得给我支了一招。我依言找到商山四皓，请他们前去刘季面前表达对太子的倾慕。

　　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四个德高望重而白发苍苍的四位老人站在他的面前。“陛下，太子仁孝，臣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刘季看到自己怎么请也没有请得到的商山四皓竟然主动要求辅佐太子，心中大惊，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些惊恐和惊讶。他常常叹了一息，我知道他感叹英雄迟暮，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刘季病重，我带着太医过去看他。

　　他吓得匆匆说道：“朕乃是天命所归的天子，哪里需要太医？”我内心大笑，他怕我害死他，他清楚我的手段，也怕我把这些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他防我至深，却不知道这些手段都是被他们逼的以求自保！我本没想过要杀他，可是他却心里惊恐，这让我觉得十分好笑而舒畅。

　　既然如此，我只能带着太医离开。

　　在我临走之际，隐约听到戚姬的哭泣声，她仍在求着他立如意为太子，却不晓得朝堂上，萧何，张良，张越，曹参甚至王陵都是我的人，再加上新来的商山四皓。

　　她除了哭着求他，还有其他法子？

　　刘季只能叹息，他无奈地指着“四皓”背影说：“我本来的确想要改立如意为太子，可是你看到了吗？刘盈他已得四皓辅佐，羽翼已丰，如何还能动的了他？”说罢，后悔地长叹数声，戚姬也凄楚不已。

　　随后，刘季击筑高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弓矢，尚安所施！“

　　戚姬跳楚地之舞，就如同当年的项羽与虞姬，走投无路只能戚壮悲歌。不同的是，项羽乃是因为刘季四面楚歌，而他是因为我。

　　我在外面听着他的悲歌，心中涌起一阵无以言说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