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西门不吹雪

36、第三十六章

　　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开始了他们短暂的结伴之旅。
　　这样的组合未免有点奇怪，往往两人走在路上总能引来旁人的侧目，不过度什是真和尚，念经吃斋，修的是不为外物所动的佛心。
　　而陆寄舟就更不会在意这个了。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陆寄舟没打算和度什同行的，无他，两人之间是存在行业竞争关系的。
　　都是化缘的，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慷慨的施主，对方看到他们两个，是要向道呢，还是要向佛呢？
　　有钱的当然能两个都给，结个善缘，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还是没钱的。

　　陆寄舟和他待在一起，收入起码得少个三层，而最终让他没有选择分道扬镳的原因是，对方那一手上好的做饭手艺。
　　虽然都是素斋，可好吃的能让他吞掉自己的舌头有木有！
　　陆寄舟自认不是个重视口腹之欲的，可外面的伙食和小竹峰的相比，那不是能放在一个等级上的。
　　他绝对不是挑食，就是口味被养的有点刁，一顿两顿还好，可天天如此顿顿如此，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本来嘛，男子汉大丈夫，能够填饱肚子就行，其他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做了一顿很好吃很好吃的饭菜，他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陆寄舟想通了，谁说出门在外就要一切从简，委屈自己的，先前那是没条件，现在钱有了——虽然不多，做饭的人也有了，他觉得稍微调、教一下，各方面能够达到青容的一般水平也就够了。
　　出门在外，到底还是有限制的，要求不能太高。

　　然后，无方寺的名门高僧度什发现，他因为一时好奇，似乎给自己揽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饿了要投喂，饭菜一定要他亲自做，外面的那些他吃不习惯；累了要休息，多一步的路他都不愿意走；渴了要喝水，他不喝冷水，一定要那种烧开了的温水，最后度什想办法给他买了一个专门用来装水的葫芦，一旦他要喝水了，就捧着葫芦用内力把水加热到刚好能入口的温度。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庆幸，幸好他练的是纯阳内力，如果他内功属阴的话，只会让水结冰，那对方每次喝水的时候还要生火加热，那就太麻烦了。

　　度什也不蠢，他也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惯着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他想了半天，最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佛慈悲，然后去洗衣服去了。
　　陆寄舟没有洁癖，但一天一次洗澡换衣还是要的，至于换下来的衣服谁洗，那问都不用问了。

　　想那度什，一代名门高僧，在无方寺地位崇高，也就出门游历的时候，为了锻炼自己的那颗佛心，稍微吃些苦，可遇到陆寄舟之后，就瞬间沦落为丫鬟命了。
　　度什的那一手做饭手艺，就算是他师父，那也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施展一下孝心，做上一顿，至于洗衣服，那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小沙弥们做的事，用不上他这个大弟子亲自做，只要不出门，就连他自己的衣服都用不着他动手。
　　可是现在——佛主慈悲，不说也罢。

　　两人谁也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很有默契的一致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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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村很小，从村头能看到村尾，所有人家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户，因为村里的人都姓李，所以就叫李家村。
　　这一天，李家村来了两个外人，一个白色僧衣的和尚，一个臂挽拂尘的道长。
　　这年头，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不少见，可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走在一起，那就奇怪了，尤其是这两个人长相气质都不俗的时候，就更容易引来别人的注目了。

　　乡下的姑娘胆子大，瞧见两人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咬耳朵，有说和尚俊俏的，有说道长更加俊美的。
　　陆寄舟听不见，也没在意，度什和尚却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虽然姑娘们的声音小，可挡不住他修为高。
　　他表情镇定，眉毛都没变上丝毫，因为他的这副皮相，这种事情经历太多，一次两次的还会尴尬不自在，可在无数次后的现在，他心如止水。
　　阿弥陀佛。

　　此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度什把他腰间挂着的葫芦拿下来，内力微吐，稍微加热了一下，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烧饼塞在他怀里，然后道：“渴了的话就喝水，饿了就吃饼，别吃太多，半块就可以，不然晚饭该吃不下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能让我们暂住一宿的人家。”
　　陆寄舟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拿着饼，乖乖点头。

　　度什叹了口气，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荒山野岭，幕天席地，只要有一块地方，他哪里不能睡，此心向佛，身处炼狱亦能泰然自若，可是换了这人——他至少得给他找张床。
　　白衣的僧人刚走两步，又不放心的转了回来，把他正要往嘴里送的烧饼拿过来，掰成两半，半块还给对方，半块又塞回自己怀里。
　　吃撑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就算叮嘱过也没太大用处，这方面不能给他太多的信任。

　　度什转了个弯，很快就看不到了。
　　陆寄舟有点嫌弃的看着那半块烧饼，然后在几个姑娘的围观下很淡定的啃了起来。

　　姑娘们嬉笑着渐渐散去，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腕上挎着一个竹篮的姑娘，在另外两个的推搡下走了过来。
　　她从竹篮里取出两个青色的果子，往年轻的道长怀里一塞，然后笑闹着跑开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寄舟弯了弯唇，咔嚓一声咬了一口，不错，虽然不好看，但很甜。

　　他吃掉了一个果子，半块烧饼，度什还没回来，反而拐弯处匆匆忙忙的走出几个人来。
　　“看！道长在那！”
　　年轻的汉子一手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手指着陆寄舟喊道。

　　陆寄舟刚开始没在意，直到那几个人一溜烟的跑了过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这位道长。”老人很讲礼数的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道长打哪儿来？师从那座道观？”

　　陆寄舟将葫芦挂回腰间，然后一甩拂尘，仙风道骨的说道：“方外，闲人，无道，无观。”
　　“这——”老人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说道：“不打紧不打紧，道长世外高人，自然不沾俗尘。小老儿是这李家村的村长，有一事相求，恳请道长务必答应。”
　　陆寄舟辑手做礼，没有回答，只是听他讲。

　　那位李村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道：“最近村中颇有些不太平，还请道长给做个法事。”
　　陆寄舟很自然的接过钱袋，暗中掂了掂，动作非常老道。
　　他心中满意，答道：“可。”

　　至于法事怎么做，他又不是真的道士，当然不会，可他不会，有人会啊！

　　村子不大，找个人很容易，找个光头的和尚就更容易了。
　　基本上只要用大嗓子吼那么一下，很快就能见到人。
　　不过陆寄舟矜持，他当然不会做那么有失仪态的事，当几个壮汉粗犷的嗓门吼起来的时候，度什那么坚定的佛心都颤动了一下。
　　“他们是在喊您吗？”对面的女施主狐疑的问。
　　度什尴尬的笑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落荒而逃。

　　那些声音还在吼。
　　“那位长的好看的度什大师哎——你的好友还喊你喂——”
　　声音粗犷嘹亮，惊动了整个李家村。
　　名满江湖的白衣僧度什，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也出名了，恐怕连村门口的那条大黄狗都已经知道他的法名了。

　　白净的面皮染上层薄红，度什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么丢人，就算和别人打架打输了都没这么尴尬过。
　　原本他还有些恼的，可在看到灰袍道士的瞬间，又猛然惊醒，自己竟差点犯了嗔戒。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对方不过是以这种方式找自己而已，又不是什么滔天罪过，最多就是一点小小的不恰当，但他也是为了尽快的找到自己，可他竟然因为觉得丢脸而生对方的气，实在是太不应该。

　　度什的眼中多了些歉意，自己的修行之路果然还很长。
　　因为这点歉意，就算他知道对方拿走了所有的报酬，却把事情交给他办，他也没有在意，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对方是个假道士，当然是不会做法事的，可他会，对方在意钱财，每个人都很在意，而他是方外之人，金银财帛都是俗物，他不在意的东西，让给在意的人，岂非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的这颗佛心还要再修炼修炼。

　　两个人被请到了村长家，毕竟是村长，住的地方比别人的总要好上一些。
　　陆寄舟坐着的是一张新做好的藤椅，看院子里堆放的那些竹杆竹篾，还有几个未完工的竹篮，不难猜出这张椅子是他们家自己做的，这让他觉得有点新奇。

　　老村长看着对面的一僧一道，也很满意，只花了一个人的价钱，却请回来了两个人，还是佛和道两个行业的，这笔买卖，他绝对是赚了。
　　他让人奉上茶水，然后抽着旱烟，想了一下，才同两人说道：“我其实早就想请位大师回来做场法事了，只是我们村位置偏远，一直没有机会，这回两位大师能够路过我们村，实在是咱们的缘分。”
　　“阿弥陀佛。”度什合掌说道：“具体的事情还请老人家仔细的说一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村长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旱烟，然后神情严肃的开口道：“不瞒两位，我们村子闹鬼！”

　　“咳咳咳！”陆寄舟呛住了。
　　老村长唬了一跳，赶紧问道：“道长没事吧？！”
　　度什和尚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在老村长看不到的地方瞪他，眉宇间的那点朱砂因为他的这个表情竟多出几分明艳来。

　　陆寄舟缓过来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闹鬼什么的他当然是不信的，不过他连穿越都遇到了，说不定这世上还就真有鬼呢？！
　　那他可真要见识一下，鬼是长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