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12、第十二章 相思相忘

　　“你那边一切都安顿好啦，美女？”电话的那头臧染精神抖擞，看来也是经常晚睡的人。
　　“必须的呀，不然等新郎官你回来了帮忙？”林落落打趣道。
　　“别这样说哦，我可是会以为你在嫉妒我的幸福！”
　　“你是说我不幸福咯？”隔着电话，林落落也在这边怒眼皱眉。
　　“你那种单身的自在我知道，但是我这种有一个人来管着的温暖你就没有发言权啦？”
　　“得瑟！”
　　“我打电话来除了慰问呢，主要是跟你说苏溪城也来了秋城。”
　　臧染顿了顿，发现电话那头没有响应，仔细听了听，问道：“你听得见吗，落落？”
　　“在呢！”电话这头的林落落淡然无比。
　　“你这么淡定，你们见过？”
　　“没有，偶然间碰到。”
　　臧染等了等，没有下文，都急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林落落以对方听不见的气息轻轻让内心的那股压抑顺着嘴唇慢慢呼出。
　　“到处找，见到了又没有然后，你太勺（当地方言，傻的意思）了！”
　　林落落放下手中写写画画的笔，走到卧室推开窗，那个从没亮过的窗户今晚居然大大开着。
　　“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
　　“啊？”本来只是简单聊天的林落落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千万不要，信我，不要以任何方式管这件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嗯，那好！”
　　林落落听闻电话那头有人讲话的声音，赶忙插话：“臧染，是你媳妇儿在叫你吧？”
　　“噢，她电话叫了烤串，现在送到了！”
　　“那你赶紧去吃，冷了吃容易拉肚子！”林落落催促。
　　“好，那有要帮忙的事儿就说哈，别客气！”
　　“知道啦，啰嗦。”
　　顺手把挂了的电话装进兜里，晚饭后连续画了几个小时，脑力劳动真不比体力劳动消耗得少，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林落落把家里有的东西在脑子里理了一遍，好像现成的可以吃的东西就只有酸奶，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突然内心里真的有些羡慕臧染说的那种幸福了。
　　这种滋味自己曾经尝过，不是吗？
　　“那是那年节气小雪的第二天，天空飘着星星点点的雪。林落落一大早就赶最早那班客车，冻着发红的鼻子去看苏溪城……”
　　意识到往事已上心头，林落落赶紧使劲晃着脑袋把自己拉回现实，她穿过客厅来到厨房给自己找了一盒酸奶，去到阳台隔出的小画室把笔和纸带上又回到卧室的窗台。
　　那个自己看得到的窗户橙黄色的灯光昏昏的透出来，一眼看过去是一个很大的书架的斜角以及满满的书。米色的窗帘坠坠地垂着拉到一边，一个驼铃在另一角吊着微微晃动却没发出声响或者是在林落落这里听不见声响。
　　林落落手中画着眼前的这一切，笔下那间屋子里的窗帘摸起来好软，驼铃正对着的该是房间一角书桌前的主人公，那昏昏的光就是来自于他的台灯。
　　签上日期，一副速写就算完成了，可是又觉得哪里还没有考虑透彻似乎又不用考虑得那么透彻。林落落重新拿起那盒酸奶，“咕嘟”吸了两口又望向那个窗户，可惜直至她觉得再无法和瞌睡抗争都没有看到那个窗户有要关的意思。

　　那个窗户里的同一刻，苏溪城想起那个自己无数次在这样冷而不寒的天气里想起的往事：林落落来看自己，苏溪城觉得还好，可是怕冷的林落落鼻子冻得跟胡萝卜一样。刚把她接到单位宿舍，本来心疼她那么大老远来，可心疼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因一句不重要的话两人吵得不依不饶，结果林落落转身就出去了。
　　气得跺脚的苏溪城想走了算了，可是一回头看手套、围巾，甚至手机都还放在包上，她什么都没带就出去了。苏溪城赶紧追出去，林落落早没了踪影。
　　在苏溪城工作的小镇，林落落没有一个朋友，见过自己的同事却都不熟。小镇就这么大，可是半天过去还是找不见，苏溪城回到宿舍一看也没有，各种不好的想法涌上心来。
　　“她本来就冷成那样，她还脱了手套、围巾，她没带钱包，她怕晕车后吐所以早点都没吃，她还是个路痴，她还很笨容易相信别人……”苏溪城找得已经心急火燎，这些悲观的想法拦都拦不住一股脑往深了想。
　　直到天蒙蒙黑，苏溪城才看到江边林落落远远的样子，紧跑慢跑过去，看见她一个人缩着坐在江边观景台石凳子上瑟瑟发抖、双手在嘴唇边不停地相互搓着，江风不时吹来，柔而乱的头发扑到脸上再落下，留下几根根贴在她的鼻头、眼睛，却也不舍得把手挪过去捋一捋，那一刻他的心拧成了一条麻花。
　　林落落看到几米开外盯着自己的苏溪城，赶紧站起身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错了！”
　　苏溪城的眼眶憋得通红。第一次她如此认真地跟自己说错了，可明明是他跟她计较这么多，才让她在外面冻了一个下午，明明是他没能早点找到她。
　　“冻坏了吧！”苏溪城把大衣的拉链拉开，把她整个人包进怀里。见他并没有像中午那样跟自己大声吼叫，她瑟瑟地把两只手缠在他的腰上，像两条冰冷的小蛇。
　　“对不起。我想着反正你会给我打电话，那就走远一些，让你来把我背回去。可是走远了才发现没带手机。然后我又不知道怎么走回去，也没有钱打车，才让你找了那么久。”她口中呼出的气息凉丝丝地穿过他的胸膛。
　　“下次离家出走记得带好电话和钱，知道么？”苏溪城把大衣紧了紧。
　　“那你每次都会把我找回去？”
　　“会的，一定会的！”
　　苏溪城坚定不移的回答让林落落心满意足。当然，同时让她心满意足的还有苏溪城把她背到打得到车的公路，虽然不是背回去，但对于被冻成狗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天去吃烤鱼，林落落一个劲儿抖个不停，一开始还以为是冷的，可是在餐厅开着空调那么暖和的地方林落落还是抖得很厉害，到后来还开始恶心，就以为是感冒了，还白白地吃了一堆感冒药。第二天林落落觉得已经好了，可是苏溪城坚持要去看医生，一查才知道她血糖低。
　　也是从那开始，苏溪城会随身为她带上糖或者巧克力，即使不在身边也要打电话提醒她自己带着。
　　“滴滴嗒嗒”的闹钟声音响起，这是提醒自己必须得睡了，否则铁打的身体也会油尽灯枯。
　　苏溪城捏捏鼻梁，把自己从那个酸与甜交织的回忆里强行拉回来，没有什么比睡觉更治愈的了。

　　“辣辣，辣辣……”靳程在一楼扯着嗓子冲着三楼高喊。
　　“怎么，怎么？”林落落拖拉着棉咚咚的拖鞋跑来阳台。
　　“哟，要去相亲啊，大白天贴面膜！”
　　“不是啊，去见一个朋友说点事！”林落落拍打着脸上的面膜。
　　“真去啊，我姨做了饭，一起吃吧。”
　　“帮我谢谢吴姐，我也是约了人家吃饭的！”
　　“没趣，我可是有帅哥朋友要来，不见是你的损失啊！”靳程白着眼进去了。

　　门口的树上依然有稀啦的树叶随风在轻轻摆动着，微微的风吹过，却无关冷暖。也有三三两两的妇女提着菜篮子从菜市场回来。林落落心情无比的好，出了门，冬日里暖暖的光迎面扑来，原来阳光在不同的季节也是有不同颜色的，要说夏季是耀眼的白的话，冬天就是看得见的橘。
　　这么美好的时光只被自己一个人感受到，真是浪费，林落落一半赞叹一半遗憾！

　　林落落刚走不久，苏溪城就拧着小礼盒开始按门铃。
　　“来咯，来咯……”靳程开门就冲苏溪城挥舞着手中的抹布，一副揽客的样子。
　　“矜持点！”
　　“讨厌！”靳程一副贱兮兮的样子用指头戳了一下苏溪城的肩，“人家等了你那么久！”
　　“呃……”苏溪城留下若干寒颤，赶紧向院内跑去。
　　吴姨刚把最后一个菜抬过来，苏溪城就进门。
　　“哇哦，好香！您是吴姨吧，吴姨，您好，我是苏溪城，靳程的朋友。”
　　“溪城啊，哎哟，你好你好！赶紧来洗手吃饭。”
　　“吴姨，这是给您带的红茶，冬天喝能养阳气、助消化！”
　　“哎呀，谢谢，谢谢，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带着嘴来吃饭就好。”
　　“姨，你们快吃饭吧。溪城，这可是你受贿来的菜啊，抓紧吃！”带着客人来的靳程反倒事不关己，早就自个儿把饭盛好，等着面前两人寒暄完。
　　“没规矩，坐那边去。”吴姨用手拍靳程的腿，把他撵到另一个椅子，把苏溪城按在这个座位上，离自己最近。
　　靳程朝吴姨努努嘴，又用恐吓的眼神瞪瞪苏溪城。可是后者撇撇嘴，摇摇头，一副“咬我啊！”的样子，然后立马换了一个喜相逢的表情接过吴姨夹过来的菜。
　　“咦，靳程，不是说还有你另外一个朋友吗？”
　　“那个辣辣，好不容易也让她好好吃顿饭，她却说有约了！”
　　“跟你说过了，好好跟人家姑娘讲话，要不然哪个姑娘会跟你正正经经的谈恋爱呀！”吴姨把一块肉重重地放在靳程碗里。
　　“姨，我有得是姑娘追，对吧，溪城！”靳程对着苏溪城舌头在嘴里响亮的弹了一声，同时眨了个眼。
　　“噢，那个呀，那个我不知道！”苏溪城抿嘴偷笑。
　　“别吃了”靳程伸筷子夹回苏溪城碗里刚刚帮他舀的一个丸子，一个囫囵塞进自己嘴里。
　　“来来来，这里还有！”吴姨立马又给苏溪城舀了一个，气的靳程牙咬得嘎嘣嘎嘣响。

　　餐厅角落的位置，锅里的串串也正煮得“咕咕咚咚”。
　　“落落，来一串土豆呗！”袁朝东翻起一串烫熟的土豆片。
　　“好，谢谢！”林落落痛快的接过，往自己的油碟里又加了些香菜。“袁哥，你说的那一个活动具体是什么呢？”
　　“嗯，这个活动是一个主张把国学教育纳入孩子们日常生活和学习的退休老教师发起的，他自己的假期学堂也办了有一定规模。这一次主要是有差不多四十个孩子，我们会带他们到一个农业庄园完成一系列的任务，这些孩子彼此间都不熟悉，不设定活动目的，最后让他们自己来总结自己的收获。”
　　“嗯，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农庄可以有不同的生活体验，活动内容的设计上可以娱乐可以教学，人员的组成上可以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甚至不同生活环境组合，只是这对指导教师要求很高！”
　　“所以邀请你一起参加啊。怎么样，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林落落憋着劲把一块芋头从竹签上扒到油碟里，对面的袁朝东放着筷子静静地等待答案，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黄了。
　　“我去呀，那么难得，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方面的活动！”
　　袁朝东松了口气，把一串茼蒿放进鸳鸯锅的清汤里，他可没林落落那么能吃辣的！
　　“对了，那个农庄的老板娘有个孩子也要参加，我琢磨着也邀请她一起。”
　　“你这么想，证明她有她的优势，挺好呀！”
　　“可是，我怕我说服不了她。”
　　“嗨，就你这口才，还没那个自信？”
　　袁朝东从舌尖轻吸一口气，“你哪天跟我一起去跟她会会，也给我帮个腔，没准能成。”
　　“好啊！” 林落落也放下筷子“不过，我在跟人相处里本来就很被动，我没有信心！”
　　“那不重要，我也是去看方案。没准在这个过程中你能给我不一样的意见呢。当然能邀请到她更好！”袁朝东清冽的脸上浮着微微的笑容。
　　外面降临不久的夜幕落着颗颗雨滴，白天还是暖阳，这么一会就换了另一副模样。
　　“落落，你要学会接受身边万事万物的变换，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林落落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她赶紧原地转了转，使劲去忘记。
　　“走吧，我送你。”回到餐厅前台取书回来的袁朝东来到跟前。林落落脸上已是一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