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西门不吹雪

37、第三十七章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开始说起。
　　李家村的人大都姓李，都是一个宗族里的人，这里面有个叫李茂的小伙子，论起辈分来，还得交老村长一声堂叔。

　　李茂家境不太好，他父亲早逝，死的时候李茂才七八岁，他和他娘孤儿寡母的生活的相当艰难。
　　李茂他娘也是个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为了儿子咬着牙没改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硬是撑了过来。

　　村里的人大都是同宗同族，对着母子二人多多少少也会帮衬一些，李茂是个知恩图报的，平常哪家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只要喊上一声，他都不会推迟。
　　久而久之，谁都不会讨厌这么一个勤劳能干，性子老实的年轻人。

　　李茂人好，但架不住他家穷，以至于他年纪二十七八了还没娶上媳妇。
　　直到去年，邻村有个叫梅娘的姑娘，长的虽不算特别漂亮，性子沉默内敛，但干活勤快，手脚麻利。
　　姑娘是个好姑娘，但是姑娘的家人却不咋的，父亲爱赌，母亲偏心她哥，而她哥，虽然没有她爹那么混账，但也是个好吃懒做的。
　　梅娘针线活好，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很有几分神采，凭着这份手艺，硬是挑起了一个家。

　　但也因为这份手艺，靠着她养的家人都不舍得把她嫁出去，硬是把她拖成了二十多岁的老姑娘。
　　再后来，她哥有样学样，也跟她爹一样染上了赌，而且年轻人心狠，比他爹赌得大多了，很快就欠下一笔巨额赌资。

　　还钱的事情自然是落到了梅娘身上，赌场的人说不还钱就剁掉她哥的两只手，她娘每日每夜的哭，她嫂子跪下来求她，梅娘没办法只能不停的接绣活。
　　最后本钱还了，还有利息，但梅娘的眼睛已经熬坏了。
　　平常生活没问题，但穿针引线之类的活是绝对做不了了。

　　能做绣活的梅娘和不能做绣活的梅娘是不一样的，前者能赚钱，后者就是一个要靠家里养的老姑娘。
　　最后她的家人就商量着把她嫁出去，美其名曰不能再耽误她了。

　　以前的梅娘虽然年纪大了，可却是个能赚钱的摇钱树，还是有很多人想娶的，可眼睛坏了，长相普通，年纪又不小的梅娘还有谁会要呢？
　　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个，她家人提出不要彩礼不要聘礼，只要帮他家还清剩下的利息，就能把他家姑娘接走。
　　这和卖女儿也没差了。

　　只是虽是利息，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只要再加上一些，都能讨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了，谁还要这么一个老姑娘。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笑话，这个时候李茂他娘出现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梅娘家人将原先的价钱减了三层，终于将那个已经没有用了的老姑娘嫁了出去，而李茂娘花光了所有积蓄给李茂娶回了一个媳妇儿。
　　谁也没有问过梅娘的意见，她的意见也不重要。
　　她是被药弄晕了抬进的李家村——因为她的抵死反抗。

　　老村长叹了口气，道：“李茂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这梅娘嫁了他，绝不会受到亏待，这段姻缘开始的虽不大美好，但日子过下去，也算是一个不差的结尾了。”
　　“只可惜，梅娘那姑娘，是个不肯认命的。”

　　嫁到李家之后，梅娘逃了三次，第一次刚跑出村子没多远，就被抓回来了，李茂娘把人关在屋里狠狠教训了一顿，李茂是个孝顺的，为了梅娘，第一次顶撞了他娘，婆媳之间的关系彻底恶化。
　　第二次逃跑被抓回来的时候，梅娘小产，所有人这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但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孩子没了，李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第三次，梅娘是和人私奔的，对方是个穷书生，据说是梅娘的青梅竹马，穷的没饭吃的时候被她偷偷接济过几次，就这么喜欢上了。

　　第三次出逃很顺利，但时间也没有长久，不到两个月就被找到了，李家村的人闹到了书生教书的学堂，一个诱拐别人的妻子私奔的人，德行有亏，怎么可能教的好学生，读的什么圣贤书。
　　事情闹的很大，书生好不容易考到的功名差点都被取消掉了，最后以书生顶不住压力，愧疚的放弃梅娘而告终。

　　梅娘再次回到了李家村，因为这次的私奔之事，处境变得更加的糟糕。
　　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已经成了她的代名词。

　　李茂娘不用说，对着她非打即骂，而李茂也不再帮她了，任何一个男人在自己绿帽罩头的时候都不可能再心平气和。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梅娘的死亡。

　　“死了？”度什皱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死了。”老村长叹气，“两个多月前，梅娘病的起不来床，李茂想请大夫，他娘不给，原想着熬一些也就过来了，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这事于我李家而言，也算是丑事一桩，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就出怪事了。”

　　“梅娘死后，村民们的鸡啊鸭啊羊啦什么的经常会失踪，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贼，就有人晚上守着想抓这个贼，没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贼，而是梅娘。”
　　“她不是死了？”度什问。

　　“是死了。”老村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哆嗦了一下，继续道：“我是亲眼见过她的尸体的，可我也亲眼见到了那个晚上出现的人，穿着红裙子，头发披散着，走过来的时候飘飘荡荡的，脚跟都不着地，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是梅娘！”
　　度什捻着佛珠，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梅娘死了，然后又变成鬼回来了？”

　　老村长咽了口唾沫，然后点头，“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瞒了下来，不许他们说出去，怕弄出乱子来，但是第二天早上，那些失踪的牲畜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村口，没什么明显得伤口，只是全身的血都被抽光了。”
　　度什若有所思，“但这也不能证明是梅娘的鬼魂干得。”

　　老村长摆了摆手，“我活到这把年纪，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如此惊慌，可李茂死了。”
　　“死状和村口的那些牲畜一样，血被抽干了。”

　　屋中一阵沉默。
　　“而且梅娘娘家那边也出事了，她哥被人追着讨债的时候失足掉河里淹死了，她娘受不住打击疯了，这都是这两个月内发生的事，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故事听完了，接下来就是做法事了，无论管不管用，他们也就是求个安心而已。
　　梅娘没入李家祠堂，她被葬在了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小土坡上，坟头矮矮的小小的，看上去挺凄凉。
　　度什的做法事就是念经，他念了几遍地藏经和无量寿经，陆寄舟听不见，如果他能听见的话，估计很快就能被念睡着。

　　度什在念经，他就绕着坟头来回走了几圈，然后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唇角微弯，“别念了。”他说。
　　度什还真的就停住了，他挑眉，疑惑的看向对方。

　　“空的。”陆寄舟指了指坟墓，这样说道。
　　度什倒也没什么震惊的表情，只是问道：“你如何知道？”
　　陆寄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那你，相信，真有鬼？”
　　度什笑笑，没有说话。

　　陆寄舟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稀奇的事，一个和尚，一个真正的出家人，竟然不信世上有鬼？
　　“大概是我没真正见过鬼吧。”
　　“那你，见过佛？”
　　“我心中有佛。”阿弥陀佛。
　　一个狡猾的和尚，陆寄舟想了想，如此评价。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寄舟饿了，他摸了摸肚子，度什非常识相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和他一起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晚上想吃什么？”
　　“肉！”陆寄舟很果断的回答。
　　“这个不成。”度什又念了一声佛号，“除了肉之外想吃什么？”
　　“荤！”他做的素菜虽然好吃，但适当的时候还是要讲究一下荤素搭配的，他都瘦了！
　　度什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当天晚上，度什做了一个有生之年，最伟大的创新，把一块豆腐，做出了红烧肉的味道。
　　别管他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他就是办到了，陆寄舟很满意。

　　吃饱喝足小睡了一觉，月亮到正中间的时候，陆寄舟和度什很有默契的起来了。
　　“我问过了。”度什道：“那李茂家在村子的最东边，靠着河的那家就是。”
　　陆寄舟点头，然后谁也没废话，出了门就往李茂家走。

　　深夜的小山村很安静，茭白的月色笼罩大地。
　　“李茂死后，他母亲悲伤过度，就倒下了，据说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了，平日里都靠村子里的人照顾着。“度什说着，两个人拐了个弯，李茂家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家确实穷，房子低低矮矮的，看着比村子里其他人家差了一些。
　　但这不是让他们两人在意的地方，他们首先注意到的是李茂他家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燃烧着的火光。
　　度什动作利索的把身边之人拽住，两人隐在了暗中。

　　院子里的情景清晰的印入眼底，有人在烧纸，一边烧还一边哭。
　　“梅娘，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安心去吧，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受这么多的苦了......”

　　陆寄舟眼睛一亮，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