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晏晏》焉知秋

3、第三章

　　荣睿前脚搬着奶茶回到剧组，后脚就被一通电话给召回到千里之外。电话是MR.X的助理打来的，助理表示在荣睿缺席的三个小时里，某大少爷凭借着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成功得罪了两拨人。
　　荣睿气得青筋直跳，恶狠狠地挂了电话：“我收回前面说的话，辛昇才是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大傻逼。还有这个小刘，吃干饭的吗？除了打电话通知我辛昇又惹了事，屁都不会，这次回去我绝对要炒了他，就算他是王总监家的亲戚也不行！”一通电话讲得荣睿口干舌燥，他从面前的箱子里拿出一杯奶茶，捣蒜般地将吸管重重扎向封口膜：“笑笑，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辛昇那讨债鬼的？不然怎么会沦落到现如今给他当牛做马还吃力不讨好的地步？就因为他，我至少要减寿十年！”
　　半天戳不开封口膜的荣睿泄愤般地把手上的吸管摔在桌上：“靠，连根破吸管都来欺负老子！”
　　“别那么大火气，伤肝。要我说有啥好气的，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更何况你就是怄坏了身子辛大公子也未必能改掉他那身臭毛病。”见荣睿对着吸管干瞪眼，严笑无奈地拿过桌上的吸管，他用食指抵住吸管的尾部，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吸管扎了进去：“喏，好了，拿去喝吧。”
　　荣睿接过严笑递到自己面前的奶茶，猛吸一大口后狠狠咽下，仿佛这么干便能平息他内心的怒火。“哼，也就是我，换成别人，哪个能受得住他。”
　　生气归生气，烂摊子总还是要收拾。带过胡若兰的荣睿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处理这类问题驾轻就熟。因此他离开前还能心态很好地指导严笑分发奶茶时候需要注意哪些小细节。“该说的我已经都告诉笑笑你了，接下来的事件就只能交给你自己解决了。本来说好中午一起吃午饭，结果没想到被辛晟这一出给搅黄了。回头咱们去吃涮羊肉，我做东。”
　　“咱哥俩还用说这些？有这废话的时间，你还不如快点赶到辛晟那去，别去迟了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说完严笑还做了个赶苍蝇的动作，“柳晏之这里有我在还需要你操心？那我岂不是成了荣大经纪人家吃干饭的弟兄？”
　　荣睿冲严笑扬了扬拳头：“你小子现在敢调侃哥哥我了？看我有空不来收拾你。”

　　按照荣睿临走前的交代给剧组里的人挨个分完奶茶，无所事事的严笑在剧组晃了一圈后索性找剧务借了个小马扎，坐在角落里看演员拍戏。虽然有个当经纪人的发小，但这还是荣睿第一次通过屏幕以外的方式“看电视剧”。
　　绛月与浑云剧本所描述的剧情发生在明朝万历三十四年到天启七年，作者用细腻的笔法讲述了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客印月（也叫客巴巴）起伏跌宕的一生。柳晏之在剧中扮演的是朱由校同父异母的弟弟朱由检，因为作者对该角色着墨不多，所以柳晏之即便身为男三号，戏份也少得可怜。拍到第三场，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柳晏之才终于有了整场戏的第一句台词：“陛下，边境多虞，军需告匮，臣弟愿意捐出景府地租六千三百两，共御时艰，分猷国计，特允所辞，以遂忠悃。”寥寥数语，却让一旁的严笑非常清晰地意识到此时的柳晏之已不再是柳晏之。眼前的人一身红袍，跪伏在明熹宗案前，他的声音里有着朱由检对皇兄的恭敬，也有着希望皇兄答应自己的哀求。眼神虽不复初见时的温和轻柔，却耀人得让严笑感到晃眼。
　　其实在两人见面之前，严笑就因为荣睿的念叨一直在被动接收着柳晏之的消息。“笑笑，我签了个新人，颜值九点九分，那零点一扣在同为男人的我深感上苍不公！”“笑笑，你猜曲阳平下部戏的男配角是谁？柳晏之！嘿嘿，你兄弟我从此要走上人生巅峰喽。”“笑笑，公司想让我去带别人，可我扔不下柳晏之……”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但这些都敌不过此时柳晏之的一俯首、一抬头。直到此时，严笑才彻底地认识到自己已不再仅是柳晏之生活的另类旁观者。面前柳晏之是如此的鲜活，以至于严笑的心脏都因此认知而热烈地跃动。
　　这一场戏拍的格外顺畅，石恺郁愤的心情似乎也因此得以平复。一旁的助理见石恺脸色微霁，试探着开口：“石导，这已经十二点多了，大伙饿了一上午，咱要不休息会吃个午饭再继续拍吧。”
　　石恺闻言一愣，他低头看了眼表，助理说的十二点多已算是委婉，毕竟只差三分钟就一点整。陈诗婕的缺席的确让石恺气得不轻，但他从没想过要借此迁怒其他人，更何况这些其他人里可还有着汪正明这尊大佛在呢。“各位真是对不住，一没注意就到这个点了。都是我的不是，让大家空着肚子陪我干活。”石恺站起来冲汪正明拱手致歉，见对方毫不介意的神色不似作伪，他才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这样，作为赔礼，晚上我掏钱请各位下馆子。”石恺的抱歉显然是说给汪正明听的，但剧组里哪个不是人精，就算知道自己只是顺带却仍是非常捧场。
　　严笑虚与委蛇地和一旁的剧务交流了几句，见柳晏之出了拍摄场地赶紧上前把外套递给他：“穿这么少是不是冻坏了？等吃完饭我去给你买点暖宝宝贴。”待柳晏之乖乖接过衣服披上，严笑又从背包侧兜摸出一个保温杯：“我看你整个早上都没顾上喝水，应该渴了吧？杯子里是温水，你喝点？”虽然荣睿不曾提过柳晏之有洁癖，但严笑怕他心里有疙瘩还是补充了一句：“这个保温杯是我新买的，没有人用过。”
　　柳晏之显然是渴坏了，伸手接过严笑手里的保温杯就拧，不曾想杯盖上因为水蒸气聚集而成的水一下子全洒在了手上。
　　“哎，别急，小心点。”严笑赶紧掏出手帕纸：“怪我没提醒你。”
　　“幸好这水还不算烫，不然就出事了。”严笑心有余悸地帮柳晏之擦完沾上的水，然后把湿掉的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现在去领午饭，你回休息室等我顺便歇会儿吧。”严笑说完自己都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咋跟带孩子似的。倒不是严笑做事婆妈爱唠叨，只是荣睿这些天一再地叮嘱严笑，柳晏之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生活自理能力为零，还希望他做事细心周到一点。这话说第一遍严笑还以为是荣睿的夸大其词，说第五遍第六遍严笑就知道自己必须得提起精神来认真贯彻落实了。
　　剧组的一日三餐都是统一订购的盒饭，绛月剧组资金还算充裕，因此饭菜也比大多数剧组要好上那么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午饭按惯例是两荤两素，今天荤菜是鸡腿和红烧肉，素菜则是炒油菜和青椒土豆丝。简易的保温箱完全挡不住十二月的寒风，严笑只能尽量从中挑出尚有余温的几盒。
　　严笑拎着盒饭小步跑进休息室时柳晏之还在闭目养神。“柳晏之，吃饭啦。”严笑一边把盒饭放在柳晏之面前的茶几上一边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去的有点迟，饭菜已经不太热了。第一天当助理还不太熟悉业务，不过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两人距离不到半米，因此严笑可以清晰地看到柳晏之那颤了又颤的长睫毛和微微向下撇的嘴角。
　　“怎么了？”严笑问道。
　　柳晏之睁开眼，摇摇头：“没事，吃饭吧。”一脸认命的表情让严笑又是困惑又是想笑。
　　待将盒饭的盖子打开，严笑便一下子读懂柳晏之刚刚外露的小情绪。红烧肉基本是肥肉，油腻的很，让人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哪怕严笑这种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在面对这样的红烧肉时也深感难以下筷。和红烧肉相比而言，鸡腿倒是卖相倒还不错，本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心，严笑咬了一口鸡腿，又干又柴不说，还不入味，吃在嘴里简直味同嚼蜡。再看土豆丝和油菜，与其说是炒菜不如叫炖菜更为恰当，不仅软烂还全部浸在满是油花的菜汤里。别说柳晏之，就连严笑自己，都觉得吃着很是勉强。
　　虽然深知这饭菜味道严重影响食欲，可柳晏之下午还有两场戏的“群演”要当，若不多吃点怕是到时候站都站不住，因此严笑也只能硬着头皮劝饭：“柳晏之，你下午有戏，还是多吃两口吧。坚持一下，回头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卖吃食的地方，咱们晚上回酒店就加餐。”不是严笑偷懒不想出去跑一趟给柳晏之改善伙食，若柳晏之有着汪正明的咖位，别说自己私下搞特殊，就是要求剧组开小灶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柳晏之现在只是个十八线小透明，单是出演男三这件事已经让剧组里不少人颇有微词，若是再行差踏错，肯定会被人揪住不放，此时唯有谨言慎行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