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卷珠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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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未曾有过机会踏入这银銮殿。
虽说从前也是生长在大府邸中，但这两年在沐芫的小院落里待惯了，平日在宸亲王府也不爱到处去走，因而今日见了银銮殿的富丽堂皇，竟觉有些嗔目结舌，倒像是一个乡巴佬到了城中大户的人家。
宸亲王府中姬妾的院落都坐落在王府东苑，姗侧妃的青黛苑居中，由其余媵妾的小院落环绕。而西苑前苑设了祠堂，后边便就是王府花园。
王府重大节日办宴席或者招待贵宾的玉鸣殿与王爷的寝殿银銮殿位于中轴线上，是府中面积最大，修葺最为富丽的两座大殿。
银銮殿实际是个巨大的院落，院中放置了几点山石，种了月季，海棠，芭蕉，腊梅等若干花草，现今是冬天，院子里只有腊梅飘香，但那一点点白如同上好的白玉挂在枝梢上，与朱甍碧瓦的大殿相映成趣。
大殿顶上铺着几层琉璃瓦，往恢弘殿门进去，便能见七间通堂，殿门朝南，因而只要不是极度阴霾的天，通堂的采光都极好。
通堂间以黄花梨多宝阁相隔，多宝阁中都放置着上等的玉器或是木雕作摆设。殿内墙壁上挂着些字画，如意不太认得，但想必都出自名家之手。
而此时，院子里的人都好似异常繁忙，几名小厮正在清扫着前院，而殿中有数名丫鬟正擦拭清理内堂摆设。如意战战兢兢站在大院的角落里，想找个人问，却也不知找谁。
突然一个穿着翠绿衣裳的丫鬟来到她跟前，那丫鬟头上插着一只珍珠碧玉步摇，配着一只玲珑镶珠金簪，一张苹果脸略施脂粉，双眸大而亮，乍一看，确实生了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
她款款走到如意跟前，问道：“你就是如意？” 如意怔怔地点头，她又说：“我去帮你叫郭公公。” 说完便又踏着她那柔美的碎步走开了。
如意只得继续拘谨的站着。她心里想，这丫鬟的穿着看起来全然不像个下人，竟比沐芫夫人还要富贵些。
不一会儿，她就见郭怀快步往她这儿走来，她亦上前走几步，双手放置腰旁行礼：“奴婢柳如意见过郭公公。”
郭怀待她倒是客气得多，他笑着回道：“姑娘在我这儿不必多礼，你先跟我来，我带你把住处寻了。”郭怀说完，便领着她往偏屋的方向走。
他们在大殿最近旁的偏屋前停下，郭怀对着如意说道：“这院子平时侍奉的丫鬟有足足三十个，但住在院子里的只有六个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丫头，因着王爷晚上可能需要侍奉，而一大早又要伺候王爷起床。你就在这屋里住下吧。”
郭怀推开了偏屋的门，如意见这偏屋放了一张紫檀木床，置了一个梳妆的台子跟三门的木柜。她在沐芫院子里都是跟着熙春、司琴同住，没想到这王爷殿前的丫鬟，原来都是各自有个屋子住。
郭怀领着她进屋放东西，又说：“每日王爷处理完事情回来，丫鬟们都各司其职的伺候。一会儿我让碧落丫头跟你讲该做些什么。你现在先收拾着，也歇一歇，我过一会儿差碧落来叫你。”如意答应了一声，郭怀便出了屋子，将门拉上离开了。
如意放置了自个儿的东西，又将床铺收拾妥当，无事可做，坐在床头发起了呆。她只觉得在这银銮殿里有一种无处置身的陌生感，并且从前也没有侍奉男子的经验，如今到王爷身边当差，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不等她回应，门便被推开。进来的是方才与她搭话的绿衣丫鬟。
“公公差我过来，与你说说这边伺候王爷的规矩。” 如意忙起身，那丫鬟继续说道：“我叫碧落，也是王爷身旁伺候的。” 如意方说：“如意有劳碧落姑娘关照。”
碧落斜着瞟她一眼，说：“都是伺候王爷，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好，没有什么关照不关照的。你先跟我来，我带着你认识一下院里的其他人。” 如意便跟着碧落出了屋。
碧落带着如意走到了隔壁屋里，只见那屋子摆着的是个三人的大通铺，如意心里一怔，才知晓，原来并不是每个丫鬟都独住一屋，突然惶恐起来。她初来乍到，又被分了整一间偏屋，确是锋芒毕露，不知这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屋子里坐着三个丫鬟，仿佛刚刚正在谈着话，见碧落跟如意进来，都噤了声。
碧落领着如意对三个丫鬟说：“这是新来银銮殿当差的如意。”又对着如意说道：“这都是王爷跟前伺候的姐妹，如烟，菱香，丝竹。”
如意瞧着这三个丫鬟都穿戴精致，生得眉清目秀，她笑着示好，那三人却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并无半分热络与欢迎。
碧落与如意出了屋子，又往另一间偏屋走，只见屋里正有一个穿着粉色袖裙的丫鬟出来，碧落笑着上前，说道：“倒是巧了，我正要带着新来的见你。”
如意跟着上前，碧落方说：“这是清芷，与我住一个屋。”又对着清芷说：“这便就是如意了。”
那清芷鹅蛋脸，柳叶眉，吊销眼，比起方才几位丫鬟，更添了几分柔媚。她对着如意温婉一笑，说道：“咱这殿前，又添了个美人儿。”倒是如意至此见过的，对她有几分善意的唯一一个人，便回说：“日后当差，还劳烦姑娘们多指摘。”清芷笑着点头，说要去做事，走开了。
碧落又对如意说了些规矩。例如，王爷招了哪位娘娘或是夫人留宿，几个贴身丫鬟就得轮班在王爷寝殿外候着。还有，王爷回府，就寝，叫起，几个丫鬟都要去跟前伺候。
碧落又说：“之前伺候王爷茶水的蕙兰前些日子犯事被罚了，郭公公吩咐你去当这个差。我看你伺候沐芫夫人也有些日子了，伺候茶水的事情，不用我多说吧。”
如意愣了一愣，她与沐芫情同姐妹，在跟前伺候也较为随意，若是换成王爷，她倒没把握不失了分寸，便说：“王爷跟前规矩自要多一些，我怕有差错，还望姑娘多指点。”
碧落翻了翻眼皮，说：“细枝末节我日后再给你讲，你现在就先去茶房里找当值的小厮，学着把茶备好，王爷快回来了，我也需去准备准备。”说完带着如意到了茶房，便也离开了。
如意正在茶房里认茶品，熟悉茶具，就听到外头一阵骚动，她一旁的小厮说：“多半是王爷回来了。”
如意手里拿着茶盅，一动也不动，那小厮见她没反应，才提醒说：“你愣着干嘛，外头去候着啊。”如意才缓过神来，放了茶盅，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只见银銮殿前站着她见过的那几个丫鬟，都是一副恭敬模样，却没有人理她，她也不多想，跑到清芷身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候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往银銮殿走来，今日段篙炽穿了褐色内袄配方领对襟无袖罩甲，一双白皮靴子，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几个丫鬟都弓身行礼，段篙炽只径直往里走，丫鬟们也都跟了上去，待进了殿内，便围过去侍候他宽衣，仅有如意站在人堆外面，全然插不上手。
段篙炽个子高，越过几个丫鬟的头，就见如意一人低着头仓惶地站着，待他脱了罩甲，换上常服，突然挥手让几个丫头退到一边去，走到了如意跟前。
“你一人愣着做甚？第一天来银銮殿当差就偷懒不成？”段篙炽绷着一张脸，还是这般不苟言笑。
如意着实被吓住，立即跪下，回说：“奴婢该死，初来乍到，却实在不知如何动作，又怕自个儿失了分寸，方才正是在一旁学着几个姑娘，想着往后才能更好的伺候王爷。”
站在一边的几个丫头都在暗自发笑，这如意来殿里当差，从前两人一间的屋子，现在偏偏腾给她整一间，并且蕙兰伺候茶水的差事，大家都眼红，想着蕙兰没了，剩下的几个姐妹总有一人能去替了她的差，没想到突然蹦出来一个柳如意，现在好了，这丫头如此愚笨，定会惹得王爷厌恶。
段篙炽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借口倒是多。”
如意只将头扣着地，段篙炽又说：“不过我这殿前有殿前的规矩，你头日当差就失职，我要罚你。”
如意心里一沉，面上却并无任何变化，只说：“王爷教训的是，奴婢该罚。”
“好，那就罚你明日单独上前伺候，若再有失职或是不当，你就理应挨板子。”
如意恍然抬头，面上唰得便红了，又只能跪着回道：“奴婢甘愿受罚。”
段篙炽抬抬手，说：“起来吧。”
一边站着的几个人有些懵，心中的不满更甚，这叫哪门子的惩罚？不过是再给她机会献媚巴了，只恨不得上前去踹如意一脚，也不知这狐媚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王爷如此宽待。
等如意站起身来，段篙炽又回头问说：“茶呢？”
碧落上前道：“回王爷，郭公公吩咐从今日起，茶水的差事交给如意。”
段篙炽眉头皱起，望向如意，如意心头又一紧，忙说：“王爷赎罪，奴婢这就去取了茶水过来伺候。”便快步往茶房走去。
她端了茶水回来时，其余丫鬟已经没了影子，只有郭怀一人站在隔间外，段篙炽坐在案前阅着公文，她只得静默端起茶杯站在一旁候着。
段篙炽看得认真，抬手拿茶杯，如意赶紧递过去，他没往这边看，手竟先抓到了她的腕上。
如意一惊，失魂般颤栗，那茶水淌了些出来，滚烫的水烧得她手背发红，她硬忍着差点痛出了眼泪，也不能叫那茶杯掉下去。
段篙炽只觉得有些异常，抬头看到如意涨红了的脸，还有她手上的几滴水渍，却也不动声色，端着茶托将茶拿了去，打开杯盖欲要喝，还未下口，就将茶杯放在了案边。
他同时亦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侧过身看着如意，眼神间带几丝暖意，目如秋水，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茶水本应在本王进殿前备好，凉上一刻钟左右，不然滚烫的茶水，必能将我的嘴烫出几个水泡。”
如意才知道自己又出了错，准备跪下受罚，段篙炽却摆手说：“你别动不动就给本王下跪，不会做的事情，多看看便就会了。”如意一怔，只低着头，眉心皱着说：“奴婢愚钝，幸得王爷大度，屡次开恩不予责罚。”
段篙炽淡淡一笑，说：“本王刚刚已经罚了你一次了，若你明日再做不好，挨板子的时候可别哭鼻子。”
见如意的脸上微有动容，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因屡次犯错而受了惊吓的面容竟能瞧出几分委屈，段篙炽心生怜悯，又说：“本王也不是对谁都这般大度。”
如意再次红了脸，在他跟前，她断只有不断红脸的份儿似的。段篙炽也不再多与她说什么，只对郭怀吩咐道：“本王饿了，上晚膳吧。”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饭厅桌上便上齐了菜，几个丫鬟也又到了跟前伺候，如意跟着段篙炽来到饭桌前，段篙炽瞥了一眼周遭的人，对着众人说道：“本王今日想吃个安静的晚饭，你们几个都出去。”
如意便要跟着众人退出去，段篙炽看了她一眼说：“柳如意留下来伺候。”她才停了步子，郭怀心思活络，见状也站到了一边的隔间外。
待人都散去，段篙炽才朝着如意偏了偏头，又说：“你坐下，同本王一起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卷珠帘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