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世界第一》辞筝

8、08

　　德霖小区门口有很多小吃店，朱瞻棣去买了两杯烧仙草。

　　进电梯时，遇到袁嘉皖，姚煦允跟他打招呼。

　　他依旧抱着滑板，很熟络地问：“你的程序员朋友吗？”
　　“嗯。”

　　朱瞻棣问，“你认识我？”
　　“听姚姐姐提起过你。”
　　“她没说我坏话吧？”
　　“把你夸上天了。”

　　朱瞻棣不信，“你会在外面夸我？”
　　姚煦允落落大方：“很稀奇吗？”

　　为了帮姚煦允证实，袁嘉皖说：“她说你头发很多，没秃；还说你很厉害，名校毕业，是吧？还做了很多厉害的事情。”
　　关于“项目”、“导师”之类的词他全忘了，字里行间只有“厉害”两个字。

　　朱瞻棣瞥了姚煦允一眼，唇角一弯，很受用地笑了。

　　“你这么厉害，可以教我编程吗？”袁嘉皖问。
　　“你想学什么？”
　　“Python或者scratch。”
　　“没问题。”朱瞻棣几乎是秒答。

　　就在姚煦允好奇他今天跟小孩怎么这么好对付时，又听他补充了一句：“这周六开始，一小时一百块钱。”
　　袁嘉皖迟疑了一下，“可以用食物替换吗？”
　　“什么食物？”
　　“我煮的。”
　　朱瞻棣将信将疑，一时好心，“也行吧。”

　　电梯到了8楼，袁嘉皖说：“周六见！喔对了，我没电脑。”
　　丢下这句话，他走出电梯间，朱瞻棣嚷嚷着：“加价加价！”

　　袁嘉皖不在意，高兴地挥挥手。

　　电梯往上走，姚煦允哭笑不得：“你怎么比一个小学生还幼稚？”
　　朱瞻棣白她一眼：“这叫童心未泯，能跟孩子打成一片，你懂什么？”

　　“敲诈小孩罢了。”
　　“切”

　　到了17楼，他把烧仙草递给她一份，开了1703的房门。姚煦允好奇地往房间探头问：“你租这屋多少钱？”
　　朱瞻棣把她的头推开：“2000。”
　　“为什么比我便宜100块！”
　　“人品吧。”

　　她不听他胡扯，要进去参观房间，被他拦腰截住，“男生的房间，你进来干吗？”
　　“昨天就进了，今天矜持个屁！”
　　“昨天开放日，今天不行。”

　　还挺装。

　　她在门口极力观望，“我看看是不是比我那一间小。不对啊，好像比我那间大。”
　　更不服气了。

　　“有没有可能你撞上租房高峰期，贵一点。”朱瞻棣放开她，“100块啦，大不了我给你。”
　　“这是100块的问题吗？”
　　“这就是100块的问题！”

　　她无言反驳。

　　抓住她沉默的当儿，他把她推到1702门前，“去睡觉吧，不早了。”

　　*

　　吃完烧仙草往床上一躺，姚煦允定了个闹钟，十分钟后起来洗澡。

　　她又很快睡着了，梦回那个弥漫着泥土味儿的地方，放眼向四周望，视线被一个个穿白色衣服的身影阻隔了。

　　这是在墓地，她的身边站着爸爸。爸爸的脸她记不太清了，梦里也没有特别注意，印象最深的是他手上一个小小的盒子。那是妈妈的骨灰。

　　周围鸦雀无声，但有一个沧桑的呜咽声忽然划破寂静；她看见爸爸面如土色，两只大眼睛空泛无神，一瞬间她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不知要去哪里。

　　下葬结束，朱瞻棣跟她说：“我们回去吧。”还是五岁的朱瞻棣，剃着小光头，伸出小手来牵她。

　　梦又一下子转到一个阴雨天，一向坚强的奶奶躲在屋子里隐忍痛哭。她走过去，奶奶转身抱住她，擦掉眼泪，立马笑起来：“哎呀，我家小姑娘，奶奶带你去买雪糕，走走。”

　　牵着奶奶坚实有力的手，她走出堂屋的门槛，立时听到“啾啾啾啾、啾啾啾啾”的声音。25岁的姚煦允一下子醒过来。十分钟到，闹钟响了。

　　姚煦允拖长声音“嗯——”了一声，慵懒地翻了个身坐起来，听到隔壁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这个朱瞻在干嘛？”她心想。

　　微信上好几条消息，姚雪一个人独占十条，用一连串感叹号和几乎要蹦出屏幕的狂热询问着下午的花谁送的。

　　让她失望了。
　　花不是送给她的，是给徐诗佳的。
　　下午茶也是沾了徐诗佳的光。公司一个做UI的男生送的，准备追徐诗佳。

　　得知真相的姚雪立马困了，说她要去睡了。姚煦允告诉她朱瞻棣来西美市了，就住在她隔壁。
　　姚雪发了个惊讶的表情，之后就没再说话。

　　*

　　第二天，姚煦允起了个大早，今天要出差去东城。

　　出门时，她下意识地看向1703的门牌。
　　晨光从走廊东面的窗户照射进来，铺了一道金色的地毯。她把早餐放在这片金色的光中，附带一张便签：大娘我先出门了，给小弟备好了早餐。

　　半个小时后，朱瞻棣打开房门看到了早餐和便签。念着上面的字“大娘……”脸上浮起笑意。

　　他带着早餐和Spencer这个英文名去上班了。关山岳盯着他少女心十足的面包袋半天，问：“谁给你准备的？女朋友？”
　　“朋友。”
　　“男的女的？”
　　“女的。”
　　“女朋友。”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关山岳见他摇头，给他分析：“每天给你准备早餐，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朱瞻棣拿起面包要去茶水间：“她做多了，库存堆积，送我两个。”
　　关山岳骂他榆木脑袋。

　　这番对话在朱瞻棣心上像浮光掠影，很快过去。这一天，他见到了后端组组长庞烨以及今天刚入职的佟冠司。
　　庞烨32岁，戴着一副精英式的无框眼镜，人长得很憨厚；佟冠司长得很帅，唇角一扬颇有几分痞样。

　　庞烨给新入职的两人安排了培训，为期四天，周五结束。

　　正巧这天上午，朱瞻棣收到姚煦允的微信，说她要去东城出差一周，周五回。东城是她读大学的城市，他去过几次。

　　不知为何，想到她这一周不在，朱瞻棣甚至觉得家都不用回了。

　　这一周他都在培训中度过。Polar公司的培训分量很足，画大饼的话不提一句，直奔主题：业务、技术。顺便培训一下职场沟通。

　　在一间小小的会议室，技术部副总监柳向意给两位新员工进行培训。这是一位个子小小但内蕴十足的职业女性，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工作经验丰富，为人也十分温和。

　　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朱瞻棣跟佟冠司，技术要精、业务要熟，“知道为什么吗？”她自问自答，“只有这样，以后你才能平衡好家庭跟工作。在工作量一定的情况下，提高效率，你才能把更多时间分给家庭。”

　　佟冠司嘴贫，问：“柳姐，你的工作家庭平衡得如何？”
　　柳向意大方地说：“最近平衡得不错。”
　　佟冠司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柳向意补充：“但第一段婚姻平衡得不好。”

　　朱瞻棣看着她，有些意外。不过这年头，谁也看不出谁的真实年龄，更别提看出别人的人生经历。
　　说完这话，柳向意说今日培训结束。佟冠司挠挠头，表情有些抱歉。

　　下班时，跟佟冠司路过前台，Annie给他们一人递了一个小礼品袋，说：“这是公司给新员工的小礼品。”朱瞻棣打开一看，是一只小公仔跟一个移动硬盘。

　　“我听说你的英文名叫Spencer。”Annie说，“很特别喔。”
　　“朋友给的灵感。”朱瞻棣说。
　　“我叫Titus。”佟冠司说，跟Annie握了下手。

　　Annie说一会儿要跟朋友去玩射箭，佟冠司立马来了兴致，“射箭我可以教你！别的我不在行，这个我行。还有射击！”
　　Annie像抓住了救星：“真的？！太好了！我上次射得太差了，还被人嘲笑。
　　“如果你们方便，我晚上也没安排，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没问题！Spencer一块儿来吗？”

　　朱瞻棣摇头，“不去，我有事。”
　　Annie失望地撅了下嘴，“好吧。”

　　朱瞻棣拍了下佟冠司的肩膀，说：“好好玩，我先走了。”
　　佟冠司把身子倚着前台，看着他走出去，对Annie说：“Spencer有喜欢的人哪，你对他太殷勤了。”
　　Annie脸一红：“哪儿有！”
　　“没有你跟关山岳打听那么多消息干嘛？”
　　“关山岳这个大嘴巴！我不就问了个英文名吗！”

　　佟冠司笑了下，掰着指头一个个地数：“还问Spencer住哪儿、年龄多大、哪个学校毕业的……”
　　Annie立马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数了。她没意思地撇撇嘴，“别说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又怎样，还没结婚都不算。”

　　佟冠司故意惊掉下巴，“你可真前卫。以后有人抢你男朋友，请你记得你自己说的话。”
　　Annie生气地推开他的手：“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别搞得我跟你很熟！”
　　佟冠司讨好地笑：“都约好了去射箭，朋友了嘛！”

　　她用力地白了他一眼。

　　*

　　周五培训结束，佟冠司累得半死，朱瞻棣充实得快飞起来。

　　佟冠司跟Annie站在前台望着他健步如飞的身影远去，说：“他要去表白了吗？”
　　Annie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晚上还去射箭吗？”
　　“走。”

　　朱瞻棣直奔停车场，开了车往海边驶去。
　　到海边是七点钟，天色渐暗，天空与海是渐变的墨蓝色，从上到下，由浅到深。矗立在海边的餐厅点着橘黄色的灯，簇拥着周末前夕的热闹。

　　下了车，海风吹来，温柔惬意。他在露天餐桌前坐下，等的人还没到。他大概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高中毕业他们五个人一起去泰国玩过。

　　等了十来分钟，一辆蓝色保时捷停在不远处，姚煦允从后座下车。朱瞻棣起身迎上前，驾驶座的窗户降下，司机长得痞帅痞帅的，副驾驶坐着一个很有威严的男人。

　　朱瞻棣跟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好。”
　　姚煦允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同事何绎，旁边这位是CTO袁暮山，后座是我主管秦喜琳。”在出这趟差之前，她是不敢直呼袁暮山大名的。

　　“我是她发小，我叫朱瞻棣。你们大老远的回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用啦，你们去吃吧。”后座窗户降下，秦喜琳说。
　　“行，路上小心。”

　　朱瞻棣跟姚煦允往旁一让，何绎开着车离开。姚煦允说：“何绎我之前都不认识，这一次被拉来当司机。”

　　朱瞻棣沉默地注视她几秒钟，突然温柔地笑了，提起她的行李说：“走，吃饭。”
　　姚煦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