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渡》阿汝

3、盟约为证

　　这一次，林复还没有走出王宫，就被周王的心腹太监拦住了。因为林复性情古怪，不喜与他人打交道，所以走的都是王宫里偏僻的小路。那些大臣们哪知道呢？这是林复和周子明商量好的，为的就是方便找他去偏殿议事。
　　议的什么事？自然是朝堂上没法说的了。
　　心腹太监小跑着到林复身边，“林大人，林大人，王上找您有事。”
　　林复只好停下脚步，“公公，王上找我，不知……”林复说着，给那前来传话的太监塞了一块银子。过了这么多年，官场里的那些隐晦他多多少少也都知道的。
　　而要想求诸于人，还有什么办法比送钱更有效的呢？
　　但是这次，太监没有接，他只是讪讪的笑着，“林大人不要取笑小的了。王上找大人，小的就是个传话的，怎么会知道呢？”
　　林复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但是已经送出去的银子怎么好意思再收回来？林复又把银子强塞给了那太监，这才随着太监进了偏殿。
　　想他堂堂大周权相，平日里随身带着银子竟然只是为了送人的，做奸臣做到这种地步，恐怕也是当世少有了。真是白白的侮辱了他奸相佞臣的称号。
　　林复很失落的走在王宫小道，周围的景色再美，但是在他心里却半分都无法融入。林复弯腰驼背大感失意的走着，突然想起那只臭猴子很有可能正在偷偷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立马又挺直了身板。
　　这次倒是林复想错了，人家辰厌可没有闲心去一次次的目睹他的人生。就算是看，辰厌也会理直气壮的告诉林复:不要说偷看那么难听的话，我可是正大光明的在看呢！
　　王上找他有什么事，林复心里也是可以大致猜出些来的。只是，他始终保留着几分良知，不愿往那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世世轮回，他失去了很多，但是他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内心的坚守，不愿意放弃那最后的良知。
　　短短半刻钟的脚程，林复感觉自己就像走了半辈子那么漫长。在他的生命中，一生不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吗？他原本想在这生生世世中证明什么，可结果到了最后，他连自己的初衷都忘记了。
　　他想不明白，人间帝王所执着的长生，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孤寂无聊还是孤寂无聊，哪有这百年挥间的一世精彩？不过……林复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一世，可不精彩。
　　看着那沉重的檀香木门，九五至尊就在里面，太监停下了脚步，他不再向前走了。
　　“劳烦公公带路。”林复略一拱手，尊敬有礼的说道。
　　“林大人客气了，别让王上久等。”这太监是在王上身边当差的，平日里有多少达官贵人去巴结着他。所以，如何应付这不同等级的贵人们，他心里还是有几分算计的。
　　大太监看着林相渐渐变得模糊的背影，他很不理解，传闻中贪污受贿、无恶不作的权臣奸相，怎么这么有礼貌？他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君子，但是看林相的举止，比起那些谦谦君子也是不遑多让了。还有啊！这林相可真会保养，一个快四十的人了，看着就像三十出头一般。大太监想到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而衰老的速度很快，不行，改天要向林相请教请教保养方法。大太监心里琢磨着。
　　偏殿还是之前的那个偏殿，只不过，上次是王上特别嘱托，让他深夜再过来，而这次倒是干脆，直接派人在路上截住了他。真是的，这小子一刻都等不了了吗？
　　林复一直保持着礼度，进入偏殿，他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正襟危坐的君王。年轻的君王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还洋溢着几分笑容。这比起前几天晚上见到的那阴侧侧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
　　但是……林复皱皱眉头，不对劲。
　　“林相来了？请上座。”周子明笑着说道。
　　不大不小的偏殿只有他们两人，林复当然不可能等着王上给他搬来座位，所以自己随便找了个离王上近的座就坐下了。王上找了他那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赐座呢！林复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苦恼。
　　“王上，可是有什么喜事？”林复小心翼翼的揣测着。对于周子明来说，最大的喜事不就是把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季云殊给踢下去吗？但是这话是不能由林复说出来的，即使他心中明白。
　　“林相，您一心为国，实在是辛苦了。”周子明客气的说着，但是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想那叛将季云殊，竟然敢勾结秦贼，谋我大周，真是天人共怒，罪不容诛。”
　　呃呃，林复听着周子明说的并没有丝毫联系的两句话，难道他已经老到跟不上年轻人思维的地步了？周子明说的这两句话，怎么听都没有关系嘛！前一刻还在夸我辛苦，后面接着骂起了季将军。
　　“林相，孤王已经和秦王秘密签订盟约，只要解了季云殊的兵权，周秦两国百年安好。”周子明低沉的语气响彻在偏殿中，那语气里还有几分明显的自得。
　　林复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王上都已经计划好了，那这样的话，前天晚上还暗示他做什么？
　　还有啊！难道周子明会不明白“誓言是用来背叛的，盟约是用来撕毁的”这个道理？还是说，周子明已经害怕季云殊害怕到了畏惧的地步？
　　林复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亲身参与到与君王共同密谋暗害国家忠良的过程中，看着周子明对季云殊的忌惮，他没有什么好愧疚的，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几百年前说好了不杀兄弟的君王会诬陷他谋反。隔的太久，他都忘了那一世叫什么名字，只隐约记得很多人叫他“容将军”。
　　“林相，等到时候，咱们借口把季将军召回京中彻查此事，然后就解了他的兵权。但是他如果不从，这么振臂一呼，黄袍加身可怎么办呢？”
　　林复看着像个孩子的周子明正在有模有样的思考某件“丧尽天良”的大事，心中有些苦涩。不知那几百年前的所谓的“兄弟”，是不是也为怎么杀他而发愁？
　　“王上，季云殊不会的。”林复语气坚定的说道。如果季云殊要篡位，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他知道，季云殊不会那么做的。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几百年前的容将军不是凡人，所以他不在乎生命，所以他可以留下史册中的一声悲叹。
　　季云殊，是不会那么傻的吧！
　　“为什么？”周子明疑惑。
　　“季云殊在城中还有亲人，他怎么忍心弃亲人于不顾呢？”林复回答。
　　“啊！对，林相说的对，倒是我忽略了。”
　　林复看着激动若狂的君王，喂喂，我是说季云殊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你小子又想到了什么？
　　面对这么一个君王，林复简直想帮季云殊篡位，让那该死的赌约见鬼去吧！他以为忠臣能将的下场是被牺牲，怎么奸臣的下场也不太好？
　　不行不行，我还有和那臭猴子的赌约呢！凡间如何，君王如何，将军如何，于我而言只是一场红尘梦，我可不能再输给那臭猴子了。林复拼命的压制住心里的愤怒，只要他能够协调周子明和季云殊之间的关系，保证他们两人在有生之年不会斗个你死我活的，这局就算他赢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跳轮回渡了。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说过:誓言是用来背叛的。
　　这凡间的女子看了那么多，怎么还没有他自家的婢女紫荆长得好看？紫荆，你等着我，你孟神君回去后再也不走了。九仞山，紫荆，丹砂，我好想你们啊！至于那臭猴子，以后再也不要和他打赌了。
　　林复神思早已不知道飘向何方何处。
　　“林相，那你说怎么安排季云殊呢？林相？”周子明陡然提高的语调打断了林复的沉思。
　　哎！人间真情没找到，我倒是把人给看透了。
　　“一杯毒酒，然后对外宣称暴毙身亡。”林复很有经验的说道。等到时候，他把那毒酒换一换，反正只要救下季云殊，他就不算输。对于他这种老不死的怪物来说，赌约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
　　那不是废话吗？太华山一战后，天上地下，再也没有能够伤害到他的人了。虽然，他没有参与那场战争。
　　“林相好计策，孤王有林相，不愁百年基业不成。”周子明高兴的拍手，笑道。
　　林复神色古怪的看着周子明，完了完了，照这标准发展下去，周子明和那些历史上的昏君有什么区别？我和历史上那些奸相有什么区别？我这是第一次做奸臣啊！虽然我不在乎性命，但我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人说成和一个小娃娃狼狈为奸啊！那我回去后铁定会被那只臭猴子笑死的。
　　还打算百年基业呢？王上，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想百年基业，还不如去找季云殊实际点呢！但是，君王对季云殊的猜忌，又怎是那么容易消解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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