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
-
请人看了风水，合了凶吉，外婆把婚事定在了半年后。
虽然知道妹妹很急着进来，但是我却不想提出异议。也许我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半年后挺着大肚子进门，蝶舞该是附近士绅家小姐夫人们多久的话题。
自从那日以后，我和文轩算是真正的相敬如“冰”了。他开始宿在书房，只是偶尔才来我房中一会——为了堵住长辈们的嘴。
外婆最近老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孩子，都被我插科打诨了过去，我知道我大概是不会和文轩有孩子了，因为我们现在基本已经相看两厌。但是若是要告诉一脸期待的外婆，我却不忍。
为了远离家里一屋子的女眷的各种骚扰，我终日在外忙碌。时间渐渐流逝，期间去看了爹爹几次，他的病情还是反复着，也许是久了，渐渐我也就不那么忧心，以为一时不会有事。却不料，我的自信再次让我痛不欲生。
爹竟然在我忙他另一个女儿婚事的时候，悄悄去了。后来我每次想起这事情的时候，总觉得，是不是爹也对这婚事不满，所以在蝶舞婚前几月的时候走了，免得看到不豫的画面。
其实，我也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么想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一身重孝地来为爹爹上香，哪怕看见中堂放的棺木，我却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眼底干干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古人所说的欲哭无泪。
我还有很多想和爹说，很多想和他学，但是爹却这么早就走了，他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说我现在的懊悔么？
“大小姐”爹去了，二娘就不把我放眼里了，人情冷暖，莫过于此。我来了半天，只有管家主动来招呼我，“老爷有一封信留给你。”
我点头说道：“带我去吧。”我也确实不愿意看他们脸色了。
来到书房，物似人非，最是凄凉。
管家把信交到我手上，体贴地合上门，留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我打开它，偌大的信纸上，只有八个字：杜宇啼血，不若归去。
我看着信上熟悉的字，终于泪落了下来。
爹，你终还是懂我，疼我的……
整了整心绪，我觉得还是该回到大厅去答礼。虽然我已经出嫁，但是毕竟还是柳家的女儿，而且我一向为爹爹打理生意，与来吊唁的朋友也相熟些。
但是，爹爹毕竟去了，今后这偌大的家业会如何？我没有弟弟，爹的血脉到我们这代便就绝了。爹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参与生意，但是如今，也该要避嫌了，否则不定惹上什么流言蜚语。
“柳夫人哪，我听说府上小姐要出嫁了？您女儿生得可真好，怪不得人家喜欢，呵呵~~~”
“哪里。是李夫人您夸奖。不过不是我夸赞自家孩子，同是一个爹生的，我的丫头就是水灵！不象我们家那大小姐……算了，不说了，我毕竟也算她庶母，不该说她的不是，不过我确实一见她就烦心。而且啊，不瞒你说，夏侯少爷本来就是属意我们家蝶舞的，但是却硬被她要了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那么宠她！真是，现在还委屈我们蝶舞做小……”
“真的？那您家的大小姐就太不应该了……”
真是，二娘就那么着急让蝶舞名正言顺么？所以不惜让我背负污名！其实，我本不该奇怪的，不是么？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哪日她深明大义起来，我怕还以为是鬼上身呢！
我暗自一笑，看来二娘忙着呢，怕是没空招呼我了，难得她扬眉吐气了，我怎么也得让她过瘾不是？否则不就太不孝了！
我退了回去，吩咐管家备车。既然妹妹有这么精明的娘亲，看来是不用我多事的，我还是小人一回，自扫门前雪吧。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按照古礼来说，家里长辈去世，要守孝三年，若喜事不在丧事三月内办，那之后一年之内，是不宜嫁娶的。
如今看来，妹妹要嫁进来，可是好事多磨了，因为婚期是定在四月后的。
回到山庄，外婆委婉地问了我的意思，我沉默不语，告诉她关于婚事我已经全部交给婆婆了，因为有长辈在，让我这小辈主持这等大事，终究不妥。
当然，在座的都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但是我已经明确表示我对此事不再关心的立场。
如今，我也不想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揽上身了，反正人家也不会感激，不是么？
夜凉如水。
我独自走在长廊上，那是通向书房的路。
我手上捧着夜宵，是亲手做的梅花糕还有刚刚熬出来的冰糖燕窝，犹自冒着热气。
我站在门口，看着门内的孤灯如豆。
文轩在灯下苦读。
在着昏黄的灯下看他，平添了一份缠绵的心思。
我靠在门边，终究惊扰了他，他抬起头，我就又望见了那双总能让我沉溺的眼睛。
见是我，那双眼里露出复杂的感情，恍然还有几分温柔。
我已不再费心去猜测那中有几分是真意，几分是虚情，顺势进门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案几上。
“会试在即，相公这些天来一直用心于功课，想来是很辛苦的，妾身无用，帮不上忙，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今天奶奶差人送来今年新到的血燕窝，我特地熬了些给相公补补身子。功名虽然重要，身体也得要顾不是？”
见他没有什么表示，我于是很体贴地盛了一碗递过去。
“妾身不擅长庖厨之事，燕窝也是第一次熬，希望相公不要嫌弃。”
自从嫁人以来，一直希望可以和夫君琴瑟合鸣，却不料红袖添香的雅事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真是讽刺！远看也许是一副美图，但是谁能想到，这副举案齐眉的画面中的主角已经相见不若不见了呢!
“蝶儿，”文轩接过我递去的碗，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低下头，无声地喝着燕窝粥。
晕黄的烛光映在我们身上，远远的墙上我们的影子纠葛在一起，虽然实际我们都刻意地站离了一段距离。
这场景温馨得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蝶儿，再来一碗。今天晚饭用得早，我还真有些饿了。还有，”文轩的花里有些笑意，“你的手艺没你忖度的那么糟糕。”
“哦！”我还没有从刚刚的场景里恢复，只能楞楞地应着。
今晚，我们之间，意外地没有了新婚的甜蜜，也没有了决裂后的敌意，剩下的是平静，如无风的湖面，清澄地像一面古镜。
我有些贪恋如今这种气氛，来时的目的，于是迟迟不能出口。
文轩又埋头吃了一碗，说实在的，做了东西有人这么捧场，我心里不能说是不得意的。
“蝶儿，别生我气了，好吗？”文轩不知何时把碗放下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过去的事我们不能挽回了，但是我，你要知道，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文轩的声音有丝颤抖的温情：“我早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但我对这婚姻本是没有什么指望的。我们毕竟从来没有见过面，不是么，蝶儿？但是婚后，我渐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就像我一直想要的那样，但是已经犯的错，我要负责。蝶儿，但你可以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信我。”
我听着他的话，心却一点一点冷下去，一点一点沉下去，要不是看在他这样一副深情的脸孔上给他个面子，我几乎都要笑出来，说什么婚后渐渐喜欢我了，那蝶舞算什么？难道在婚前他们就勾搭上了？我那成天在家装大家闺秀的妹妹怕是没这个机会有幸结识他吧！
罢了，看来想维持这平静，真是我强求了。
“相公，”我打断他柔情的话语，“妾身今天其实也有事情要说。”
不待他回应，我自己开口道：“明日起，妾身要上京城去。那里的商号分号要开张了，妾身要去盯着。你知道，那里虽然是分号，但毕竟身在京师重地，马虎不得，所以一定要个那得定主意的人去。奶奶年纪大了，婆婆忙于山庄内务，再说她对生意上的事情也不大熟悉。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我最合适。但是这样的话，就不能为相公的喜事张罗了，所以今天妾身特地来告罪。但是相公放心，妾身一定赶得上婚礼的，妾身也会拿出一份喜人的成绩来为相公贺喜……”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果然文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耐烦了？那好，我终于可以告辞了。
“蝶儿，你不信我的话，是么？”我没料到他关心的是这个，有些猝不及防。
这次轮到我皱眉了，我默默地收拾了碗具，随口说了几句，就转身出来了，但是我走得不急，因为我不想他觉得我是落荒而逃。
文轩的声音却如跗骨之蛆，依然跟在后面：“蝶儿，你不信我么？为什么不不肯给我点信任呢？”
看来没有答案，他是不会罢休了，已经夜深了，他不怕扰到别人，我还怕丢脸呢。
我的脚步没有停，也没转身，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们间的信任？如果有的话，也已经被你挥霍掉了。至于你的话，说实在的，如今的我，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么？文轩，我以为你不是这么放不下的人呢！难道我又错了？”
我走远了，而后面没有再有话传来，我知道，这次，我略略占了上风。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一笑。
*****************最近是亲妈***********************
应幽兰伊人的要求，文轩哥哥出来了~~~本来我没打算让他出场的说！今天会写完这章，说实在的，某moon也很惭愧的说，偶也知道这章拖得太久了~~~
呵呵，今天不少人留言，如果再多点，明天我就发礼物——番外，呵呵！到底先写谁呢？呵呵，明天再说，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