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晏晏》焉知秋

2、第二章

　　柳晏之和严笑打完招呼便不再多言，他本就话少，和严笑又是刚认识，委实没什么可聊的。倒是荣睿，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老妈子似的拉着柳晏之问东问西，生怕自家孩子因为他不在而被旁人欺负了去。柳晏之耐心地听他唠叨，也不打断，严笑在一旁看了都觉得自己雇主真是好脾气。
　　“你只管好好演戏，其他事情吩咐给严笑就行，他做事一向稳妥。”荣睿拍了拍柳晏之的肩，刚准备就这番叮嘱来个收尾，又恍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他把柳晏之拉到一边，问道：“晏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邱荻的人？”
　　“谁？邱荻？”柳晏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着自来卷的小胖墩：“还算认识，我们在一个剧组呆过。”柳晏之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和曲导合作的那次。”
　　“曲导？曲阳平？”荣睿撇了撇嘴，猜测道，“难道你们那部电影终于要上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噼里啪啦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接其后的是石恺隐隐约约的吼声，只有零星几句，甚至都没等房间里的人反应过来，便又骤然归于一片寂静。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就见离门最近的那个助理出了门，没过多久便带回了一手消息——女主因为轧戏一时赶不过来，要求今天早上的拍摄任务往后挪，石恺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发了一大通脾气。众人闻言一下子就散了，在开机以来的短短半个月之内，以上情况就已经发生了不下于五次，搁谁身上都会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严笑看着“忙碌”起来的其他人，一时间感觉傻站着的自己极其格格不入，便扭头想问问荣睿和柳晏之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的。然而荣睿和柳晏之两人间的气氛也并没有比大环境好到哪里去，在严笑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期间，荣睿应该是对柳晏之说了些什么，因为此时后者正嘴巴紧紧抿起，眼睫低垂，神色较之先前也显然落寞了几分。柳晏之毫无掩饰的反应则是让荣睿感觉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合适，他试图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但最后显然没有成功，只能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打扰一下，请问柳晏之柳老师在里面吗？”剧务助理从门外探进头，见柳晏之向她点头示意，才接着说道：“石导让我来通知您去片场，一会有您的戏。”地球从来不会因为缺少一个人的出席而停止转动，剧组自然也不会停工干等陈诗婕。陈诗婕不在第一场戏拍不了，石恺便把原本安排在后面的戏挪到前面拍。
　　剧组助理的出现打破了荣睿和柳晏之两人间那近乎凝滞的气氛，严笑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荣睿在柳晏之将注意力投注到剧务助理身上时偷偷松了口气。柳晏之对着侧面的镜子调整了一下仪容，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手机和钥匙交给荣睿，才跟着剧务助理出了门。
　　严笑对着荣睿指了指柳晏之离开的方向，用口型问：“没出啥事吧？我看你们刚刚好像不是很愉快。”
　　“没啥大事，就我一时嘴没把住门，说错话了。”
　　荣睿不想说，严笑也识趣地不追问：“那我们需不需要跟上去啊？”
　　“反正咱两现在也没啥事，走，一起去看看。”荣睿将手上的东西塞给严笑，“这是晏之的手机和钥匙，你收好千万别弄丢了。”严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将柳晏之放在茶几上的一干私人物品收拾整齐，一起放进自己的背包。
　　“咦？柳晏之的衣服呢？”严笑在周围找了一圈，搜寻无果后只好求助荣睿。
　　“你找他衣服干嘛？”荣睿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了严笑的问题，“收在那边的的柜子里，左起第三个。钥匙我刚刚给你了，方头银色的那把。”
　　“今天外面怪冷的，我把他外套拿上，一会好给他披着，别到时候着凉感冒什么的。”严笑小跑过去，掏出钥匙开了柜门，只见里面衣服一团一团地堆在一起。严笑从最下面把外套抽出来，抖开：“柳晏之就穿这么一件薄风衣？我的天，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抗冻么？”
　　“你不知道‘小伙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吗？”荣睿摊了摊手，“要知道去年津海下大雪，零下十多度，我都没见他穿过棉袄或者羽绒服。话说严老妈子你好了没？那衣服有啥好整理的，柳晏之糙，他不会在意的。”
　　“衣服这么团着容易皱，到时候穿在身上不好看。再怎么说也是个明星，好歹注意注意形象。”严笑将折叠好的裤子放进衣柜，然后锁好衣柜，“好了，咱们走吧。”
　　“笑笑。”荣睿抱臂，狭促的调笑道：“现在我开始怀疑把你拉来做柳晏之助理的这个举动是否正确了，要知道我可不想以后连工作的时候都活在我妈的支配下。”
　　严笑冲他挤出一个大大的假笑：“好的，你这个想法回头我就转告阿姨。”

　　两个人到片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看了好长一会儿，严笑渐渐皱起了眉头：“嗯……柳晏之不是男三么？怎么半个小时拍下来连句台词都没有，就光看他当背景板了？”
　　荣睿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角色要是戏份重也轮不上他啊。就这，还是我找了石恺的关系才搞到试镜的机会。”见严笑似乎还有话要说，荣睿拉了拉严笑：“晏之这边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我们去附近的奶茶店买点热饮什么的。我好久没来，和剧组里的人关系都变淡了，不如趁此机会请大家喝点东西，帮我们家晏之刷刷好感度。”

　　两个人上了车，荣睿才将憋在肚里的话说出来：“娱乐圈最大的顽疾，那就是如果想接好剧好角色，要么你有人气要么你有关系。演技？那是什么，靠边去。”
　　“这个我有所耳闻。”严笑系上安全带，“只是我以为石恺这种大导演的剧组会好一点。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毕竟今天早上石导自己就被气了个半死。对了，说到这个，陈诗婕不是今年才火起来的吗？她怎么敢这么对石恺？石恺在导演圈也算是比较有地位的了吧？”
　　“谁有钱谁是大爷呗。《绛月与浑云》最大的投资方是闪讯，投资人出资八千万对这部剧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女主角必须是陈诗婕。” 荣睿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可以说是千金只为买一笑，现代版的烽火戏诸侯。”
　　“这也太……”严笑想了半天也没想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干巴巴地补充：“太憋屈了吧。”
　　“笑笑，你这想就错了。都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诗婕这次把事情做到这份上，就算石恺再怎么好脾气，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荣睿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更何况根据我这边的消息来看，石恺的脾气可绝对算不上好。你想想，剧拍完了，怎么剪辑是谁说了算？轻则给你少剪几场戏，严重点的恶意剪辑，你到时候被唾沫星子淹死都没处说理去。”
　　“那投资商不会有意见吗？”
　　“意见？资本家们那时候只会关注这部剧给他们带来的收益，只要陈诗婕仍然坐在女主的位子上，他们才不会管别的。其实像陈诗婕这类人在娱乐圈里有很多，大家也早就屡见不鲜了，只不过陈诗婕这么蠢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怎么说？”
　　“你知道为什么柳晏之执意要接这部剧吗？”荣睿没有正面回答，“而我又为什么不惜花费大力气去找关系开后门？难道仅仅就只是为了一个男三号的试镜名额？”
　　严笑对娱乐圈了解不算深，但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部剧拥有着超强的阵容。导演石恺去年接连抱回金钟奖优秀电视剧奖和白珙桐奖最佳导演奖两座奖杯，正是风光无两。男主王栩是多次获得金钟奖的实力派演员，男二汪正明更是不用说，国家一级演员，随便搁哪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不仅如此，服装造型请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何明哲，历史顾问则是国内顶尖学府津海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柏远舟。就连在这些人中垫底的陈诗婕，也是人气爆棚的流量小花。这么一看，柳晏之这个男三号当背景板当得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没。
　　“是因为这部戏肯定会火吗？”严笑顿了顿，然后开始解释自己观点的由来：“我前两天补了一下原著，是本不错的书。石导的作品我虽然没看过多少，但从去年的《澜月歌》看还是很厉害的。演员方面，大部分选角采用实力派决定了这部剧质量不会差，而偶像派的女主则可以保证人气。这么看来，只要后期和宣发不出岔子，很难不火吧？”
　　“行啊你。”荣睿向严笑投去赞赏的眼光，“看得出来这些天没少补课。不过你刚接触娱乐圈，有些地方想得还不够深入。你说的那些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比起这部剧本身，我更在意剧组里面的人。汪正明不用说，他是晏之一直想合作的演员，晏之要是能被他提点一二，这戏就没白接。不过这种情况概率不高，我主要希望他能搭上石恺这条线，以后接戏的路子能宽些。陈诗婕最近因为前段时间演的一部都市偶像剧三天两头上热搜，这已经是喜从天降了。在这种时候，手上还接了石恺的剧，简直是锦上添花。这要是换个稍微聪明点的，肯定会把重心放在这头。一来能和石恺这种知名导演打好关系，未来不愁没有好剧拍；二来磨一磨演技外加攒口碑，方便日后转型。身后有着金靠山本来是好事，但对陈诗婕来说，是祸是福还真不好说。”荣睿说完话锋一转：“每次遇到这种脑子进水的，我都会庆幸不是我手下的人，不然我肯定要少活十年。笑笑你没事少和她那边的人接触，拉低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