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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银丝耀月 ...

  •   一串沉涩沙哑的笑声被四周洞壁瞬时扩大数倍,仿若厉鬼尖嚎,凶尸啸月。对战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齐齐双手捂耳。

      公羊云深则仿佛在用生命长笑,双目赤红,面色惨白,猛然间一口鲜血直直喷出数丈,整个身体立时向前倾去。

      “阿沐哥哥!”遥音想必还沉浸在公羊云深现下的这幅皮囊之中,瞬间惊叫着几欲奔去。染辛抬剑一挡:“退下!”

      樗玉见状也是一声厉喝:“阿素!你昏了?!他不是暮下。”

      公羊云深勉励支撑着欲坠的身躯,单膝跪地,微微抬首,沉声道:“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一个连自己形貌都无法控制的半老徐娘说了算的。” 此刻,他的嗓音已然不是之前属于暮下的少年清朗音色。

      “你!”樗玉的脸立时青了大半。

      遥音被剑气逼得踉跄着向后退去,樗玉怒哼一声,跑去稳稳接住。此时,云流执扇胸前以一个抵挡的姿势于不远洞顶处凝神望向公羊云深,疑声道:“你这声音?你不是暮下?!”

      公羊云深不屑一笑,一阵无语。

      是不是暮下你不知道?那你们突然闹这么大阵仗是为何?难不成都闲着没事干打着玩儿呢?他一直觉得定是樗玉的贸然出现捅破了他身份搅了局,可眼下看来倒似乎另有他因了?那这几人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打了起来?

      染辛见遥音到了樗玉那里,便立即转身奔到公羊云深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随即冷声道:“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窝囊废。”

      云流闻言脸色微变瞳孔骤缩。

      姬远道担心自己人,故最先收了手已奔到了洞顶这边,却不料染辛一心在公羊云深身上,是以不免有些愠色。他盯着公羊云深道:“那你是谁?“

      公羊云深斜着身子半歪在染辛身上,对姬远道所言置若罔闻。其实也不是他不想回答,实在是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精力有限,还是想想该怎么脱身此处更为要紧。

      姬远道等了半晌见公羊云深竟如此态度,略有些动怒。此时,云流似乎调整了情绪,将方才的震惊压制了下去,遂瞧上去依旧可说是从容不迫。他绵软的声气虽冷了几分,但却依旧不失傲慢之色,道:“不知阁下与我丈凌台有何恩怨竟害我弟云沐至如此境地?!”

      云沐的尸体做了别人的祭灵体,那就意味着他的魂魄也已支离破碎毫无转圜之余。纵使他是修仙的世家子弟,天生的金丹灵力,但只要做了祭灵体那就说明他在这世间除了这具被别人占用驱使的驱壳外,其余一切都已荡然无存。任何名门奇法又或邪门禁术都无法将他再拽回这个世界,此人已经彻底湮灭。

      公羊云深知道云流会如此说,遂勉力笑道:“恩怨?并无恩怨。更无从谈害这一说。”顿了顿,他见云流似乎又想说什么,于是又道:“若你非想将二者攀上点什么联系的话,那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救了他。”

      救了他?

      樗玉有些不可思议,她从没听过一个祭灵者说他救了自己的祭灵体,这简直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其实不只是她,就是在当今世人看来这也是一个荒诞至极的笑话。因为有谁会相信一个小偷对自己谋财害命后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自己好?谁会相信?

      而眼下就是有人能睁着眼说出这等瞎话,简直是不把在场人放眼里。是以,她愤怒地道:“简直是胡扯!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枉费心机狡辩了,快点交出金童!”

      公羊云深自己也做过女人,但记忆中无论遇到如何出乎意料的事,都未曾表现得这般激越。这樗玉在他刚醒来的那会儿还很是沉稳大气,出言有度,然而眼下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区区一块无甚大用的石头竟令其这般不淡定。

      是以,此刻公羊云深对其已很是反感,只想让此人尽快闭嘴。

      他淡淡一笑,微微侧首,身旁染辛抬指便是一道暗黑的灵光朝樗玉飞出。樗玉有些措手不及地瞪大了眼睛,正待拼尽全力接招,突然从旁侧掠出一道浅白色灵芒,及其迅速凌厉地将染辛的灵芒截下,“叮!”的一声尖锐刺耳。

      正是姬远道。他喝道:“小辛!”

      公羊云深看一眼,不再说话。

      谁知,身旁的染辛也很是淡定,并未因姬远道此举有任何不悦或是震惊之色,反倒很是从容地将公羊云深背起朝洞口行去,并未多言。

      云流见状迅速掠出。与此同时樗玉坐地大呼:“别让他们跑了,阁主,他们手里有昭华和金童!”

      姬远道见染辛如此行动,也是一愣。他不知道染辛为何会突然帮助一个敌人阵营里的敌人。方才也是因为云流发现他非正道,又且那叫樗玉的老女人突然出现口出狂言对染辛一通污言秽语,他才不得以出了手。然而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公羊云深脑袋耷拉在染辛肩上,无力笑道:“夜染星,我一大男人被你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背着乱跑,貌似不太合适啊?我说你还是换回原身吧。况且我一直想说咱们也算久别重逢,你弄得这么一副形态为我接风洗尘,呃,我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夜染星一边抬剑朝云流击出,一边冷声道:“你别说话了。有何不合适?我觉着挺合适。不习惯?那就慢慢习惯。”此时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娇柔的女子声气,仿佛是在故意挑战背上人的耐性。

      公羊云深瞬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他听不得女子声音,只是他曾经到死都不会相信自己身边那个木讷莽撞不懂人情世故的战将竟会化身一女人,而且还如此骚媚,实在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心疼地道:“……习惯不了,也不会习惯。”

      云流从方才听到昭华的那一刻开始,出手的角度和力道就更为诡异狠厉了起来。夜染星背上虽是背了个人,但对战实力仍是分毫不减。可眼下并非是恋战的时刻,离开此处才是最重要的。然而云流怎么说也是一阁之主,虽说并不一定能战胜夜染星但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还是不在话下的。

      姬远道干站着看了半晌,左右为难。此刻的对战和方才已然不同,方才说到底只是因为几句口舌之争,他与云流皆不会展现真实实力,然而眼下连他都能看得出云流眼神里流露出的杀机。燕国皇族和云氏又千丝万缕的关系,按道理他理应帮助云流这边。而对于夜染星,虽说两人相识时间不久,但也算得是志趣相投,可现在他背上背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并不清楚。染辛为何要这般帮他?姬远道一阵纠结。

      此时,夜染星与云流已战了数个回合。公羊云深微微皱了眉。照这么打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方才夜染星突击樗玉的那一下虽已被姬远道挡下,可妖邪的灵力本就携了一层惑术,一旦被灵芒罩及多少会受制于此,是以樗玉那边暂时依旧不得动弹,但再过些时辰就保不准她不会豁出去了,想想她对那石头的痴狂劲儿就知道。

      所以,公羊云深觉得眼下最应该速战速决。他微微靠近夜染星耳边,悄声道:“既然你舍不得这身装扮,那好,咱们就先把它好好利用起来。这样,你再撒个娇,让姬将军帮忙拖一拖 …… ”

      夜染星闻言挥剑的手僵了僵。半晌,冷声道:“不必。”

      公羊云深一阵无语,有些不快道:“我说夜染星,眼下不是你该逞能的时候。是,我知道你厉害能打,可那也得分时候不是?你现在放着姬远道这么好的资源不用,自己在这里累死累活的你傻子吗?照这么再纠缠下去,谁都别想走了!”

      此时,云流羽扇一挥三道凌厉的冰锥直直扫来。公羊云深心下不自觉紧了紧,又是这招,看着简单轻柔的一个动作,其威力他可是领教过的。他有些担心地盯着临空而来的那三枚冰锥,脑中一阵搜索,夜染星的哪一招可以与此对接。

      眼看着三道冰锥直扫而来,公羊云深全身的肉都紧了起来。然而,忽然那三枚冰锥中途一滞,紧接着便齐齐临空落了下去。云流神色一变,道:“姬将军,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姬远道收了剑,纵身一跃落至夜染星身旁。声音依旧朗朗:“自然。”

      然后他侧首看了一眼挂在夜染星脖子上的公羊云深,随即对云流笑道:“只是在下觉着,二位怎么说也是有血缘的同族兄弟,有何难解之事?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吧。”

      兄弟?

      话音刚落,那樗玉又插了进来,道:“姬将军,我不知道你刚才到底是在哪里神游物外,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此人并非我家公子暮下。”

      姬远道笑道:“在下一外人,实在是不宜过问阁下家事太多。既然此人并非你家公子,那就定是在下的朋友无疑了。这样吧,既然你们都不喜欢他,那在下就先将他带走了。后会有期!”说着便转了身示意夜染星离去。

      公羊云深忍笑忍得快要抽筋了。要不是他此刻实在虚弱至极,他定要拍手扬声大赞,姬远道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次于他。不过由此看来,夜染星在姬远道心里还算有几分重量。

      云流盯着公羊云深,面若寒冰。随即喝道:“姬将军!”

      姬远道止住脚步,淡然转身,道:“请说。”

      “请”字刚脱口,三道冰锥的便再次直扫而来,与此同时云流羽扇一收,不知从哪里凝出一柄极薄的长剑飞身掠来。姬远道立即一喝:“小辛,走!”迅速闪身迎了上去。

      夜染星的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背着公羊云深转身离去。此时公羊云深的意识已经进入了混沌状态,没再发表任何意见,任由夜染星带着一通狂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羊云深才微微转醒,只觉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剑击之声,清脆至极。

      他下意识全身戒备,立刻睁开了双眼,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什么情况?难道还在云氏山洞?

      他伸出双手四处摸了摸,一无所获。眼下周身无任何法器,连最起码的光源都难以弄得,无奈只得缓缓起身,顺着一个方向摸了出去。黑漆漆地就这么行了半晌,眼睛才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点明亮,顺着光亮继续前行,渐渐地一个模糊至极的影子闯进了视线。

      公羊云深第一反应是:“夜染星?!”

      紧接着他顿住身形,眯眼瞅了一阵。实在是有些害怕了,打从祭灵醒来就没遇见到一个可爱的人,一件顺心的事,眼下还是慎重为好。

      他足足看了半柱香却依旧没见那影子有丝毫变化。想想就这么一直黑布隆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三斟酌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好了。

      于是顺着方向又行了片刻,眼前景致才渐渐开始有变化。那最早映入眼帘的一点点光源逐渐明亮了起来,彻底走近了些才发现竟是月亮,公羊云深一阵无语。可笑自己竟然虚弱到连视线都出了问题吗?

      紧接着,他微微敛了思绪,凝神瞅着那渐至清晰的身影,只见他背身而立,一席赤色长袍于夜下醒目至极,只一背影便令公羊云深失神半晌。但唯一不足之处便是那一头银灿灿的白发,虽与这长袍交相辉映却多少有些刺目,不免引人遐思。

      头发怎么是白的?此人到底是仙?还是妖?

      许是公羊云深的脚步重了些,未待他回神,只听那方便道:“睡得可够久的。”

      公羊云深闻声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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