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缘深》江晗

9、第九章

　　第九章
　　顾悠然起来的时候看到程少景也坐起来。他的棕色的头发遢遢的垂着，全然没了平时的精神。
　　程少景看着顾悠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就愣住了，这一瞬他在想什么，竟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有过无数个这样醒来的早晨。
　　顾悠然照镜子时自己也笑了，这一边的头发硬是睡到了另一半，乱糟糟的，亏她还笑程少景呢。
　　收拾好出来时张嫂已经做了早饭，她边放下碗筷边说:“你们先吃着，我去叫夫人。”
　　“悠然，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让少景帮你接回来。”吃饭的时候程夫人问。
　　“用的东西我都带过来了，只剩下一些书，平时还要用就放在宿舍了。”悠然回答，她可不敢再劳烦程少景。
　　“嗯。正好今天你们一起起来，吃完饭让少景送你去学校。”
　　“妈，我今天早上没课，让少景直接去公司上班吧。”
　　这些天为了避开程夫人让程少景送她去学校，顾悠然总是起的很早。她做好早饭，和程夫人打个招呼说学校里有事就早早走了。没课的时候才和程少景差不多时候起来。
　　“又到周五了。”程夫人沉思，“明天是周末，让少景陪你出去玩玩。对了，结婚有些日子了，你们的蜜月……”
　　“妈，现在公司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度蜜月，等闲下来再说吧。”程少景显然不愿意。
　　“公司里的事可以安排别人去做。”
　　“妈……”程少景还想反驳什么，顾悠然却抢先一步:“妈，学校里最近作业特别多，蜜月的事，可以等以后都有时间了再去吗？”
　　程夫人看顾悠然说的认真，就算是托辞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吧，不过周末还是和少景一起出去走走。都结婚了，就该有夫妻的样子。”
　　“嗯，谢谢妈。”悠然笑笑。
　　“我吃饱了，去公司了。”程少景站起来。
　　顾悠然也连忙站起来:“路上开车慢点。”
　　“嗯。”程少景笑应着，凑过去低头吻向顾悠然的脸颊，“我走了。”
　　悠然知道他是故意做给程夫人看的，可这一吻仍旧让顾悠然的心加跳了几下。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每天送丈夫上班的妻子，她给他打好领带，他给她一个吻道声再见。
　　程少景去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夏言湘，许久未见，擦肩而过，程少景的目光没有多一分停留。
　　接近午饭的时间，办公室敲门声响起。
　　“进来。”程少景的目光停留在桌前的文件上，并未抬头。
　　“在做什么？”来的人问。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少景放下文件，抬起头，看到夏言湘像往常一样把胳膊搭在办公桌的桌沿上。
　　他向后仰到椅背上，“你来做什么？”
　　“你是问我来公司，还是来这？”夏言湘笑笑，全然不顾程少景冷淡的态度。
　　“不管哪里，都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就这么讨厌看到我？”夏言湘拉开身后的椅子坐下，“就算再讨厌也一起吃顿饭吧，分手要吃分手餐的不是吗？”
　　“和你还有必要吃分手餐吗？”程少景的这句话说的格外冷，除却听的人，更像是提醒自己。说完他抬起身子，顺手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夏言湘看到程少景打算出去，便连忙站起来，“少景，对不起，拿那些钱是我不对，可是我是爱你的啊。”她后悔了，后悔轻易地做了选择。可是她了解程少景，只要他还会因她生气，只要她还能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只要她努力补救，像他这样重感情的人，她可以再次掌握他的心。
　　“爱”这个字传到程少景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你的爱就只值六百万而已？”
　　被这样逼问，夏言湘的嘴唇有些颤抖，“顾悠然呢，那个想方设法嫁给你的女人，她的爱又值多少，或者说她对你有爱吗？”
　　“少景，你不得不面对现实，所有想要嫁给你的女人都是有目的的，因为程远继承人的身份，你注定得不到单纯的爱。”她向前一步，双臂绕上程少景的脖颈。
　　“而你娶的那个人，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更多而已。”
　　程少景甩开她的手臂，“至少她要的直接，总好过那些嘴上谈感情，实际上却是为钱的人。”
　　后一句话程少景几乎说的咬牙切齿，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骗，让付出感情的人变成了被众人观赏的傻子。
　　即使他的身份注定得不到纯粹的爱，他也不允许爱情里有欺骗，被用来交易。
　　周六早上，顾悠然很早就醒来了，她收拾好被子，洗漱完后就出了卧室。
　　“张嫂，今天早上我来做吧。”她进了厨房看到张嫂正忙着张罗早饭。
　　“少夫人，你歇着吧。”张嫂忙说。她很喜欢这个少夫人，她对人谦和，有礼貌，完全没有少夫人的架子和现在女孩子的娇气。少夫人和程夫人有着一样的好品性，张嫂只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说的真对。
　　“我闲着也没事。”边说着顾悠然已经系上围裙，“夫人说想吃什么？”
　　张嫂只好退到一边，“那我给少夫人打下手，莲子粥我已经熬上了，再做几个清淡的菜就好，菜我已经洗好了。”
　　“嗯。”悠然向案板上看去，“那麻烦张嫂帮我切一下了。”
　　去卧室的时候，程少景还没醒。
　　“少景，起床了。”顾悠然趴在床边晃晃他的胳膊试图叫醒他。
　　程少景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顾悠然放大数倍的脸。他侧向一边迅速坐起来，神情很不自然的看着她，“你干嘛？”
　　悠然向后撤回身子，“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程少景的眉头簇起，“顾悠然，你有病吧。”
　　“是啊，都病入膏肓了，你有没有药？”虽是问句，可顾悠然并没有打算听他回答，留下句“夫人叫你下去吃饭”就转身出了卧室。
　　程少景显然没想到顾悠然竟然坦然承认的面不改色，更诧异她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在他身边打转。
　　程夫人吩咐程少景早饭后带顾悠然出去过周末，程少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顾悠然磨蹭了很久，不过他到是不着急，本来他也不想和她出去。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程少景抬眼，看到顾悠然穿着一件烟灰色的紧身裙，脚上是细长的高跟鞋，脸上化着不浓不淡的妆。
　　第一次见她这样的打扮，只是就算她比同龄的人成熟稳重些，毕竟也只是未出校门的学生，总脱不了那股稚气。这样故作成熟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怎么了？”顾悠然看着程少景寓意不明的眼神。
　　“没什么，走吧。”
　　车内一路无话。
　　“到了。”程少景停下车。
　　顾悠然从车窗望出去，停车的地方居然是游乐场。他是故意的吗，她穿成这样，他却来游乐场玩！
　　顾悠然百转千回的心思被程少景不耐烦的话打断，“还不下车。”
　　顾悠然极不情愿的下车，却看到程少景又发动起车子。
　　“你去哪？”顾悠然攀住半摇下的玻璃问。
　　“和你有关系吗？”程少景再淡不过的语气，好像她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下午6点在离家最近的公交站点等着，过时不候。”
　　“从这里？我自己回去？”顾悠然有些诧异。
　　“不然呢？”再明显不过的毫不在意。
　　顾悠然失望的神情让程少景很满意。他的话好像也都已说完，不管顾悠然还想说什么，程少景自顾地摇上车窗，开车离开了游乐园。
　　顾悠然站在园口，心里像是塞了一大团棉絮。现在是十点，距离六点还有那么长时间，她穿成这样，能去哪呢？
　　等车时很慢，加上中间倒了一次公交车，顾悠然足足用了两个钟头才到公交站点。
　　她看看手机，十七点十分。
　　一辆辆公交从顾悠然身前驶过，她陪人等车，看人上车，有人下车。十八点十分，十八点二十分，十八点二十五分，她的心一点一点收紧，这是他的又一次刁难吗？
　　十八点四十八分，顾悠然看到程少景的车出现时，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看到她时程少景有些许吃惊，他没想到她居然还等在这里。
　　“上车，回去如果我妈问起，你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让她等这么长的时间，原来是为了嘱咐她这个，“我知道了。”
　　程少景猜的很对，不是猜，是对自己妈妈的了解。
　　一进门，程夫人就让顾悠然坐到自己身边，“和妈说说，你们去哪了？”
　　“去游乐园了。”顾悠然干脆地回答。
　　“穿成这样去游乐园？”程夫人略带疑问的目光。
　　“妈，游乐园里有很多项目，不用大幅度运动也可以玩的有很多，像摩天轮，旋转木马，碰碰车，只要坐着就可以玩。”顾悠然很详细的解释。
　　“那你们去了哪个游乐园？”程夫人接着问。
　　“乐山游乐场。”
　　“那么远。”
　　“嗯，因为靠山近，少景认为空气好些，玩累了还可以看看风景。”悠然说着边对程少景笑笑。
　　看他们似乎相处的很好，程夫人放下心来，“我已经吃过了，让张嫂再给你们做些吃的。”
　　顾悠然刚想答应，却听到程少景说:“不用了，我们也吃过了。”
　　想必他是吃过了，可她却是肚子空空，本来自己做点也可以，可他这样一句话，她还怎么吃。
　　“妈。”程少景似乎有些犹豫，还是试探性的说出来，“市东边那套房子一直闲着，我和悠然商量着打算搬过去住，那个地方离悠然的学校近，来回总方便些。”
　　程夫人没想到程少景会提这个。
　　“悠然的意思呢？”程夫人看向顾悠然。
　　程少景提得太突然，悠然差点没有缓过神来，“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每天往返学校要用好长时间，少景送我再折回公司，时间上也有些赶。”
　　程夫人沉默了几瞬。从程少景的父亲程至远去世后，程少景就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就算他在市东边有套房子，也只是偶尔去住过几次。
　　她知道少景是怕她一个人孤单，可如今他们两个已经结婚，不管是不是她强行安排的，这时候给他们一些自己的空间也许会更好。
　　“好，我同意你们搬过去。”
　　“真的？”程少景没有料到会得到同意。
　　“谢谢妈。”顾悠然笑笑，“我和少景会常过来陪您吃饭的，也会经常来看您的。”
　　“嗯。”程夫人赞许的点点头，“还是悠然懂事。不过搬出去可以，我有个条件，必须让张嫂过去照顾你们。”
　　“妈，这怎么可以，张嫂过去，你怎么办？”程少景着急的语气。
　　“我再找个阿姨就可以了。”
　　“其他人怎么能一样呢？”
　　“妈...…”顾悠然打断他们的争论，“张嫂在家已经好几年了，只有她最清楚您的喜好和身体，有她陪您我们才放心。少景，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们一定要这样，就依你们吧。”程夫人总算没有再坚持，“少景，你先上楼吧，我和悠然再说说话。”
　　程少景本来放下的心，在听完后面一句话又悬了起来。
　　“还不上去？”程夫人又催促一遍，程少景才忐忑不安地上楼。
　　临进入房间时又向下看了一眼，他不确定她会不会背着他时再和他的妈妈告状。
　　“看你今天回来没有往常精神，怎么了？”
　　“可能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又累又饿，悠然确实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少景的性子我最了解，悠然，这段时间你没少受委屈吧。”
　　“妈，我们挺好的。”悠然不知道程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程夫人让顾悠然坐近一些，“悠然，我是活了半辈子的人，阅过的人多的数不过来了。可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世事，内心却依旧纯净、善良。这段婚姻是我一手安排促成的，少景就算在我面前如常，一时半会肯定还会有情绪，久了他会明白的。你照顾少景我能放心，不过也别委屈了自己。”
　　“妈，我没事。少景是怎样的人，我明白。”是担心她的处境吗，还是担心她承受不了会心生退意？
　　可是，她有着无法放弃也不会放弃的理由。
　　“嗯，那我就放心了。累了一天，上楼好好歇歇，明天多睡会，不要再早起做早餐了。”
　　“嗯，那我上楼了。”
　　门一推开，程少景就从床上坐起来，“妈跟你说什么了？”
　　“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没有了？”
　　“还能有什么，是怕临时起意演的双簧被拆穿了？”
　　“呵...…”程少景又躺回到枕头上，“你顾悠然镇定自若说出的谎话，谁会不相信，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天的事倒是幸亏她，否则妈不会轻易答应他搬出去。
　　程少景的话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没有回应。他本以为会听到顾悠然反驳几句，至少会为今天的事质问几句，却没听到她再说话。
　　他半抬起身子往墙边望去，看见顾悠然拉好被子躺下了，脸朝向墙，看不见是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