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木教主

2、樱木还是流川枫

　　开学没几天，安歌渐入佳境。她是个智商很高的女孩子，喜欢先锋班的快节奏、严要求。唯一不开心的就是班级里非明文规定每天早上的晨读要比普通班早开始二十分钟，对于习惯夜猫子生活的安歌来说简直是剥夺她宝贵的晨睡时间。

　　在迟到了几次后徐晓磊忍不住问她，“需要我买早饭的时候帮你带一份吗？这样你不用花时间排队等饭，可以早点到？”

　　安歌笑着摇头：“迟到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个教导主任的儿子听得一愣一愣。

　　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班长还是会记录出勤，总迟到的会被安排写黑板报，这个对于安歌来说根本不是惩罚，她从小喜欢写字画画，完全不介意放学后留下来发挥特长。

　　徐晓磊对这个同桌的处事态度时常有一种新鲜的感觉，在他的世界里，遵守秩序循规蹈矩是个基本要求，可安歌的出现让他发现原来脱离条条框框有时候还会蛮有趣的。比如安歌的黑板报，总是大幅的夸张的画和洋洋洒洒的英文诗，和其他班级一板一眼的段落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候俩人因为意见不合争执，徐晓磊也都败下阵来。是对牛弹琴的无奈，还是心甘情愿被打败，连徐晓磊自己都不得而知。

　　不多久就到了金秋十月。Nancy宣布秋游定在燕子山，初一和初二统一活动。此时女生一阵欢呼雀跃，因为初二帅哥多嘛。

　　安歌的眼里一丝不容易察觉的黯淡。燕子山是郊区最美的山，山脚下溪流潺潺，山路蜿蜒起伏，爬上山顶的塔楼可以俯视整个城市。而山的那一面，有一块公墓，她的母亲就葬在那里。

　　秋高气爽，出游的队伍浩浩荡荡，毫无悬念的，女生和女生扎堆，男生三三两两结队。安歌在初一五班最聊得来的是郝茜茜，她同样是个开朗的女孩子，长得精巧可爱，成绩也不错，同时是英语课代表。俩人勾肩搭背地边走边聊新出的灌篮高手，郝茜茜问她，“你喜欢流川枫还是樱木花道？”

　　“樱木！” 安歌不假思索。

　　“我喜欢流川枫，好冷酷，好不可一世的感觉…”茜茜那花痴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一阵风，只见一个男生迈着大步从她们身边经过，毫无表情。李一然？

　　茜茜打了鸡血一般：“你看，就是这个style！好帅！”

　　安歌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第一次见面的尴尬依然深刻。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冷酷无表情的男生更招人喜欢，难道不会没有话题可聊吗？

　　茜茜热情地科普着她所知道的关于李一然的一切，比如他无人能敌的三分球命中率，他总是排在年级前十的成绩，他在学校食堂常买的饭菜，当然还有她的假想敌——那些明恋暗恋李一然的女生们。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安歌挑战郝茜茜的少女心。

　　“为什么要说话？我只要看着他就满足了啊！”郝茜茜一蹦一跳，好像已经拥有了他似的。

　　这是不是就是最初的爱情？安歌不懂。她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强烈的感情，那些琼瑶小说也不曾坚持看完一个章节。那些缠缠绵绵，那些声嘶力竭，对她来说仿佛是个不可理喻的存在。

　　这次燕子山秋游事先分配好了任务，大部队上山，小分队留在山下搭灶生火做饭。对于野炊这事，安歌一直没有什么想法。一是她不会生火，二是不会做饭。但是她自告奋勇加入了小分队，因为不想站在那个山头上俯视母亲的墓地。

　　郝茜茜蹦蹦跳跳地上了山——爬山是多么好的和心仪男生搭讪的机会。他走在前面，你可以加把劲赶上；他走在后面，你可以气喘吁吁放慢脚步；碰到狭窄阴暗的地方，还可以近距离接触一把。

　　“祝你碰到流川枫哦！”安歌对着郝茜茜的背景喊。

　　“流川枫是谁？”一个声音传来，而四下不见人。

　　小溪上有座石桥，只见李一然从桥下走上来，手里捧着几块巨大鹅卵石。

　　“你……没有去爬山？”安歌惊讶于他失去了这么好的被众星捧月的机会。

　　“没，这儿我每个周末训练都爬，今天就不去凑热闹了。”所以想必那些石头是他捡来做灶头的。

　　“那……我帮你好了。”安歌不知道可以说点别的什么。

　　“你会搭灶吗？”

　　安歌摇头。

　　“生火呢？”

　　继续摇头。

　　“那你留下来干什么？就是因为懒吗？”他一脸不屑，开始搭他的灶。

　　安歌没有什么解释的欲望，“要不，我捡柴吧。”

　　对方没有回应，又是一阵尴尬，她只好转身走了。一刻钟后她捧着一大把树枝回来。

　　“这里有一半都不能烧火。”

　　“为什么？”安歌不服气。

　　“没有人告诉过你没有干透的树枝点不着吗？”他语气平静，但是在她听来是嫌弃。安歌不想狡辩，转身打算继续找。

　　“啊……”

　　脚下的石子滩坑坑洼洼，一个没有站稳，她差一点点摔个四仰八叉。然而在一秒钟之间李一然跳了起来，揪住她的衣服把她拽住了。

　　她发现不远处的几个女生朝着他们的方向看。

　　“又笨又懒，什么都不会，还重心不稳，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了。”他放开她的衣服，转身离开去找柴火。

　　一阵无声的尴尬。怎么会有这么狂妄自大的人。

　　等到炊烟升起，大部队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不出所料，郝茜茜一脸失望：“哎，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我的流川枫！”

　　“他……没上山。”安歌递给她一个烤土豆。

　　“总是跟风一样揪不住……可是越得不到越喜欢怎么办！”

　　郝茜茜同学，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多讨厌。安歌懒得再搭腔，不停地往灶里加柴。

　　秋风吹落梧桐叶，这个城市很快要进入初冬。

　　深秋和初冬是安歌最喜欢的时节。小时候母亲会在这个时候把织好的毛衣拿出来让她试穿，一针一线密密麻麻。母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因为杨阿姨不会织毛衣，也没有这个时间，所以她和安笑的衣服都是不够就新买，虽然式样和颜色都入时却并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

　　安歌的生日也就快到了。

　　她不喜欢过生日，大约和父亲一样对于这些仪式的东西很不在意，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生日就是晨起一碗面，和一个自己挑的礼物，不要蛋糕也没有蜡烛。她不喜欢吃甜食。

　　在所有的老师里面，教政治的吴建国是最严厉的一个，学生背地喊他吴老头。他并不老，却留着一点胡子，总是眉目紧缩，不苟言笑。吴老头最忌讳的两件事情，就是学生上课迟到，以及作业过期未交。

　　不幸的安歌，在生日那天一下子触了两次吴老头的逆鳞。

　　郝茜茜因为来例假痛得不行，安歌就去小卖部跟阿姨买红糖打算给她冲水喝，结果回到教室的时候课已经上了十分钟。她蹑手蹑脚地往教室后门走，试图悄悄地混进去。

　　“哎呀！”一声惨叫。

　　该死的门锁，勾住了她的衣服，门板狠狠地拍在她屁股上。

　　几个后排男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在写粉笔字的吴老头转身，全场一片死寂。

　　“你，为什么迟到？”啪的一下，粉笔头一个抛物线扔在她面前。

　　怎么办，不能出卖郝茜茜，万一让这么多男生知道例假这桩事，她还怎么混！

　　“我去买零食了。”

　　可想而知，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你怎么回事？为了买零食旷课，还漏交这个星期的作业！放学留下来，抄这次作业五十遍，不写完不能走。”

　　安歌有那么一点点委屈，但是忍为上。她坐回座位，倒抽凉气。

　　徐晓磊悄悄递来一张纸条：“你不是去买零食。”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的微笑。

　　放学后郝茜茜跟安歌表达歉意，安歌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让她早点回家休息去。这么一点小事哪里值得这样。

　　徐晓磊借口自己要等父亲下班，一直留在教室里陪安歌把那五十遍抄完。末了，他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吴老师你是去给郝茜茜买红糖水呢？”

　　安歌脸上三道黑线。

　　“你们是不是把男生都当傻子……”

　　这个对话简直无法进行下去。安歌背起书包冲出教室。徐晓磊看着她的背景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了一点点心，但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了，让他想去保护，却又不确定她需不需要保护。

　　过了五分钟安歌回来了。

　　“我……忘了拿作业本。”

　　“还好你回来了，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他递给她一个用紫色礼品纸包得整整齐齐的盒子，“晚上回家再打开吧。”

　　“谢谢”安歌一脸笑靥，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除了父亲和杨阿姨之外其他人的礼物了。

　　夜色如水，安歌打开礼物，是一本非常精美的日记本，也是紫色的。还有一张紫色的卡片，“Happy Birthday, and always smile.”

　　真是一个细心的同桌，不但知道她的生日，还知道她喜欢的颜色。安歌觉得暖洋洋的。

　　从那第二天开始，徐晓磊就在自己的课桌里放了一包红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但总是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