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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银丝耀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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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
素来对声音分外敏感的他,自然第一时间便清楚了眼前人是谁。
公羊云深并未立即应答,眼神略有些震惊地盯着那一头白发静静向男子行了过去。此时突然从旁侧同样行出一人,一席黑衣半遮面,整个人在夜色中近乎无物。若不是他出声,恐怕公羊云深根本就没有发现此处还有这第三人。
黑衣人走到距离那白发男子丈许之处停步,双手相叠微一躬身,道:“ 公子,确实无疑。”
白发男子下颚微扬,斜首望着临空的那轮硕大的圆月,道:“ 现在何处?” 声音听不出喜怒,语言没有温度,好似这夜色冷冷清清。
黑衣人垂首躬身,续道:“ 两日前已至中都,曾试图请求拜访落云山,结果却突然改道启程南楚。”
白发男子顿了顿,片刻,又道:“ 另一边如何了。”
黑衣人道:“ 暂时算是和解了。姬远道回了隩州,云氏已经开始在燕国大范围撒网式搜寻了。”
白发男子听着,半晌没有回应。黑衣人一直垂首躬腰,但始终不见前方人言语,遂微微疑惑的抬了抬头,随即又很快的垂了下去。似乎想了想,才道:“ 夜染星正在返回途中。”
白发男子点点头,方才缓缓转身。
这一转身不知为何,公羊云深整个人都微不可觉地紧张起来。不远处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俊美容颜,但似乎不知于何处竟有了些柔和的味道,也许是这夜色?或者又是这柔润的月光?又或者是那一头银亮的白发?公羊云深目不转睛地盯着,若有所思。
白发男子微一拂手,那黑衣人便再次隐进了夜色。
方才公羊云深很清晰得听到那二人提及夜染星,这正是他所疑惑的地方。夜染星曾是他贴身战将,从来都寸步不离。虽说现在他已非当初,但他敢以自己漂亮的容颜担保,夜染星是绝对不会将他置身险境的,更何况又是在他灵丹受损元气大伤之时,扔下他就不管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欲待询问。
然而此时,白发男子恰巧转过了身,正直勾勾地向公羊云深看了过来。与上次在幻尸林不同,此时他眼神里没有了审视的味道,也没有了那种像火似的强烈激越的感觉。反而竟多了一层隐隐的暖意,仿若冬日午间的阳光,周间虽冷却能明艳地照着你于无形中暖了你。而你也已顾不得其外在冰冷,执意迷失在了这仅有的不同之中。
公羊云深便是如此,失神半晌才恍然间收回思绪。不免微觉尴尬。心道:“这真是成何体统!自己现在不也是仪表堂堂骨秀神清?何至于迷恋他?做了几年女人没做出味道来,倒做出了这花痴的坏毛病。” 瞬时自责数百遍。
公羊云深干咳几声,笑道:“ 呃,真是巧。又见面了!” 说着便向前行去想要握手打个招呼。刚走出没几步才恍然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握手?哪国的礼仪?
此时,那白发男子挑眉道:“ 我们见过?”
公羊云深瞬间尴尬了。没见过吗?他停下脚步,眼珠子转了两轮,脑袋里把幻尸林的事过了三遍才理清似乎确实没见过。方才他早把自己现下这具身体忘到了九霄云外。之前幻尸林一面是女身,而眼下这幅皮囊却是暮下的,虽说暮下于幻尸林一事中也露过脸,可当时的激战场面大家都自顾不暇,大约除了他和姬幼玄没谁会记着这个胆小却英气十足的少年了。
于是,公羊云深复又干笑两声。道:“ 呵呵,我见公子眼熟的很,长得像……我兄长。”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在说什么。兄长?兄长是谁?
白发男子道:“ 哦?你说的可是丈凌台那新任阁主云流。”
此言一出,公羊云深瞬间懵了。刚才还说没见过暮下,这会儿怎么又知道云流是他哥了?与此同时公羊云深暗恨自己,好的不学,怎么独独学了云沐这满口兄长的坏毛病。他有些不自然地扯扯嘴角,含糊道:“啊?哦,恩。”
白发男子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又走近了两步,顺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你感觉如何了?”
公羊云深一愣,什么感觉?
白发男子又道:“ 你身体太过虚弱,需要静养。现在已为你修复了一层的灵力,方便你闲时能闲时打发时间。”
公羊云深本就有些愣神,闻言更是呆了呆。闲时打发时间?整颗心似有若无地紧了紧,立即上前两步,微一躬身道:“多谢,多谢相救。不知这位哥哥如何称呼?”
不必多说,自然是眼前这白发男子救了他。
刚才,白发男子虽只是简单地用虚弱形容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但能将他从那般境地唤醒没有一定修为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显然,这白发男子是很清楚他现下的具体情况的。公羊云深瞬间恍然,如此说,人家知道暮下是云流的弟弟那真就不足为奇了。想来此人也定是某个世家或是皇族的上层人士。单瞧一眼就知其修为极高,虽说这一头银发多少会令人正邪难分,但此人身上那不怒而威的气质就是换作当初的公羊云深也是要敬仰三分的。
白发男子眼底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一闪而过,道:“ 你已知,何须问。”
公羊云深一呆,有些茫然道:“ 已知?”
已知了吗?他再一次将脑袋中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扒拉开来,一一寻找映像最深的名字以对号入座。可呆然半晌,依旧没理清头绪。记忆中便只有上次幻尸林一面,眼下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当初那女子,何来得已知?
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未做半分提醒。似乎也在等着他想起,然后唤出那已知的称呼。。
突然,公羊云深脑中一闪,瞬间恍然,不禁笑了起来。白发男子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公羊云深无奈道:“这位朋友你可真会捉弄人。”
原来所谓的已知,便是公羊云深方才那随口一呼的“哥哥”。他觉得人家既然救了他,又且形貌似乎还要长他这身体一些,是以称哥哥最恰当不过。他想嘴甜一下以表谢意,不料此人也着实诙谐,顺着就开起了玩笑。公羊云深从未被人如此玩笑,或者说是没谁能开得了他玩笑,他脸皮多厚,从来都只有他撩拨别人的份儿,然而竟恰恰是眼下这仅有的一次就令他微热了双颊。
只听,白发男子道:“ 突然觉得此称呼甚好。”
公羊云深微热着双颊,抬头看向他,本想玩笑回去,却不知为何竟一时语塞。
白发男子不等公羊云深反应,继续道:“ 你觉着呢?”
公羊云深有些语无伦次道:“呵呵呵,甚好,是甚好。”
白发男子看着公羊云深点头笑了笑。
不知为何,公羊云深瞬间感觉自己无比狼狈,抬手不易察觉地摸了摸耳廓。终于等得双颊的温热微微散去,才又调整了颜色。
虽然方才这男子只是简单说了他身体虚弱,但他自己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他是最清楚的。祭灵术后需要数年的时间的调养,尤其是刚醒那段时间几乎是需要完全卧床休息,而他在云氏含烟阁所经历的那一段说是找死也不为过。能强撑到最后其实真的是奇迹。眼下竟还能这般完好地立于人前,他是真的想谢天谢地谢菩萨了。然而最应该感谢的人就在眼前,叫几声哥哥又何妨?在他看来叫爹都成。遂又笑道:“ 哥哥如何识得夜染星?方才听说他在往回赶,他去了何处?此地又是何处?”
那白发男子看他一眼,转身缓缓朝公羊云深方才走来的方向行去。边走边抬指就是一道浅紫色灵芒飞出,方才还黑漆漆的一片,眼下瞬时明光璀璨灯火通明,原来并不是公羊云深以为的什么山洞,而竟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似乎是临空而建。男子边走边道:“ 我与他相识已有多年。他将你送到我这儿便返回去处理事情了。此刻正往回赶。” 说着就又是随手一推,此时殿门打开,一座完完整整的大殿彻底展现在了眼前。男子继续道:“这儿,自然是我在隩州的起居之处。”
公羊云深一听隩州,瞬间惊了:“ 还在燕国?!”
白发男子转身看他一眼,笑道:“ 你怕什么,难不成还真是你拿了那石头。”虽是反问,但公羊云深丝毫没有感受到被质问的意思,反倒听出了些许支持的味道。
他迅速跟了上去,两人这便缓缓步入空旷的大殿。公羊云深边走边道:“ 金童无甚作用,但另一块石头倒是很不错。”
白发男子道:“ 哦?你喜欢敛阳石。”
公羊云深停步,奇道:“你也知道敛阳石?”
白发男子笑笑,随手斟了杯茶,示意公羊云深坐下。
公羊云深道:“ 其实或许只是我比较喜欢。相对于金童而言那敛阳石普通的再普通不过了,南楚敛阳池几乎随处可…… ”说到此处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像白发男子。
此时,正巧这白发男子正待坐下之时突然停住,转身似要说什么。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瞬间距离拉近了半丈,这暮下本就是少年,身高有限,如此近距离一对比差距顿现。公羊云深足足比这白衣男子矮了将近一头,虽说之前那具女身被公羊九就这般居高临下地看惯了,但那时候并没有恢复记忆,整个人的三观还是一个作为女子的状态。而眼下就不同了,说到底他终究是个男人。同样作为男子差距如此之大多少有些令他微觉尴尬。
公羊云深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搞得顿时忘记了要说什么,半晌,词不达意:“ 呃,随处,随处 …… 啊,你这儿怎么随处可见这种小杯子?你喜欢杯子?” 说着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水杯朝着光亮处照了照。
那白发男子收回了停留在公羊云深身上的目光,挑了挑眉,随意一坐。同样抓了只水杯在手,对着明光照了照,道:“ 一个故人。他喜欢。”
公羊云深眨眨眼,道:“ 哥哥这朋友还真是品味清奇。”
白发男子道:“哦?如何说。”
公羊云深道:“不巧,我有一朋友也喜欢收藏这种石头做的小盏。可他就一怪人。” 说完,未待那男子反应,他便负手独自继续向里行去。
整座大殿金光灿灿,仿佛每一寸都是用黄金镶嵌而成。公羊云深向里行了一圈便又很快转了回来,本以为这后殿应该是寝殿,却不想进去一瞧,大殿左后侧偏殿依旧是整整一屋琳琅满目的石盏。他嘴角都不由僵了僵,一脸不解道:” 哥哥你这儿好像少点什么。”
白发男子起身向右后侧的偏殿行去,笑道:“ 哦?少什么?”
公羊云深凝神片刻,若有所思道:“ 哥哥,我刚才睡在哪里?”
“ 你感觉你睡在哪里?” 此时,白发男子打开右侧偏殿的殿门,微一侧首,示意公羊云深跟上。公羊云深看看他,迅速跟了进去,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