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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借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烧纸的人是个布衣荆钗,神情惶恐不安的妇人。
      度什微微放心,刚动了一下,就被陆寄舟牢牢的拉住了。

      有风吹来,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燃烧着的火焰张牙舞爪,差点舔上她的裙角。
      妇人骇了一跳,她神情不安的左右望了望,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敢多呆,收拾了一下动西很快就跑了。

      两人都没有在意跑开的妇人,反而一同往屋内望去。
      李茂死后,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娘了,老太太走不了路也说不了话,平日里全靠着村子里的其他人照顾着,有一天活一天。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也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色,增添了些许的亮色。
      可老太太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亮光,她宁愿自己是个瞎子,什么都不要看见,什么都不要听见。

      女人在哼着歌,一首很轻快的歌,任谁都能从那很欢快的语调中听出她心中的愉悦。
      她一边哼着,一边在屋里来回飘荡,那身红裙艳的像血。

      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她不想看的,可她收不回目光,嘴巴大大的张着,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像是一个老旧的风箱。
      女人哼着哼着,像是忽然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般,猛的转过头来,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双野兽般狰狞的眼睛。

      嗬嗬嗬,老太太因为恐惧,嘴巴张的更大了,她喊不出声,只有喉咙间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娘,我回来看你了,你开心吗?”
      幽幽的声音响起,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卜卜——棍——”老太太喉咙里含糊的吐出几个字,双手无力地挥舞了几下,又垂落下去。

      “看来娘一点都不欢迎我呢,可是没办法,我想您想的紧.”女人幽灵一样立在床头,长长的指甲扣在老太太的眼角处,稍稍用力,指甲便陷了下去。
      老太太吃痛,本能的摇头想要挣扎,但稍微一动,指甲就碰到了眼珠子,吓得她立马停住了动作。

      “您很怕我吗?”女人叹息,“以前您不怕我的,您会掐我,喜欢听我哭,后来您发现,掐人太费劲了,您就改成用针了,又省力,又看不出痕迹,多好,那针还是我的嫁妆呢。”
      老太太整个人都在抖。
      “您很冷吗?”女人把她身上的被子掀了,她抖的更厉害了。
      “看来真的很冷呢,可是我当初也很冷啊,娘把冷水往我身上浇,不给我被子,不许我换衣服,外面的雪飘啊飘,我就这么看着,一直看啊看,看啊看,然后我就死啦。”
      “娘还记得我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吗?”

      老太太四肢僵冷,浑身都在抽搐。
      女人拍着她的胸口,语气怜悯的说道:“别怕别怕,嘘,我那时候是不大好看,吓着娘了吧,好在我现在变好看啦,你不用害怕了。”
      有泪水从眼角处流淌下来,老太太绝望的吼:“沙——沙藕——”

      女人歪了外头,道:“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相公了吗?也是,相公最是孝顺了,绝对是舍不得你在这世上受苦的。”

      原本不提李茂也就罢了,一提李茂,老太太虽然还是惧怕的,可这种惧怕中又升起一种强烈的恨意。
      女人叹息,“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娘嘛。”
      “您现在虽然说不了话了,可我知道,您肯定又想骂我婊、子,贱、人,水性杨花了对不对?您虽然骂我,但我还是会成全您的心愿的,看我对您多好。”

      女人说着,伸出手来,红色的袖摆下,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手臂往外爬着,等爬到最底下的时候,一只毛茸茸,黑乎乎的东西探出头来,血红色的眼睛在暗夜中显得狰狞而又邪性。
      明明是挺恶心的一只蜘蛛,女人摸着它却像是在摸一个让人珍惜的宝物,“娘见过相公的尸体吧,他全身的血都没有了,就是被我这宝贝儿吸光的。”

      “啊、啊——”老太太又痛又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蜘蛛爬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尿骚味传来,女人皱了皱眉,那阵金光就是在这个时候亮起的。

      如果不是陆寄舟一再的阻拦,度什早就站出来了,直到老太太性命危在旦夕,他再也忍不住,一记佛印往她背后打去。
      女人反应也快,身子一扭,躲开了这记攻击,然后向着窗外跳了出去。
      度什紧随其后,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陆寄舟拔出腰间的木剑,轻轻一挑,那只黑乎乎的蜘蛛背朝下落在了床铺上。
      它扑腾了几下,终于翻过身来,然后一道细细的丝线从它口中喷出,如果不是陆寄舟的视力绝佳,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
      那细丝落在地上的时候,竟腐蚀出一道痕迹。
      陆寄舟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他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出一个小木盒,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征用了。
      把那只难看的蜘蛛抓着放进去,盖上盖子,陆寄舟抱着小木盒坐在院子里等人。

      屋里那个老太太被他彻底抛在脑后,就刚刚从那个“女鬼”口里听来的那番话,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救人的,都是那和尚,太心软了。

      陆寄舟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这不太合理,那红衣服的女人武功绝对不高,可能还没花涧山最低等的一个普通弟子来的高,以度什的武功,要抓这么一个人,很快就能回来才是。
      他还没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大概是出事了。
      想到这儿,陆寄舟皱了皱眉,抱着木盒起身,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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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如陆寄舟所想的那般,红衣女人的武功修为一点都不高,只是她的步法有点奇怪,很高妙,让度什一时间都抓她不到。
      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对方的步法纵然再如何精妙,可两人的修为差距摆在那,堂堂无方寺高徒连个武功低下的女子都搞不定的话,传出去的话都要让人笑话了。

      而女子要的就是时间,两人离村庄已经有些距离了,零星的树影遮住了天上的月光。
      “先生就我!”女人惊呼。
      度什心下一惊,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轻笑,儒雅又温和。
      仅仅是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度什脚下一软,体内空空荡荡,身上的修为似乎一下子都不见了。

      他心下骇然,抬目望去,一个男人步履从容的走来。
      那是一个很矛盾的男人,他似乎还很年轻,他有着一副俊美而又年轻的皮囊,肌肤白皙,眉眼温柔,可他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年轻,因为他有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度什的眉宇间扫了一圈,而后男人扶额叹道:“无方寺的白衣僧,梅娘啊梅娘,你可真是.......给我惹下大麻烦了。”
      梅娘当然不知道白衣僧的大名,可西洲鼎鼎有名的无方寺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不仅是她,那是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地方,西洲的无方寺,就和东洲的花涧山一样的天下皆知。

      “对不起。”梅娘很是懊悔,“是我的错,连累先生了。”
      男人弹了弹她的额头,很温柔的笑道:“梅娘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一拂衣袖,上前几步,站在度什面前道:“大师,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我给你解药,梅娘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好不好?”

      度什盘膝坐在第三个,他已经试着调息三次了,可身体里依旧空空荡荡,“你是谁?”他没回答好不好,而是如此问道。
      “一个江湖郎中。”对方这样回答,脸上的笑容没变一丝一毫。
      度什自然是不信的,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能把他药倒,那他这个江湖郎中也未免太过可怕。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却从未在江湖上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果然还是修行不够,走过的地方太少了。

      “你果真是梅娘?”度什锐利的目光看向红衣服的女人。
      梅娘冷笑,“难道还有另外一个梅娘不成?”
      度什点头,又问:“那李茂是你所杀?”
      “我不仅杀他,如果不是你们出现,他娘现在也死了。”梅娘那双略显寡淡的眉眼中满是戾气。

      “阿弥陀佛。”度什叹道:“那你兄长的死,你母亲的疯,也都与你有关?”
      “我那哥哥当真是个窝囊废,不过是在他面前露了个脸而已,他自己就吓得慌不择路,一头栽河里淹死了!”梅娘眯了眯眼睛笑道:“而我那位偏心眼的好娘亲,儿子死了,她只是疯了,没跟着一起去了反倒是个奇迹了。”

      度什再次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面前的男人,道:“她的身上至少背了两条无辜者的性命,我要把她交给李村长,先生的那个交易,恕我无法答应。”
      男人也跟着叹气,还没等他说一声可惜,一个凄厉的笑声响起。
      梅娘笑弯了腰,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说他们无辜?那我呢?我就该死吗?我一直做着我的好女儿,好妹妹,为了他们熬坏了一双眼睛,可他们呢,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就因为我没了用处,就二十两银子把我卖了?!”

      度什皱眉,“你家人有错,但罪不至死,而那李茂更是无辜,他不过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你而已,又何罪之有,你又为何要杀他?”
      梅娘有片刻的恍惚,然后咯咯笑道:“李茂啊,李茂是个好小伙,村里人都这么说他,他也对我挺好,哪怕我一再的想逃,孩子没了以后他也照顾着我,甚至因为我和他娘顶撞。”
      度什更不解了,“那你为何要杀他?”

      “因为啊,因为他该死啊。”梅娘笑,笑声中满是冷意,“那天晚上,我被下了药,全身没力气,连逃都没法逃,我那样求他,我哭着喊着求他,我说我会把钱还给他的,我求他别碰我,可他还是压在我身上动,那样恶心的事,就因为他之后对我好点我就要原谅吗?”
      梅娘摇头,“他们还想让我生孩子,那样恶心生出来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留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原谅!”
      李茂有错吗?貌似没有,他在行使作为丈夫的权力,梅娘有错吗?似乎也没有,她只是不认命,她可以选择不原谅更可以选择恨!

      度什觉得他脑子有点晕,他念了一声佛号,这种红尘里的俗事,果然好复杂。
      男人趁机说道:“你看,这都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你一个和尚就别管了吧。”
      度什想了想,再次摇头拒绝。

      “唉。”男人很不情愿的说道:“我是个喜欢和平的人,不喜欢动粗,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动粗呢?”
      度什瞬间警惕,身上的毛都炸开了,如果他有毛的话。
      而就在这时,男人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黑暗中。
      那里,一身道袍的陆寄舟缓步走来,腰悬木剑,头戴道冠,周身月华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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