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劫，半生缘》水幽殇

45、旧江山浑是新愁(三)

　　我走得坚决，不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背后灼灼的目光。

　　没有进松园，那里曾经是我的新房，但如今已经是别人的了。

　　吩咐把行李送到琴院，待我过去的时候，细心的绿儿已经为我收拾出了一间房，还未得空休息，洗了把脸，换身衣裳，就忙着去看外婆。

　　进去的时候，外婆正躺着，一室的药香。

　　“外婆，是我，蝶衣回来了。”我轻声唤着。

　　床前的布帘掀起,外婆睁开眼睛,虽然一脸病容,但眼神依然精神、锐利。看到这里，我便放心了，看来病不怎么重才是。

　　“外婆，蝶衣不孝，让您担心了。”我握着她老瘦的手，还是禁不住地伤心落泪。

　　“傻孩子，回来就好，平安就好。”外婆拍拍我的手，说道：“老婆子老了，再受不住风浪了，只要你平安，我便什么都不求了。”

　　心知外婆是想起娘的死了，我更是愧疚，非但不能让她颐养天年，还让这样一个老人为我担惊受怕的，我真是无能。

　　“外婆，蝶衣太没用了，辜负了您的希望，还……还害死了红儿。”想到四不瞑目的柳红，我更是悲从中来，无可抑制。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伤心。别哭了，老婆子我这么些年过来都没掉一滴泪呢！孩子，天在上面看着呢！总有他们报应不爽的时候。”外婆如此说道。

　　“我知道，外婆，就算天还容他们，也有人在看着。外婆，蝶衣最后求你信我一次，我不会再出错了。”我已经下决心，要把他们欠的，都讨回来，连本带利！我原就是太宽容，以至他们认为我可欺，连带害了两条人命。古人说：“姑息养奸”果然不错，如今我不会再留情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这家业本就是你的，你爱怎么玩就玩去吧！就算都送人了，也强过给旁人糟蹋！外婆老了，精神不济了，早不想管那些个事了，你就都接去吧，也算孝顺我，给我分忧了。”

　　“谢谢外婆！”我认真地给她磕了两个头，说道：“那您就安心养病，外面一切有我。”

　　“好，去吧！”外婆挥手要我下去歇息。

　　出了门，我吩咐琴院的大丫鬟，说我就住偏房，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还有日常饮食，用药等等一定要亲手去做，不可出岔子。好在那些都是跟在外婆跟前多年的，都知道些轻重，不用我太点明就了解深意，我把外婆托付给她们暂时也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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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假殡”事件在各方一致的缄默下，就这么如行舟过水一般，渐渐波澜平息，人也不复记忆了。我蜷缩在琴院一间偏室里，闭耳不闻院外的蜚短流长，只是一心在外婆跟前侍奉汤药。

　　一段时日以来，打着探病旗号来琴院的人不少，却一例被挡在外面。得不到消息，各路人马都不十分放心吧？是以不好硬闯的诸人开始迂回探听，院里主子一天进食几次都成了小厮仆役们私下可以卖钱的消息。各处的管事掌柜一天三餐地求见，我都用外婆病中要静养，我要在前侍奉为理由拒绝了。但由于大权还是在我手里，所以眼下有些人虽然蠢蠢欲动，但也还翻不过天。反倒我这许久的沉寂，让他们开始不知所措了。

　　而我等的，就是着大家都失去冷静的时刻。

　　酣雨将至，大战在即，我要催生出这紧张的气氛，若能让敌手狗急跳墙自然最好，这样不用吹灰之力，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他们忍住了，也至少可以让自己一边同气协心。当然，若是用得不好，反倒容易引火烧身，但好在这次虽然敌暗我明，但外婆多年韬光养晦不是白做的，他们的势力已经多半掌握在手，而且我若行动，理由是名正言顺，，虽小人一时只手遮天，但这庄子到底是夏侯家多年的产业，古语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沉梦山庄可从来没有真正落到那外人手里。

　　可以说，天时地利，我已经占去大半，这人和一项，他们手底控制的商号管事都原是夏侯家提拔的，想来他们大半是靠重金利诱才得了他们的投诚，那么只要条件开得更好，贰臣是绝对不会介意做回“忠臣良将”的。

　　在我回到山庄以后足足一个月，琴院的门终于开了，外婆和我联袂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婆带着笑意看着我，我也回她一笑，里面满是自信和从容。

　　在这没有硝烟的温柔互动中，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宣布了一场战争的开始，和一群人的命运。

　　后面的半月，我继续做该做的事情，处理商号的生意，调度家中的仆役。毕竟我原都没有用你死我活的心态去对待过经手的事情，所以很多事我是将就过的。可是如今就不同了，而我也需要时间来重新掌控全局。

　　宗族里一年一度的大祭又快到了，这次是轮到我们这一房主祭，所以我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地拿了拜帖，去见族长了。

　　夏侯一氏在本地是名门望族，已有二百余年历史，现任族长较外婆年长，辈分却小了一辈，算来我也只喊他一声“三表叔”。他一直也没什么大作为，不过是赖得出身先祖嫡系，方才在族中宗务上说得上几句话。论势力，其实这嫡传大房早已没落。

　　族长的宅院在镇上繁华地带，和山庄有些距离。房子是老宅，百来年历史了，红门深院，班驳的外墙，一股腐朽的气息。

　　虽然在我看来已经是金玉其外，但在这个不大的镇子上，这栋宅子还是不少人仰望的对象。毕竟虽然现任主人没落，却还挟着百年基业积累下的威名。何况那些百姓也未必知道宅子里面的情形，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变卖家产来支持开销，而只是一味地羡慕着。

　　而族长，我的三表叔，虽无意去进取或是开源节流，却为了面子或者是家声，私下靠变卖祖业维持繁华的假象。当然，我认为光靠这些许的家产是支持不了他们经年的挥霍的，年初三叔还大摆宴席迎进了第三房小妾，是个花了大价钱赎身的青楼红牌，如此家业是决抵不住这般挥霍的，底下一定有人在支持，而人选我心中也已经有了腹案。这也是今次前来的目的之一。

　　由于来得突然，事前没有通知，是以我们被请在大堂里坐着，好茶侍奉着，作陪的是这家的大少爷。

　　当然，我得如此礼遇，不仅是因为我代表沉梦山庄而来，还因为那摆放在案几上的大箱小盒的礼品。

　　而族长，我的三叔，却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问，才告知是陪新上任的四娘去进香去了。

　　大少爷面子上有些难看，但还是一副好脸色对我，殷勤地全我用茶。

　　看来这老爷子是沉溺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让一家上下有些乌烟瘴气了。

　　不能放客人在大厅一直喝茶啊，大少爷焦急地等着家人把他不争气的爹寻回来。半晌出去寻人的家丁回来了，回话说在庙里没见到人，这下大少爷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讪讪地说：“表妹不若去歇息一下吧，天如此的热。”

　　初夏时节，若说很热，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但看他紧张地一头汗，我也懒得纠正，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还是表哥想得周到，蝶衣谢过表哥。”

　　见我同意，他忙引人带我前去，还讨好地说道：“表妹只管歇息，爹爹回来我会派人去请表妹的。还请表没赏脸晚上一同用个便饭。”

　　他要邀请，我如何会推辞？本来我就是有目的而来的。

　　顺势而上，我答道：“蝶衣冒昧了，我等一行要在此第盘亘数日，……”

　　那人也是一个玲珑七窍的，不待我说完就接口了：“那一定要在鄙处住下，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我也不推辞，反正真是我的目的：“多谢表哥！听闻表哥想在镇上开一家铺子？”

　　“是有这个想法，”他呐呐地，有些不安，“只是……”

　　“若是资金或者人力上有什么问题，只管告诉我，我一并个你办妥就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前些年没怎么走动，有些生疏了，以后可要多多相互照应才是。”

　　说罢，我吩咐跟我前来的本镇商号主管留下和那少爷商议具体事宜，然后在他那满是感激和钱恩万谢的言辞中，离开了大堂。

　　天，终于清静了。

　　但想想也恻然，若没有利益，我们何尝会如此亲热？

　　而回顾自身，我于文轩又何尝不是如此？本来，我们应当是最亲近的人，却没料到他是如此待我，而今，我也如此待他了。

　　我出嫁前那些玫瑰色的幻梦，如今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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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终于搞定了~~~大概可以正常更新了。。。。每天写一点，慢慢来~虽然少，8过，天天都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