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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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庙年久失修，漆牌脱落，砖瓦斑驳，但架构还算完整，布幔上挂着蜘蛛网，案台上一层积尘，后面供奉着泥塑的佛像，粗糙的眉目模糊不清。
整个屋子又脏、又暗、又冷。唐澹把门遮掩严实了，四处寻查，倒是在角落里发现几个旧蒲团，破口的锅，还有一些稻草枯柴，拾掇了一番生好火，扶着叶临徊躺下，手掌一相触感觉不对，又摸了摸额头，发烧了。
人虽说安稳下来了，但心头那口气一松懈，伤口情况再度恶化。
唐澹急得团团转，先是弄了些雪水在锅里烧热，给叶临徊擦洗处理了一番，喂了些热水，又用帕子蘸了不太冰的凉水，一遍遍给他降温。
叶临徊人已经不太清醒了，喃喃地念着什么，白净的脸庞被高热蒸腾得仿佛煮熟的虾子，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红晕。他本来体质比唐澹强健，也有一把力气，轻易不生病，但受伤在先，复又雪上加霜，病来如山倒，唐澹心知手边缺粮少药，叶临徊怕是很难熬过去，但他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
“求你，别让他死。”能想的，能做的都做了，却只能听天由命，毫无办法的唐澹绝望地将目光投向那尊佛像，在此之前，他不信教，也不信佛，不为超脱，也从不祈求什么，在他眼里，所谓的“命”，一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一种是自己管不着的。但此刻，他只能卑微地低头，将信将疑着，却怀着希望叩首，只为求那缥缈的神灵能降下奇迹。
唐澹不怕死，叶临徊也不怕，所以他们才会追逐着战火来到太原，他们有想过死在战场上，死在刀枪箭雨之中，死在冰冷的河水里，甚至是江湖仇杀，想过和敌人同归于尽，想过做一个有名或是无名的英雄……而不是在此处，被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
天色渐渐暗下来，雪大概是真的停了，偶尔还有风贴着地呜咽。
唐澹眼睛不敢眨一下，密切关注着叶临徊的情况。叶临徊的身子已经不那么烫了，但还发着低烧，没有药，伤口很难有起色。他粗略地把了脉，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甩开心头的犹豫不安，用最冷静理智的判断做出决定。他现在还能走能动，与其在这里无所作为地等着叶临徊自行好转，不如拼一把，外出寻找食物和草药，为叶临徊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去附近看看，很快返回，”唐澹给他额上换了条降温的帕子，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低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生怕自己再看一眼，便只想留下。
一出门唐澹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还是那么冷。仰头看天，浓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满天星子，他心下一喜，至少能辨清东南西北了，而且明天大概是个好天气。继而又有些发愁，这地方荒山野岭，也不知道哪里会有草药，略一思索，他选了一个方向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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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沉重得好似要陷入地底，一时间又飘飘欲仙，神思昏沉间，叶临徊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大概就要丧命于此，只是苦了自家好兄弟，希望他不会怪自己先行一步……
“这位公子……从哪来呀？”耳畔依稀听到温柔细语，轻得像一阵微风，一缕冷烟。
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腕子，那个声音说：“公子，文茜带您去镇上，几步路就到了。”
可是……我的兄弟还在外面……等等……
火堆似是感受到了阴寒的气息，扑闪几下，熄灭了，屋内渐渐失了温度，彻底地堕入黑暗。
唐澹回来之时，叶临徊早已毫无鼻息。
人已经僵了、冷透了，却也好似只是睡着了。
唐澹手一松，几棵沾着冰渣雪粒的碧草落在地上。
他愣在那里，看着叶临徊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有很多杂音乱七八糟地叫嚣。
喉间涌起了腥甜，唐澹眼睫颤了颤，忽然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了，但他痛不欲生地咳了一阵，几乎喘不过气来，强大的求生本能又支撑他活着。
他空茫地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叶临徊许久，冷静下来的心中浮出一个念头：要把他的尸体带回军营，这是自己应当做的，也是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至于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已经失了意义，不提也罢。
若是走不出这荒野，最后能死在他身边，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第二日果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只是太阳像是假的，放着光却没有热度，映照着地上白雪皑皑，一行清晰的脚印缓缓向东而去。
唐澹背着背着忍不住想，这货实在笨重，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可把他累惨咾，即便如此，他也没想着要把叶临徊放下。
凭着自己的判断，唐澹终于找到了一条有人迹的小路，这也意味着他走上了正途，只是直到日上三竿也没遇见一个活人，大概这段路距离不近。唐澹体力透支的厉害，不得不停下歇息，他坐在路边，倚着叶临徊，想合眼休息片刻。
依稀记得苍云的教官在耳边吼：在野外，一定不要坐在雪地里，也不能躺着睡，再累也不行！
就闭一会儿眼，我不睡。唐澹想着。
日头大着呢，一点也不冷。唐澹给自己找理由。
不行，困得撑不住了……唐澹垂下脑袋。
叶临徊，记得叫醒我……这是他睡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天还是那么蓝，静静的，没有一丝风。
所有的饥饿和寒冷都已远去，阳光洒在身上，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一睡不起。
时光终止，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