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西塔白茶

3、幽灵

　　“你要去哪儿？离开？可是天已经黑了，夜晚是很可怕的，你看，巨大的黑色幕布遮住了天空，你看不见真正的天空的。你还是执意要走吗？那么，我祝福你，不要迷失在漫长的永夜中。天，能快点亮就好了......”

　　莫逢春的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他感觉耳边有人在说话，但是莫逢春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黑茫茫的，眼皮上传来布料的质感，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莫逢春关于之前的记忆就是自己和蓝博喝到了昏天黑地，两个人最后都醉醺醺的大发酒疯，当时就差没当场跳脱衣舞了。事实证明，人喝多了真的会变傻。
　　然后他记得自己好好地在路边给自己和蓝博分别叫了一辆车，也好好说清楚了地址，可是这是怎么回事的，那个司机有问题么？莫逢春有点懊恼，平时他是不会让自己喝醉的，可他为什么会喝醉呢......
　　“你醒了么？很好。”耳边是一个好听的男声，但吸引莫逢春注意力的是脚腕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的东西上。伴随“咔嚓”的声音响起，耳边响起了男子哼歌的声音。
　　“我的脚，你在做什么？”莫逢春开始恐慌，然后开始大幅度的挣扎，“你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我保证......我保证，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放了我，如果你是害怕我报警，我答应你，如果你放了我，我是不会报警的。”
　　男子丝毫没有要放了莫逢春的意思，他依旧哼着曲调愉悦的曲子，莫逢春开始哀求，“求求你放了我，有什么我们可以商量的......”就在这个时候，莫逢春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类似“哗啦”的声音，好像窗帘拉开的声音，难道这里是一间房间而不是什么仓库地下室和荒郊野外？
　　男子双脚落在地板时发出的声音让莫逢春确信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房间，自己或许正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莫逢春开始冷静下来。男子怪异的曲调吸引了莫逢春的注意力，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是是什么，在哪里听的，又是谁唱的？莫逢春渐渐想起来了，这首曲子他听过，但是那并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歌曲，男子却以一种愉悦的语调哼出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虽然眼睛被蒙上了，但是莫逢春还是感觉到了有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眼前的黑布被一下子扯开了，有个人俯身看着他，一只手撑在莫逢春身侧，一只手握着黑色的长布条。
　　莫逢春看清了男子的脸，恐慌地叫了出来，然后他嘶喊着往后退，他觉得自己在嘶吼着什么，可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但是他怎么后退也逃不掉，脚腕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他被脚铐拷住了，他哭着喊着想摆脱眼前的一切，可是不能，他的噩梦终于从地狱、从深渊里爬出来找他了。
　　男子直起身，慢慢往后退，然后张开了双臂，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欢迎你回到这里，我的犯人。”
　　但是莫逢春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他只是不断地哭喊，希望摆脱这一切。男子看着莫逢春，眼神极其冷漠，“看样子你没有忘记，真好。”
　　“对不起，青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人为什么要道歉呢？难道是希望自己得到原谅吗？可是事情往往不都是这样的吗？在道歉后悔的时候就证明了事情已经是不可挽回了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莫逢春已经记不清了，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个晚上，明明、明明白青木就已经死了，是啊，他亲眼看着的，他眼睁睁看着的，可是这个人现在回来找他了，他知道是自己活该！可是当时血流的速度比他想得快，他觉得生命是那么的脆弱，明明白青木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用眼神向他发出求救。可是血不停地往莫逢春的方向流淌，他太害怕了，只能拼了命地往后退。
　　当时的白青木已经越来越虚弱，他不再看向莫逢春，而是看着天空，然后以极其虚弱的声音说，“莫逢春，快逃啊，逃得越远越好......”
　　明明是自己拖累了白青木，可是他还想着让莫逢春逃，真是可笑啊，明明都已经快要死了还担心别人。良知和愧疚终于战胜了恐惧，莫逢春抹了一把眼泪，强撑起笑容说，“白青木，我这就去帮你叫救护车，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等着我......”
　　莫逢春没有等白青木回答就已经爬起来转身跑了，他害怕自己得不到回答，他只能拼命跑来证明白青木还可以获救，是的，一切还来得及的。
　　可是莫逢春目睹了如此残暴血腥的一幕，整个人腿发软根本就跑不动，他才跑了一段距离就已经摔了好几跤，还跑丢了一只鞋。等他返回到白青木身边时，远远的就看见火光点亮了天空，橘红的光芒本该让人觉得温暖，可是莫逢春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冷了。燃烧着的地方正是白青木所在的地方......
　　莫逢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白青木身边的，他只觉得犯人正隔着熊熊大火肆意嘲笑他，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莫逢春清楚地看清了烈火对面的每一个人的脸孔，恍惚间，他好像还在对面看见了自己那张哭泣着的滑稽可笑的脸。
　　莫逢春声嘶力竭地冲对面哭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是对面的人依旧在无情地嘲笑着他，最后，莫逢春落荒而逃了。
　　人类真的是很奇怪啊，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命运不公让别人遭遇不幸，一边同情别人的不幸，同时又庆幸自己成为了一场灾难里的幸存者。其实，我们也许并不是希望不幸不要发生，而是希望它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莫逢春是如此地厌恶那个庆幸着死去的人不是自己的那个自己。
　　莫逢春想，漫长的夜晚又要来了，他看着眼前的脸孔，慢慢流光了眼泪，哽咽着说，“白青木，你还活着对么？真好......”
　　真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