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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五坊斗鸡轻薄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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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小贼!”柳紫墨一大清早见一个陌生男子从柳月痕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大包袱,一个箭步跑上去,拗住他的双肩,狠狠给他来个过肩摔,包袱甩落了下来。
她拾起包袱,得意洋洋说道:“你想偷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正在自吹自擂这当儿,男子身手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冲上前去就朝他胸前一抓。
坏了!柳紫墨见到了他的脸,碰到了两团软绵绵的东西,玉手松懈下来,心情自然也跌落到了谷底。
梅若瑶惨叫一声:“哎哟,疼死我了!”一边双手护住胸前,咬着银牙,恨声道:“柳紫墨!”在古代第一个占自己便宜的竟然是个女人!
柳紫墨打着哈哈,僵着脸强笑道:“姐姐,你这身打扮往里去呀?真俊俏!嘻嘻!”“俊俏吗?”梅若瑶纤手叉在腰际,风情万种,朝着她款款而来,腻声笑道,“你要是把我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说你在外面乱花钱,还和我要。”柳紫墨吃吃笑道:“可你这大不合规矩,被爹知道是要骂的哦!”“我去把东西卖了做善事。”她眼波流转,盈盈笑着。“什么?”她不解,醒悟过来,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呀,能卖钱么?”动手将包袱打开,一大堆字画滚落下来,一张卷轴展开来,“抚平山东政要”六个大字赫然醒目,字体端庄秀丽,力透纸背,自成一格,细看里头的内容:“免去历亭,深州、兖州、瀛州、铭州、饶阳六郡三年的税赋,以抚慰百姓,恢复生产,庶民得以休养生息。齐鲁临海,可改户课为盐课,以增加国家收益。”
“啊,你从哪里相出这么好的办法呀?”柳紫墨一脸崇拜盯着她看。可惜她没功夫理她,弯着腰身将散落的物品拾起,面容毫无喜色,幽幽说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蠢办法。”
蠢办法?“怎么会呢?山东临近海岸,朝廷大可以盐来牟利呀,盐用得范围广,赚得钱不知比其他物件高出多少了。”柳紫墨道。“可是山东战乱多年,土地荒芜者极多,而人丁稀少,一时三刻解决不了。”梅若瑶说着,轻巧地将包袱拿了过去,迳自出去了。柳紫墨跟在后面嚷着:“你的面纱还没带呢!”“等我穿女装的时候再戴。上次不是没事么?——对了,练武的时辰到了,你快去吧!”梅若瑶淡然说道,“爹问我的时候帮我瞒着一点,我要出去了。”“我为什么要帮你?”她问。“因为你我妹。”梅若瑶头也不回,说道。
谁规定是她妹就要帮她?什么道理。
果不其然,吃午饭时柳原见梅若瑶不在家,便开始左右张望:“月痕去哪了?”“姐姐她去上香祈福去了。”柳紫墨口里扒着饭,顺口胡诌。“哦,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
日落之时,梅若瑶回来了,不过是从后门偷溜回来的,手里的包袱小了好多,窃喜今天的收获不少,眼光还在四处游移,如果是张妈呢......她大可用“小姐”的身份压住她;而这身打扮被柳原逮住,可不好交代了......
说曹操曹操到,眼见着柳原从西边的回廊走过来,她急中生智,连忙将包袱往宽大的袖子一揣,随后打散了发髻,将青丝挽着一个回鹘髻,端庄俏丽,又不乏英气,抿唇浅笑,向他迎面走过去,仪态万方,笑道:“爹。”“月痕呀,赶快去沐浴更衣,时候不早了,你上香还上到这时辰回来,真是太不像话了。”柳原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是。”她应道,疾步往前走了几步,又被他给叫住:“如果有时间的话和张妈学学针线女红,你的年纪不小了,马上要相夫教子,总不行什么事也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知道了。”她恭声应道。
正是晚间亥时,梅若瑶把作好的字画小心翼翼地收起,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却见灯火通明,她心中诧异,走进去查看时,却是柳紫墨在霸占着她的床铺,整个人成一个“大”字型,倒似舒服得很,眼睛眨了眨,道:“东西呢?我的姐姐。”“什么东西呀?”她漫不经心问道,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伸了伸懒腰。
“我帮你总该给我些好处才是。”柳紫墨理直气壮。“没有。”梅若瑶沉默是金。“怎么会呢,你回来的时候手上没什么东西,该是卖了许多才是,最起码要给我买一些东西嘛!”柳紫墨咕哝道,“你也太小气了,太抠门了。”“我钱用来救济灾民了,你说我有闲钱给你买吗?”梅若瑶心里很难受,这么多的人,而自己的力量实在是渺小,微不足道,帮不了他们。“哼,你小气就小气,不给我买就不给我卖,还找那么多的借口!”柳紫墨从床上一跃而起,跺足叫道,走出房门去了。
梅若瑶呆立半晌,苦笑道:“小女孩就是小女孩。”
蓦地,柳紫墨“嚯”地一声掀开门帘,快步走了进来,指着她的脸,横眉怒目地质问着:“你在说谁小女孩呢?你也不过比我大半个月而已。”又“嚯”地一声放下,心怀怨愤地走远了。
梅若瑶无缘无故被她劈头盖脸说了一通,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轻叹,端坐在菱花镜前,青葱玉指把头上的发簪抽去,满头的青丝瀑布般泻地,衬得她凝肤赛雪,色胜桃花,唇似涂丹,明眸含情,绝色惊艳,岂是一个“美”字了得?只可惜,这样的皮相,是另外一个人的,绝不是自己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身梳洗,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在仔细查勘之后,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迅速地溜了出去。
信步走到西大街,摆开摊子照例像昨天一样写书作画,浑然不觉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而且全是年轻的女客,当抬起头来,颇为诧异,微微一笑,说道:“各位有何贵干么?”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一个颇为俏丽的女子上前,结结巴巴说:“嗯......我想......想请公子帮我作一幅画。”“什么画?”她双眉扬起,笑道,“为这样美丽的姑娘作画,是小生的荣幸。”女子的脸更红了,低头道:“帮我作一幅白羽醉风图。”“好。”她说着,埋首又开始继续作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梅若瑶把作好的递给她之时,冷不防被人夺去,她看见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织锦长袍,剑眉薄唇,轮廓分明,目似寒星,令人不敢逼视。她有些恼怒:“你这是何意?”男子且不顾她,自顾自地观赏:“哦,白鹤颇具古雅之风,平淡之趣;这竹叶么,洁净飘逸,浑然天成,好画!好画!”“不管何事,先把这画还给这位姑娘再说。”梅若瑶见他不理踩她,自顾自说着闲话,面露不悦。男子笑言:“你倒是抱不平了。”女子接过之后,敛衽一礼,飞似地逃走了。
“瞧瞧,这就是大家闺秀的气度。”男子转过头,含笑道,“人家比你可好多了,啧啧,佳人一个,此貌倩兮。”“客官想必是要一幅仕女图吧,我这就给你画。”梅若瑶暗忖着他是否识破了自己,故而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的来意,还不给我画?”男子微眯着双眼,目光闪烁不定,沉声道。“如蒙不弃,小生愿意一试。”她大大方方说道,毫不畏惧,纤手执笔正待下手,男子又道:“不好,我可是不要的。”“童叟无欺,包君满意。”她自负地说道,便画起来,一笔一描无不尽平生最大的努力去做,汗水涔涔流了下来......
当她连续画好的几幅画都被他连连否决,梅若瑶快要疯了,她硬是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愠不怒,冷然道:“客官想必是来消遣小生的?”“非也。只是佳人易得,绝色难求。”男子毫不在乎,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在您眼中,何为‘绝色’?”梅若瑶反问道。他忽地俯身逼近她,温热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去,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得意的表情,道:“如你这番,便是人间绝色了。”梅若瑶被他看得一阵心乱,使劲推开他,扬眉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如你这番,成何体统?阁下莫不是有龙阳癖吧?”他的脸立刻黑得吓死人,灼热的目光在她脸蛋上溜了一圈,冷冷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有龙阳癖。”
梅若瑶吓得不敢作声,忽地,目光闪过狡黠之意,再次落笔。这一切,尽落入他的眼底,他若有所悟。
完毕的时候,他见她得意的面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梅若瑶笑笑:“如何?美么?满意了么?”“可你画得......”他指着图中身披轻纱,神态妖娆妩媚动人的半裸女子,睁大了双目,再也无法说下去。“人间绝色。哈哈,这可不是人间绝色么?”梅若瑶笑得花枝乱颤,眼横秋波,妖娆已极。
原来,梅若瑶将以前老师让她画得“国色天香”图画到了纸上,其女子之美,自不必多说,而其妖娆之媚,轻灵之傲,更是难描难叙。这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看来把他给吓着了!她心里暗自窃笑不已。
他无语,掏出了几条刀币,放在桌子上,把图给收拾起来,慢慢转身。梅若瑶以为他要走了,暗自高兴,孰料他回过头来,将头巾揭开,满头青丝在风中飞舞,忽视她惊愕不解的眼神,耳边只听他在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不是么?”
他的动作兔起鹞落,迅速已极,梅若瑶委实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回过神来,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扬起素手正欲朝他脸上打去,他先行捉住她的皓腕,嘴角扬起,略带讽刺:“怎么了,被我戳穿了,还想打人么?”
她几次挣扎不脱,灵机一动,大声嚷嚷:“来人阿,大家快来看呀,有人非礼良家妇女呀!”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放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好。”梅若瑶只是很斯文的微笑,含笑欠身:“您太过奖了。”
“梅姑娘。”温和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见李随风不知何时走过来,她好似见了救星一样,走到他身边去,指着那男子,怒道:“李公子,他、他想非礼我。”李随风面露尴尬之色,说道:“他是舍弟。”男子拱拱手,说道:“大哥。”接着又神色镇定地说道:“在下李秦,本来无意冒犯姑娘,可姑娘你为何这样说?反观姑娘,你为人处事能说得上是光明正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