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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玉阶怨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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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红墙碧瓦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众横交错恍若迷宫的宽巷无比寂静,这便是巍巍帝阙,紫禁城。城中屹立一座宏殿,门上立扁蓝底金字刻着 —— 乾清宫。
此间已过午时,段篙炽却身着秀五爪龙四团石青色補服,肃穆走入殿中,面对着殿内正坐木炕之上的人恭敬行跪礼。
“儿臣恭请皇上圣安。”
庄重坐立于木炕之上的皇帝段柏挥一挥手说道:“宸亲王免礼。”随即将头一偏,“常喜留下来伺候,其他人退下。”语毕余人便弯身退去,殿内只剩下一名太监,在皇帝侧旁站着。
“将物件呈上来给朕。”段柏的声音厚重而有力,全无一丝多余的情感。段篙炽捧着一个墨色木匣子,递与太监常喜。
段柏从常喜手中拿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面上的表情却无丝毫变化,只将木匣放置一旁,默然凝视了段篙炽半响后方道:“你从哪里得到此物的。”
段篙炽双手作揖,回说:“去年老六整修府中西苑祠堂,工人在祠堂木板下寻到,想着必然是个宝物,四处找买家意欲售出,儿臣亲兵中有人识得便告知儿臣,儿臣花重金买下了此物。”
段柏听完眉头微微一皱,却仍不动声色,手指在木炕边规律的敲打着,又再沉凝了数秒。
......
过了约莫三炷香的时间,段篙炽面无表情从乾清宫走出,一手拿着方才的木匣,另一只手握着一卷黄轴,淡淡然对着身旁的亲侍说道:“备轿,去老六那儿,宁王府。”
落日余晖笼罩静默的宁王府,府外站立着几十名官兵,府内宁王段鉴的寝殿外也被二十余名宸亲王亲兵包围。段篙炽神情冷漠,四平八稳走进殿内,手托黄轴上前:“奉皇上圣谕”。
寝殿中只六皇子宁王段鉴一人,坐于正中的茶座之上,面如死灰,双眼似乎正笼罩着一层抹不开的阴影,他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地望着段篙炽,却要伪装出笃定泰山,不惧来者的淡定模样,克制着已然颤抖的身体,起身行礼。
段篙炽低头冷眼看着他的六弟,用极其冰冷的语气说道:“宁王段鉴逾制僭越,私刻圣印,结党营私,勾结北寇,作乱犯上,其心可诛。现将其逐出宗室,除籍贬为庶民,押至刑部候审。”
段鉴忽而抬头,直直地站起来,双眼泛红,向着段篙炽怒目而视,大喊道:“胡说!我何时私刻过什么圣印!何时勾结过北寇!荒唐!我要面见父皇!”
段篙炽看都不看他,只从身旁侍从手中接过木匣,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是一方雕刻龙头的玉印。“这玉印之前藏于宁王府西苑祠堂的木板下,去年到你府中修缮祠堂的工人可以作证。”继而将玉印放回匣中,缓缓行至寝殿茶桌旁坐下,“而你勾结北寇的证据,为今年初我平定北乱时降服的瓦剌军官亲自交出,我早已呈与父皇。”
段鉴瞪大眼睛,浑身狂颤瘫坐在地上,瑟缩脖颈,接着像是回过了神来,一边跪地朝段篙炽坐着的方向爬去,一边喊道:“大哥......求求你,让我面见父皇!六弟冤枉!”。
他的眼泪鼻涕一同流出,狼狈不堪,却顾不上去擦,只伸手要去抱住段篙炽的大腿,继续喃喃道: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串通四哥陷害你意欲谋反,可是这事儿最终也没成啊!您就放六弟一马!还有宏儿的事情.....当年是四哥的主意,全是四哥的主意!我本来想拦着他的,可是没来得及,宏儿就已经......大哥我错了!大哥你去跟父皇说!都是误会!只要你救我,我把四哥那些事儿全都告诉你,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大哥我求你了......我求你......求你!”
段篙炽将双腿一闪,躲开了段鉴的双手,低眼看他,没有一丝动容,只用毫无感情的声调站起身说:“请宁王尊受皇上圣谕。”
段鉴愣在地上,数秒后颤颤巍巍接过黄轴,随后再度起身,斜眼满带恨意望向段篙炽,全然不再顾及自身的王爷身份,对他的大哥吐了一口唾沫。
“恶毒小人!”他几近咆哮,“你以为你今日害了我就可以得势!?做你的青天白日梦!父皇不喜欢你这个嫡长子,现在不封你为太子,以后也决计不会传位给你!等四哥继位,你比我今日更惨!你残忍暴虐至此,谋害亲弟,无恶不作。活该你死了老婆孩子!我告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把你儿子弄死,给我一百次机会我都弄死他!你段篙炽,就、该、断、子、绝、孙!”
段篙炽皱起眉头,快步向前从他侍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将剑锋对准段鉴脖子,轻轻一抹,期间没有一丝犹豫,段鉴颈间静脉被割裂,鲜红的血喷薄而出,面色灰青,倒地抽搐。
段篙炽将剑还给侍从,淡淡然吩咐道:“宁王畏罪自杀,孙阔,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办。”说完便将目光避开仍在地上抽搐的段鉴,迈着大步走出了宁王寝殿。
此时西边的天只剩一丝橙光,宁王府四处无比寂静,景致凄清萧瑟,段篙炽的脚步声成了这偌大王府中唯一的声音。
“等宏儿长大了,要像爹爹一样当大将军。” “宏儿满了五岁是不是就能跟着爹爹骑射打猎了。” “今日宏儿学了首新诗,要背给爹爹听。”
段篙炽耳中尽是四岁男孩稚嫩无比的声音,心头最软弱的一隅仿佛又被划过一剑。
沉沉的暮色浸染而下,段篙炽下轿走入宸亲王府,身后侍从、随行若干,他在府门前停了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他的贴身太监郭怀跟两个提灯笼的丫鬟。段篙炽迈着他的长腿,信步穿过回廊,走过花园,来到王府东苑的一座院落,把玩着手里一对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走了进去。
沐芫院里刚刚用完晚膳,如意陪着她坐在院内闲谈,只见段篙炽还穿着一身石青色官服,正走进来,沐芫跟如意心里都咯噔一下,同时也起身迎了上去。
“王爷是刚刚处理完公务么?可有用过晚膳?”沐芫双眼泛着柔波,语气无比温柔,跟在段篙炽身后走进了房内。
段篙炽嗯了一声直接坐在饭桌前,“想必你已吃过晚饭了,如若你这儿还有些剩的汤饭,就端到桌上来给本王抵抵饿。”
沐芫也在段篙炽身旁坐下:“哪能让王爷吃剩的东西,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
“不用了,本王已经饥肠辘辘,现在就是一个白面馒头都秀色可餐。”
沐芫也不坚持,只对着身后的如意说道:“如意,你去看看厨房可有备夜宵,对了,看看莲子羹还有没有,总之厨房里有的好的饭菜都端过来。”如意答应了一声,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段篙炽将手中的玉镯递与沐芫,道:“这对翡翠玉镯是我命人专门去挑的成色最佳的,赠与你。明日我再差人给你送点穿用和首饰过来。”
沐芫有些惊讶,却战战兢兢接了过去,柔声道:“谢王爷。”
段篙炽摆摆手,“先别谢我,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王爷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是何事呢?”
“吃完饭再说。”
不一会儿功夫,如意就接连端上了红豆酥,莲子羹,还有一大碗鸡汤煮的馄炖,段篙炽不发一语的大口吃着,想必是真的极饿了。沐芫在一旁为他斟茶,满心欢喜。
吃完了饭,段篙炽端过茶饮了几口,沐芫终于问他:“王爷现在可以说了,要妾身帮的是什么忙?”
段篙炽放下茶杯,虽是在对沐芫说话,但目光却飘向了沐芫身后的柳如意,“本王向你要一个人。”
沐芫注意到了段篙炽的目光已定在自己的身后,而她的身后,仅有如意低头站着。
她的心一沉,欢喜愉悦仿似被哪儿来的寒风吹得丝毫不剩,一颗热络的心霎时袭来一股凉意。可她还是努力的维持着笑容,问道:“王爷所指的是何人?”
段篙炽未曾移开双眼,同时抬手指向柳如意,平静地说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