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的拳头》AppleSun

2、小不点

　　在许川的记忆中，李希是一个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一往无前，勇气十足。他敢于对自己所有不喜欢的人和事大声说“不”，这是许川孩童时期最想做却始终不敢去做的事情。
　　08年以前，许川是个幸福的孩子，至少，他曾经拥有一个完满的家庭。
　　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小学老师，不过这个家，在地震中彻底毁灭了。许川不知道父母的去向，他幼小的心灵饱受重创，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他被接到这个城市，教给童年时期许川最不喜欢的充满市井味道的姑妈。
　　姑妈并不容易，许川有时候会这样告诉自己，一个粗俗不堪的丈夫，一个大腹便便的儿子，已经让这个女人彻底丢掉了女人的样子。
　　女人是上帝的礼物，一旦摆错了位置，就如同螺丝钉带错了帽子，不是伤害他人，就是苦了自己。

　　1
　　“有钱人怎么了？有钱人统统都是王八蛋！”
　　姑妈站在柜台前，满心不快地冲着许川吼道。
　　或许姑妈怒吼的对象是她身后堆如山的劳保产品也未可知。许川的姑妈在菜市场有个劳保店铺，卖些菜市从业人员的必需品，许川没事的时候需要过来帮忙，早晨，许川要帮姑妈摆摊，晚上放学要帮姑妈收摊，多养活一个人已是不易，许川对此从无怨言。
　　许川站在摊前，瞥见姑妈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喝着啤酒，啃着对面烤鸭店老板娘送来的鸭爪。每当姑妈发泄过后，总会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当然，任何人也不会计较姑妈的粗声大气。姑妈是这条街上情商最高的女人，她很会做生意，很会看人脸色，很懂得市井规矩，家里虽然不争气，可她却是一个要强有担当的女汉子。
　　“许川，只要你争气，你考上哪里，姑妈都供你去读大学！”
　　许川有的时候听不懂，他来这个家里很少说话，甚至不说话，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环境，都没有反应，也许是许川这种奇怪的言行举止让他成为菜市大妈八卦的焦点。
　　“我说老板娘，你家这个侄子是不是脑子受刺激了，怎么干什么问什么都毫无反应？”
　　其实，许川是从小不爱说话，他很安静，父母失踪后，许川更是安静的像个隐形人。
　　大街上，人人都在讨论怎么挣钱，人人都在想着竞争，人人都在想着怎么把手里的货卖出去挣更多的钱，在市井，越多钱的人越有话语权。
　　许川不喜欢听这样随意会蹦出脏字的聊天，他坐在一旁，戴着耳机，听陈奕迅的歌，反复听。
　　那时候，很多人迷恋陈奕迅，许川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为陈奕迅买了一个高质量的耳机。
　　陈奕迅陪伴了他整整十年，直到现在。
　　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打开随声听，听着他唱歌，许川很快就能入眠。
　　许川什么都不懂，不懂喜怒哀乐，不懂人情冷暖，这种古怪的性格不受欢迎，更不受待见，他害怕长夜漫漫，更怕白天无常，用许川现在的话说：有生，才有活，青春时期的他只是一台会呼吸的机器而已。

　　2
　　许川来到明丽，是高三开学后的第三天，这是全市最臭名远扬的中学。
　　说它臭名远扬不是说它战绩多差，而是反差太大。
　　明丽曾出过N多个状元，他们后来大多事业有成，有的成为成功的商人，有的成为政坛新星，有的在海外成为国人的骄傲；除此之外，还有犯罪界的冠军，明丽是出社团大哥，混混最多的中学，打架斗殴是小事，偶尔还能听说哪个学生因为抢劫杀人蹲监狱。
　　这个学校，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一个小型社会，在这里，不论是当老师还是做学生，除了要有脑子，更重要的是情商。
　　明丽是典型的靠脑子过活的地方，在明丽，成绩不但可以决定座位，还可以决定阶级属性。
　　状元团队代表明丽未来的荣誉，是在精英老师的悉心栽培下成长的，至于那些不爱学习的劣等生，自然也享受不到好的待遇，老师没有经验，学生胆大包天，班主任多是体育老师，他们走到哪里，脑门上都会被贴上标签，连去食堂吃饭，都是最后一个。
　　生活就是这样，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三六九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很不幸，许川就是这个混混班级的学生。
　　高三五班
　　在这个班里，班级的座位基本没有坐全的时候，有的座位甚至开学以来就没有人坐过。第一天报到的时候，许川真的吓了一跳，整堂课，学生只有三个人。
　　有一次姑妈问起，许川不敢直言。
　　姑妈一直告诉许川，要珍惜这个机会，中国家长有个惯性思维：认为孩子从小只要进重点幼儿园，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大学，将来必定也将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许川很不快乐。
　　他不爱说话，不与人交流，总是像独行侠一样独来独往，这在很多学生眼里很招人嫌，因为装。青春时期，好像每个中学都有一个清查队，专门“清理”那些靠闷骚引人注目的学生。
　　其实许川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他清秀的面庞，高冷的气质，吸引了太多女孩子，这为他带来了好多麻烦。
　　有一次，许川坐在旗杆下看着落日听音乐，竟没有发现附近一个女生陪了他将近一个钟头。
　　女孩叫顾嘉文，是优等班级里的优等生，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生，温柔恬静，优雅大方。
　　顾嘉文遇见许川的那个傍晚，是她哭的最伤心的一次。
　　她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轻轻地红着脸告诉许川：我喜欢你。
　　许川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欣喜若狂，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生，他不知道她何时喜欢的自己，许川不懂这样的情感。
　　许川戴上耳机，转身离开，留下顾嘉文在那里哭泣。
　　顾嘉文足够执着，之后的每一天，三番五次堵许川，三番五次跑到他的面前，她的示好其实是给他难堪，他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同学，再也忍不住。
　　“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并不认识你，也谈不上喜欢。”
　　这是许川主动跟同学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许川被打的最惨的那一次。
　　许川在明丽经常被欺负，要么被抢钱，要么被无故踢几脚，许川从不反抗，也从不告状，那些男孩子还有点喜欢许川，隔三差五地就想着怎么捉弄他。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欺负了全校男生的男神，他注定了这个黄昏，他要带着伤疤离开校园。
　　老虎带着几个男生把许川架到学校天台，走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特么以为你是谁啊？敢欺负顾嘉文？！”
　　老虎是学校的混混老大，他的堂哥原来在市里很有名，后来进去了，听说进去了依旧是大哥，老虎把堂哥当作自己的偶像，在学校横行霸道，欺负老实少年。
　　如果没有这次群殴，许川也许会一直这样孤独到毕业。

　　3
　　许川倒在地上,嘴里塞着几只臭袜，双手抱着头,鼻青脸肿,视线模糊。
　　老虎拍拍身上的灰尘，说到：“娘炮我告诉你,再不听话,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要是把你这张俊俏的小脸打花了,可就没人再可怜你了。 ”
　　许川蜷缩着身子，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脸上看不见一点痛苦的表情。
　　其他几个男孩子涌上来，搜着许川的所有衣服口袋，拿走了早上姑妈给他的零用钱。接着把他的书包倒干净，拿起了他宝贝的耳机。
　　“耳机不错！”
　　许川努力撑着从地上坐起来。
　　“钱你们都可以拿走，把我的耳机留下。”
　　老虎一脚踹翻许川,许川趴在地上,灰尘飞到他的脸上,他咳嗽了好几声,血顺着他的鼻孔留下。
　　“让你再跟老子拽！耳机老要了！你能怎样？”
　　李希靠在一个大墩后面闭目养神，感到十分心烦。
　　“小点儿声！”
　　一个男孩凑到老虎耳边，说了几句，老虎一脸不悦。
　　“怕什么！有种单挑！我看特么谁敢跟我作对？！我们走！”
　　老虎带着他们准备离去，李希大步来到他们跟前。
　　望着比自己高半头，身形瘦削的李希，老虎不屑一顾。
　　“要走可以，耳机留下再走，还有你们刚才拿的钱。”
　　“喂！你不打听打听我老虎是谁？！我的事情你也敢管！”
　　“你干嘛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打扰了我睡觉。”
　　男生们相互看着彼此，老虎觉得面子受损，李希是第一个敢挑战他权威的男生，他愤怒不已。
　　“看我干嘛？上啊！”
　　几个男生将李希包围住，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李希试探性地进攻，男生们起了劲，李希的腿太
　　长太快，他一个身翻过一个男孩的头领拽下他的书包向进攻的人砸去，再用勾拳撂翻剩余几个男孩，老虎的眼里进了灰尘，痛苦倒地，手里的耳机落地，李希一把夺过，冲着坐在地上的许川大喊。
　　“还坐那儿干嘛？！还不快点走！”
　　许川点点头，赶紧坐起来，跟李希一起跑开，那几个男孩不是胳膊受伤，就是腿伤，只好看着他们离去。
　　“你。。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搞死你！”老虎摸着自己的眼睛，冲着李希大声喊道。
　　从那时候开始，李希就成了许川目中最重要的人，用许川的话说，他是个英雄。

　　4
　　李希骑着自己的宝马自行车带着许川穿过校园里的每一条小道，许川带着他的宝贝耳机，耳边循环
　　着陈奕迅，陈小春的歌，他们谈笑风生，一路嬉笑。
　　李希：我是李希！你叫什么？
　　许川：许川！
　　他们完全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完全没有看见前方走来一个人。
　　李希轮胎打滑，撞到了那个迎面而来的男人，李希定睛一看：是老姚，赶紧停车，本想破口大骂，现在一个字也不敢吐。
　　老姚是那种夏天也会穿着开衫外套的怪老头，他手里正握着一个开水瓶，从宿舍楼出来。
　　老姚是学校特聘的体育老师，兼顾体育特长班和高三五班的班主任。
　　许川赶紧从后座上下来，蹑手蹑脚，唯唯诺诺起来，低头不语，满脸通红。
　　“姚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老姚深沉地笑笑，缓缓的说到：“没伤着吧？那就好。”
　　比起发怒，世界上最狠的武器是阴冷，一个人明明在生气，可是他脸上符号般的笑意却让你感到恐惧，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如何整你。老姚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很少见到他在学校发脾气，不管是上级还是学生，他的脸上永远都是猜不透的笑容，一副和蔼可亲，狡猾奸诈的样子。
　　李希和许川低着头相互看了看，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下次小心点儿，回教室上课。”
　　老姚拎着水瓶，往办公大楼走去。
　　望着老姚离去的背影，许川和李希更是打了个寒颤，他俩骑上自行车就溜了。
　　李希把车停在教学楼前。
　　“你也是五班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许川开口说到。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你啊！”
　　“你今天帮我，你会不会有麻烦？”
　　“你很怕吗？”李希一脸嬉笑无所谓的表情。
　　许川摇摇头。
　　“不打不相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哥儿们了，如果老虎再找你麻烦，你就说我的名字。”
　　李希朝许川伸出了右手，许川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左手。
　　“以后就叫你小不点了。。”
　　“小不点？”
　　在许川心里，这一天值得永远铭记，如果没有那天，他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后悔，至少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歉疚，都在被过去所牵引，始终放不开，放不开那过去十年的兄弟情谊。
　　用许川的话说，李希跟他一样是孤独症患者，但是他比许川活得潇洒，至少在欺负与被欺负这两件事上，他立场坚定，恩怨分明。

　　5
　　一个小时后，许川，李希，还有那几个欺负许川的孩子在办公室的走廊前站成一排。
　　老姚充满笑意地来回踱着步，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笑，很诡异的笑，令人发颤的笑。
　　老姚是成宇的父亲，一个对世俗，伦理纲常包容到让人害怕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从不动怒，从不体罚学生，管束他们唯一的方式就是接受，接受他们顽劣，也接受他们的脆弱，他不在乎他们是否成绩好，也不在乎他们什么时候会闯祸，只要他们开心就好。用他往届学生的话说，看到老姚歪歪嘴，似笑而非笑的表情，那简直比拳打脚踢有效的多。
　　几个孩子默默地看着彼此，不敢吭气儿。
　　“老师，我。。我身体不舒服，要求去医院看医生，做全身检查。”老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压抑无比的感觉，主动张嘴。
　　“皮还痒呢吧？有劲儿没处使。。”老虎小心地瞪了老姚一眼。
　　“姚老师，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抢了我的东西。。”许川小声嘟囔着。
　　“所以呢，你就没错？”
　　“逢敌必亮剑，老姚你不懂啊？”李希大声回道。
　　“哼哼，怎么着，想跟李云龙一样在我这耍流氓啊？！看来是学习不够紧张，去，都去操场，10圈，我看着时间，少一圈你们自己掂量。”
　　“老师！我要去医院！你觉得我能跑步么？！”老虎摸着自己的脸，假装很委屈的样子。
　　“闹什么闹？！”说这话，教导主任就来了。
　　在一个学校里，学生们最讨厌的就是教导主任，在职场，教导主任是最考验情商的职业。
　　“看见没有？典型的饭桌身材。”李希跟许川小声嘀咕。
　　“主任！没什么事情。。孩子们犯了点小错误。。”老姚委婉小心的说道。
　　老姚总是这样护着他手里的孩子，他的学生只能他来处罚。他也明白，任何一个孩子从这个学校被踢出去，都有可能改变命运，教导主任掌握这样的生死大权，他必须护这些孩子周全。
　　主任并没有听老姚说什么，而是径直来到许川身边。
　　“又是你！刚来几天啊？老是惹事！”
　　“我没有！是，是他们先打的我。。”许川紧张到出冷汗，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校服裤子。
　　“他们怎么谁都不打，偏偏打你呢？看来我要跟你的家长好好聊聊了。”
　　主任拿出一副官腔做派，李希很是反感。
　　“主任，凡事要分清对错吧？是他们几个先动的手，然后我看不惯把他们揍了，小不点是受害者哎！！”李希愤愤地说道。
　　听到李希叫许川小不点，孩子们都笑了，许川一脸羞愧。
　　“你，你。你们几个先回去，李希，许川留下！”
　　老虎大摇大摆地走了，李希越看越生气。
　　“大王叫我来巡山喽，伊呀呦啊咿呀哟！”
　　“要么，叫你们家长来，要么在这站一天一夜，你们自己选。”
　　“主任，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低年级的孩子，我愿意接受处罚。”
　　许川低下了头，主动认错。李希看到如此软弱的许川，气不打一处来。
　　“主任，哪有孩子不犯错？是我管教不严，您就别为这点小事操心了，你们两个先回教室。”
　　老姚如同和事佬一般耐心地劝主任。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李希拉着许川在老姚的示意下离开了。
　　“刚刚你在干嘛啊？干嘛要认错！！”李希质问许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川平静地说到。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妥协，别人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我早就习惯了，算了，无所谓。”
　　“你必须学会反抗！”
　　可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许川被李希这种义愤填膺的态度感染了，他从未感受过自己的委屈，李希却为他委屈至极，生活就是这样，要么忍，要么残忍。无论如何，都算完美，都算是对自己负责的一种态度。

　　6
　　老姚把老虎和李希叫到操场，谁也不知道老姚要干什么。李希和老虎并排站在沙坑边，已有半小时，老姚拿着口哨，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老虎和李希愤愤地看着彼此。
　　“打架，没伤着吧？”
　　“老师，那是我们交朋友的方式，我们只是。。只是切磋一下。”一向胆大包天的老虎这次也怂了。
　　“哎，男人嘛，打架很正常，有何好遮掩的？”
　　李希越来越看不懂老姚，他明明并没有生气，可他到底要干什么？
　　南方的小城，说来雨就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在他们的脑袋上，他们实在猜不透老姚的心思，猜不透老姚到底想怎么整他们。
　　“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应该在操场上真正地打一架，看看谁更厉害。等我一吹口哨，你们就要尽全力打倒对方，不分出胜负不准回家，我不吹第二声口哨，不准停。”
　　“姚老师，您不是一向不体罚学生的吗？”老虎委屈地问到。
　　“你说错了，这不是体罚，这是给你们机会分出胜负，省的你们以后相互报复。”
　　老虎瞪着李希，以为是李希提前装怂跟老姚打小报告。
　　“打不打？”
　　老虎别过身去，和李希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做出随时攻击的姿势，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老姚
　　嘴里含着口哨，一场大战来临。
　　“哥儿们，看来咱俩今天必然一战。”
　　李希摇摇头：“兄弟，我真可怜你的智商，你以后别叫老虎了，叫小狗多好听。”
　　哨声响彻天际。
　　老虎愤怒地冲上去，李希像蚊子一样，围着老虎打转，跳跃，雨越下越大，他们似乎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李希怒吼着，老虎暴怒着，他们扭打在一起，李希像玩儿一样，轻轻移动身体和腿，躲过老虎的拳头，一次又一次。
　　“好小子，有两下子！打的不错，接着打，谁不打谁就是孬种！！”
　　老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伸出右腿，李希一转身，将老虎推翻在地，老虎倒地的那一刻，趁机攻击了李希的腰部，他们都往水坑倒去。
　　两人疲惫地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我还没吹口哨呢？怎么停了？不是喜欢打架么？！接着打啊！！！”
　　教室里的同学趴在窗台边，看着老姚站在他俩身旁，怒而不发，那可怕的眼神简直如同一把利剑，
　　老姚一回头看向教室，孩子们拼命往课桌边涌去，自己主动打开书本学习。
　　老姚手里拎着口哨，湿漉漉的李希和老虎像两只失去方向的小蝌蚪，低着头，裤管里滴着水，瑟瑟
　　发抖。
　　“姚老师，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打架了。。我真的跟您保证。。”老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
　　高三伊始，校园里到处洋溢着紧张的气氛，连教室里都贴着［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这样的标语。
　　“你们两个站在标语旁边，好好看看，卓同学，我跟你的班主任已经请过假了，这节课，我给你上。”
　　老虎听到这话，直接晕了过去，扑通倒地，同学们哄堂大笑。
　　“真是一个怂蛋！”
　　李希开怀大笑，许川却有点不知所以。

　　7
　　学校后门有家老爹餐馆，不到十平米的地方每天挤满了人，与其说大家每天为了吃饭而来，不如说是为了看老爹。在窗口前做饭的就是老爹，多年前是这条街的扛把子，后来主动让贤，开了这家小餐馆，每当夜幕降临，这里总是挤满了各种仰慕他的小混混。
　　李希打开帘子，里面都是人，看上去都不像好人，面露纹身，黄头发，凶狠的眼神，整个环境乌烟瘴气，许川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血肉横飞，尸骨成堆，就跟电影里一样。
　　“欢迎光临，随便坐！”老爹笑着说到。
　　许川靠着李希忐忑不安地坐下，李希像模像样看起了餐单。
　　许川感到很不不适应：“我们还是走吧，别吃了。”
　　“要走你走，我饿了，要吃饭。”
　　“想吃点什么？”老爹走过来。
　　“小不点，你想吃什么？”
　　“我。。我都可以。”
　　“要两碗馄饨，五串羊肉串，两罐啤酒。”
　　“我们还没有成年，不能喝酒。”
　　“哎，今天咱们是兄弟了，这么意义重大的事情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许川不解风情地摇头。
　　角落里一个大哥模样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希和许川，喝了一口啤酒。
　　“你不喝我喝，一瓶！”
　　许川看着李希一脸的伤：“你。。你还好吧？”
　　“哎，我拜托你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副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打个架而已，我又没死！我跟你讲，我真的不喜欢你这么娘不兮兮的样子。”
　　许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身边坐着的黄毛扑哧一下就笑了。
　　李希：“笑什么笑？！我跟我兄弟说话，关你屁事啊？！”
　　黄毛怒了，他站起身，想要教训李希，被大哥拍了脑袋。
　　“你逞什么能啊？想当年你他们还娘炮吧？喂,不好意思啊，今天尽管吃，尽管喝，我买单。老爹,记我的账。”
　　其他几个小混混看着李希一脸不爽，男人点了一根烟。
　　“码头的那批货都机灵着点，绝对不可以出错。”
　　“那雄哥,我先走了。”
　　“去吧。阿强，新招来的这些小弟看紧点儿，一个字都别跟他们说。”
　　“知道了，雄哥。”
　　老爹把馄饨端到李希面前，两人正交头接耳。
　　“说话的那位应该是大哥！大哥就是不一样！太有派头了!！”
　　“小孩，赶紧吃你的馄饨！别整天做梦想做什么大哥！老爹没好气地说到。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就是这样，对暴力及其痴迷,他们看《古惑仔》,渴望加入帮派，渴望被关注,渴望成为大哥，他们敢坐在这里格格不入地吃饭，骨子里就带着挑衅意味，与其说无意，不如说有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