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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什么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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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走出酒吧时,自动忽略掉了柜台上张朝晖那欠揍的表情,只朝他示意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往车边走,却听见纪海潮停了下来在向张朝晖认真解释说今天丢的手机有消息了现在去拿回来云云。
秦朗都能想象她一本正经礼貌又紧张的样子,而张朝晖一定忍笑忍得脸部僵硬肚子抽筋,不由莫名其妙地心情极好,甚至轻轻笑出声。
纪海潮追上来,秦朗的嘴角还有未褪去的微笑,很难得的轻松愉悦的神情,顿时驱散了她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和心慌。
她走向那辆硕大的越野车准备拉开后排车门,秦朗已先她一步打开前门指着副驾驶位置,“你坐这儿。”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纪海潮吞咽了一下,觉得心又跳快了一些,强作镇定坐了上去。
那么近,驾驶室有限的空间让人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纪海潮忍不住摇开车窗,让风灌进来。
“那个......”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开口,又都同时顿住,最后尴尬地相视一笑,“你先说!”秦朗转头看向前方。
“哦,手机......真的找到了?”她有些迟疑。
“你不信?”秦朗好笑,看她那副犹疑探究的小模样,铁定跟张朝晖想一块儿去了,无非觉得自己就是编排了个借口诓她出来,虽然他的确这么打算来着,“那你干嘛跟我走?”
如果不信,为什么还要跟我走?他突然想知道答案。
“啊?”纪海潮一时懵了,这么个问题,还真是让人反应不及。
她是有过片刻的疑问特别看到张朝晖诡异的笑脸,那为什么还要跟他走?她问自己,因为她对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或者,她根本就渴望接近他,和他在一起?
纪海潮突然想起她的上司及朋友Max经常说起的一句话:千万别试图在旅途中搞什么艳遇,那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玩意儿之一。
她无声自嘲一下,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不,不是,我信。”海潮答道,声音已无浪无波。
秦朗皱了下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要什么答案。
但,肯定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太过冷静,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他们之间一下子就竖起一层坚冰做的屏障,吸去了她声音里原有的热度。
秦朗有点郁闷,怎么突然一下她就变得冷漠了。
他一声不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她一句话就左右了情绪。要按张朝晖的话说,简直像个陷入初恋的少年。他内心也觉得疑惑,那感觉就像被自己追求的女孩冷落了疏远了,竟然会有点惶惑。而事实上即便是初恋他都未曾如此,在以往所有的男女关系中,他永远是左右他人情绪的一方。
车里突然沉闷下来,纪海潮诧异地注意到,这个人怎么转眼就变了脸色,跟个孩子似的在跟谁生气。她偷偷瞟过去看他,嘴角紧抿,令他整个侧脸的轮廓更加俊朗刚毅,眉毛浓长,斜飞入鬓,衬得眼睛黑亮幽深,仿佛收尽了四周的光芒。
她看得过于专注,一时竟忘了挪开眼。
秦朗似有感应,略一偏头,发现这姑娘正偷偷盯着自己看,顿时一下就松了口气,又想自己怎么会这么敏感。
“好看吗?”他成心逗她,懒洋洋的一句话说得极为暧昧撩人,谁让她刚才毫无心肝害他幼稚得像个小孩。
“啊?!”不出所料,纪海潮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起来,心想这人喜怒无常,变脸比翻书还快。
秦朗转过脸,看她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懊恼不已,耳朵红得如充了血,他达到目的,满意地咧开嘴,一时间心里软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饿了,先请我吃饭。”秦朗理直气壮地要求。
“什么?”纪海潮忍不住喊出声,有没有搞错,哪有大男人这样赤裸裸要求女生请吃饭的,“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我帮你找到了手机,又免费让你看帅哥,难道你好意思让我请不成?”秦朗突然发现逗她还真是赏心悦目。
“......”
她想说你这人脸皮还真是够厚,可又想人家的确不是一般的帅,况且大帅哥今天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请吃饭也算天经地义,虽然她一时有些心疼自己的荷包,“你要吃什么?先声明啊,太贵的不行,我请不起,不然回去的机票钱都不够了。”
“小气,请吃个饭还这么啰嗦,那我请你好了!”秦朗想,让你欠着我,一直欠着。
“不行,过两天我就走,以后可没机会还你,我不喜欢占人便宜。”纪海潮笑道。
说者无心,秦朗却听得眯了眯眼睛,“国庆不是七天假吗?明天我有一天休息,时间你定。”
“新疆这么大,我不能天天猫这儿啊,多浪费,好不容易来一趟。”纪海潮看着窗外,车子转弯驶进一条窄街,景物立刻变了样,树影婆娑,幽静之极。
“下车。”秦朗在一间院子里停好车,下去给她开门。
纪海潮扶着车门,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正犹豫,却被那人突然握住手腕拉了一把,她一下没站稳,惯性地往前冲,堪堪撞上秦朗胸口。
是碰到了吗?额头有一处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纪海潮心跳如擂不敢看他,慌忙站直身闪到一边。
秦朗愣了几秒,他根本没用力,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倒像他故意似的。
那姑娘又看着他的手发呆,他只是想让她下车,却不料她身体轻得像个小孩,只轻轻一拉便飞了上来,他还沉迷在她手腕的触感上,那么细腻柔软,简直像没有骨头。
下一秒嘴唇就贴上了她的额角,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又分开了,然后有长长的发丝扫过,有点痒,麻麻的,牵动他心脏的神经,激起一点焦灼。
他关好车门,抑制住心里的躁动,转身看到纪海潮背对他站在那里瑟缩着,外面很凉,她只单穿了一条连衣长裙。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本能地去解外套,又停下手,他穿着一身军装,即便不算违纪也确实不合适。
匆匆走上前,语气里忍不住含了责怪,“为什么不带件外套,你不知道这里早晚温差大吗?快进去吧。”
“我出门时忘了,没事儿......不冷。”说不冷两个字时,纪海潮自已都觉得没底气,声音已细不可闻。
进到室内,才发现这个男人还真是会挑地方,让她一下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场景,每一处摆设、每一盆绿植都那么合人心意,处处透着讲究和心机,仿佛穿过神奇之门,来到一个属于你私人的秘密花园。
纪海潮惊喜,不禁低声赞叹,“喂,品味不错嘛,这种地方你也能找到。”
“你这是夸我吗,这样喂来喂去的很没礼貌!”秦朗转身低头逼视她的眼睛,“你不会叫人名字的吗?“
他靠近她一步,”叫我名字!“
她闻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清淡烟草味的男人的气息,简直令人迷醉,几乎灭顶。
纪海潮退开一步,错开眼神,“你知道我在跟你说话。”
秦朗满意地看到她眼里的慌乱和躲闪,抿嘴笑得邪乎,却不再逗她。
纪海潮打定主意这顿自己请,落座后便直接将菜单交给秦朗点菜。
可当她听秦朗一道一道念完差不多十个菜名,什么番茄杂锦海鲜,宫崎和牛,芝士培根贝壳粉,法式鹅肝,奶油蘑菇汤......心头已经在淌血,这是家法式风味西餐厅,一点儿都不便宜好吗,而且就你我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好吗。
纪海潮哭笑不得地瞪着他,“少校同志,你确定能把你点的那一大堆都消灭掉?”
秦朗正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听她那一声“少校同志”喊得一本正经,差点没喷出来,“这算什么,你不知道当兵的能吃啊,再多几样我也吃得下。”
她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你是不是没吃午饭?”老天,今天这是要吃掉我多少银子。
“是啊,没吃,正好一顿补回来!”秦朗脸上不露痕迹,心里却有那么点窃喜,寻思着这姑娘竟然还能想到自己没吃午饭。
纪海潮忍不住泼他冷水,“知不知道这一顿吃下去,够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两年的生活费加学费了?”
秦朗顿时郁闷,原来是心疼银子,“我一年也来不了一回,你就上纲上线,还要不要人吃饭了!”
“看你这轻车熟路的,谁信!”纪海潮调侃道,心中却想,这种地方,带女孩儿来不知多有情调,再表个白什么的,就手到擒来了吧。她竟未意识到自己这想法真正那个醋意横生酸不可闻。
“谁有闲功夫没事跑这种地方吃饭,你不信算了。”其实他想说,不就是冲着你吗。
于建安早几年就向他推荐过这地儿,说泡妞一流,女孩儿们就喜欢这种梦幻调调,觉得自己就是秘密仙境里的公主,独一无二。
他从未带其他女孩来过,不知怎么今天竟然想了起来,又特地打电话问了于少地址,不出意外地被那小子调侃了好一通。
秦朗垂眼冲自己摇头,怎么碰上这姑娘我就变幼稚了?他那张原本男人味十足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孩子般的委屈。
纪海潮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放柔声音,“生气啦,开玩笑的,你爱吃多少吃多少,我买单,好不好?”
秦朗笑出声来,“你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于是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倒是十分和谐友好。纪海潮食量不大,到后来基本就是看着秦朗一个人吃,见他吃得满足,自己竟也觉得开心。
秦朗看她吃得少,还以为她不喜欢西餐,说,“下次带你吃广东菜,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粤菜酒楼,味道不错。”
“千里迢迢跑新疆来吃广东菜,算了吧,你自己以后慢慢吃。”纪海潮笑着摇头。
“不是怕你吃不惯嘛,家乡菜你总能多吃点吧!”
“ 谁说是我家乡菜了?”
“哦?”秦朗挑了挑眉,“我猜错了?不过你的名字,又从深圳来,我还以为......”
纪海潮忍不住笑,”我家门前是一条大江,生我时我妈说听见了大海的声音,浪潮翻滚,绵绵不绝,所以才有了我的名字......其实是我妈的幻觉,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没看过海。”
“你不是在深圳吗,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啊。”
“她已经去世多年,再也没有机会。”
“对不起!”秦朗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后悔引出这个话题。
纪海潮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道,“没关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你是哪儿人?”秦朗转移话题。
“湘西。”
“湖南?”秦朗若有所思。
“怎么?不像吗?”
“不是,我有个兄弟也是湘西人,可惜.......退了。”
纪海潮又看到他眼底的一丝伤感,不禁疑惑,却只说,“湖南人在新疆当武警,够远的。”
“是我以前的老部队,他跟我一批,当时从其他军区挖过来的,我们一直是搭档。”秦朗的眼睛微眯,幽黑的眸子闪过凛利的光芒。
纪海潮微微吃惊,“据我所知,只有少数特种部队才有资格跨军区挑人,你以前是特种兵?”
秦朗眼睛一亮,“你知道的倒不少。”
纪海潮不置可否,笑笑,“他为什么退了?”
“执行任务受了重伤,再也恢复不到最佳状态。”秦朗咬了咬牙,脸色微变,低头用叉子无意识地拨弄盘里的剩菜。
纪海潮沉默一会儿,轻声道,“......好在人还活着,对他家人而言也算是个安慰吧。”
“你不知道,对于一个顶尖的特种兵来说,身体再也恢复不了状态,再不能执行任务,有时候简直比死了还难受......本来,他可能不会受伤......”秦朗轻轻闭上眼睛,看见他的兄弟在自己临走前,把头埋在胳膊里嚎啕大哭。
此刻,这个男人看上去竟有几分脆弱,仿佛身体里藏着刻骨的悲伤。
一丝心疼从纪海潮心底升起,她想去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安慰,想让他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说出来,我在这里听,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