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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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醒来，还未睁眼就觉得浑身酸痛。伸手扒拉几下不仅没摸到陵越，连陵越铺好的床垫也没摸到，触手可及之处全是湿冷的石面，这要是能睡得舒服才见鬼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睁开眼，入眼全是一派陌生景象。面前一看就是囚笼的栏杆，再看也知自己是被关起来了。这牢笼和周边的几个连在一起，挤在一个阴森森、黑漆漆石洞里。这石洞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插在外边儿充当照明火把的东西飘着紫色的火焰，洞窟里竟然还莫名其妙地飘着绿色的雾气。方兰生心想，这地方实在是比秦始皇陵还要邪门儿。
要说是他一个人在陌生地方睡觉，在半夜被贼人偷偷绑走，这倒不是完全没可能。但陵越就睡在他身边，方兰生信心十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落到这般田地。这情形着实诡异，怎么想也发展不来。
转着眼珠思索着，偏头就看到一个熟人。方兰生下意识地合掌欢喜道：“少恭！”他刚一说完就虚掩了嘴，一副自己说错了话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加掩饰。
此人虽然面善，却与方兰生印象中的欧阳少恭略有不同。面前这人的头发更长更多些，在胸前用简洁的发带束了一绾，宽松的袍袖虽然也是黄色的，却有里衣和腰带的棕色压着，让人看起来更沉稳霸气了许多。
不过这一切不适应在欧阳少恭不知道算是关切还是宠溺的眼神落到方兰生脸上的那刻起就消失了个干净。再听他轻声叹息微笑，还称自己为“小兰”，方兰生更是确信，此人就是欧阳少恭无疑。登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些，毫无危机感地皱着眉问：“少恭~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这副模样好奇大过害怕。方兰生满脑子还是就算自己能被拐来，身在青玉坛的欧阳少恭也没那么容易被一起绑过来的事情。再说了，两地相去甚远，抓了人还要御剑带回来关，那凶手肯定是个修仙之人了。
这思路从起点开始就歪得不像样，还好欧阳少恭赶在其他人抱怨前接下话茬，柔声道：“我们这是被山贼掳到了翻云寨，小兰不记得了？”
“咦？”方兰生咋舌，怎么又是这个鬼地方？
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次等他出去了，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该死的地方一把火烧了！省得下次又跟这个地方扯不清。
见他抓头苦思，欧阳少恭靠过去了一些，伸手扶上方兰生的脑袋，轻声问：“是否头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问是问了，不过欧阳少恭根本不听回答，自己就动手检查起来。虽然手边没有药草，至少该避忌的事情得先避忌着，否则加重伤情就不好了。
“我没事我没事。”方兰生连忙摆手，他的头疼大概都是睡石头地睡出来的，换谁估计都要疼一阵子。等他撇开眼神看向别处时才发现，几个陌生人里另坐着一个熟人，不由地轻呼：“桐姨？！你怎么也被抓来了！”虽然不晓得面具去了哪里，但跟着欧阳少恭的白发老妇还能是谁？
欧阳少恭缓缓摇头，把前情大致说与了方兰生听：“小兰你到琴川城外碰见我们，虽帮着抵挡了两招，山贼却人多势众。桐姨年纪不小了，实在也逃不掉……多年未见，不想竟然坐在这种地方同你叙旧。”
方兰生听了，立刻咋咋呼呼地去向桐姨嘘寒问暖。
欧阳少恭看了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小兰，我此来琴川并未告知于你，你怎么……莫不是又逃课出门玩儿了？”
“谁、谁说的！”方兰生听到“逃课”二字条件反射地就做出否认，缓了缓才觉出不对来。什么琴川？他昨夜还睡在乌蒙灵谷呢，怎么就琴川了？再说了，自己昏迷前碰见了少恭，他能记不得嘛？
此事奇哉怪也，方兰生思来想去，还是凑近了悄悄问少恭：“我昏了多久啊？”
少恭摇了摇头，回答道：“洞内不见日光，无法断定。只是你比桐姨还晚醒了约莫两个时辰，身体当真无碍？”
方兰生连忙摇头，为了表示自己无碍，也就学着先前少恭的样子盘腿打坐起来。心里还想，原来少恭这种只是炼丹却不能打斗的人也会打坐修行啊。思路掰回正题时，下意识地又觉得如此诡异的情况不好直接脱口问少恭现在是何年何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是什么情况，既然自己陷入险境，撑一撑总能撑到陵越来找他吧？
虽然方兰生自知法力不高强，但这点出息总是有的。少恭不会武，桐姨又年迈，他要护着他俩周全那是天经地义的。
他一个人在那儿暗下决心，表面上老老实实地打坐调息。少恭见了他这副模样欣慰一笑，也坐了回去。
洞内虽不知时间，方兰生却是渐渐饿得不行了，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时竟然还燃起了点儿小希望。没想到旁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低声哀嚎，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不要挑我”之类的话。
两个人影走到牢门前，方兰生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这两个根本不能叫做人了，整就是俩妖怪！
不过仔细看，其中一个妖怪手里提了一个不大的布袋，另一个则拿钥匙打开了牢门。这机会好，方兰生二话不说蹭地跃起，双手一翻向拿了钥匙的那怪物袭去。只是没想到这会儿一点儿灵力也调动不起来，柔柔一掌被人轻松推开，反倒是他自己被推地撞到了墙上，背脊生疼。
“小兰！”欧阳少恭赶忙站起来，从旁扶了一把，方兰生才没有把脸彻底丢光地栽倒在地。
方兰生一面抽气一面还奇怪，自从从秦皇陵出来，他私下里也练过多次。虽然持续上很久不掉链子或许还做不到，但一上来便使唤不动体内灵力的事情是再也没有过的了。方兰生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忽然发现自己穿的竟然也不是熟悉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想怎么麻烦。
更奇怪的是，青玉司南佩还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不是把它还给孙月言了嘛？！
其实青玉司南佩的形状也与记忆里有差，只是这块儿精雕细琢的玉石实在带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方兰生之前很长时间日日佩戴，从不离身，也相信自己不会辨错内里。
错愕之间，那两个怪物丢下了布袋，又抓走了两个人。牢门再次上锁。
欧阳少恭替方兰生抚了抚后背，言语间略有些担忧和训斥的意味：“你的通灵佛珠被夺，现在怎么还如此莽撞。”
未被抓走的人根本顾不上庆幸，而是飞快地扑向了布袋，里面放着几个干巴巴的馒头、几张面饼和一袋水。几人没有哄抢的太过分，只是还有些理智，想着牢内都是琴川的人，万一以后出去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要欺负太过了也不合适。
然而山贼给的食物实在不多，就算按着人头平分，每个人也吃不上多少。欧阳少恭拉着方兰生走近，欧阳少恭匀了一些面饼给桐姨，方兰生也是一样，另外又撕了一些给欧阳少恭。不等后者拒绝，方兰生立刻公开表明了自己的疑惑：“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一边蹲着啃馒头的刘正江模糊地回答：“抓活人炼药啊！之前琴川不是传得风风火火的吗？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发生在我们身上。”
抓活人？炼药？这个套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方兰生抓了抓头，猛然想起当初那个李二狗第二回死不悔改的时候可不就是又是抓人又是炼药的，还搞得后来抓去的村民都人不人鬼不鬼的。难道又有人重蹈覆辙？可是少恭不是把那个什么残卷拿走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做一样的事儿呢？
唐伍德看起来倒是镇定许多，说话间也很是客气：“敢问这位公子是不是就是方家的那位少爷？”问是问了，听起来却有七八分自信。
方兰生心想，你谁啊，我认识你吗？你怎么认识我的？
全然陌生的装束和面孔让他根本无从判断，愣了愣只能先应了。
“方家公子？你进来之前有没有听闻苏家的人出来寻我？有没有向官府求援？”急巴巴来问的苏文慌里慌张，眼神急切。
可是方兰生哪里知道这个，他根本近来都不在琴川。更何况琴川有苏家吗？他们两家实在是没有过什么交集，这时候竟然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方兰生看他抓着自己，不问到答案绝不放手的模样，只能干笑着答他：“这、这我也不清楚呀。”
“哎……你是方家少爷，你家里人肯定也会寻人帮忙来找你的。”苏文自我安慰起来。
一点儿面食对一个快要成年的年轻小伙子来讲实在太少了点，方兰生几口下肚，也只能窝回墙角去打坐了。能节约一点儿力气是一点儿，想来饿的感觉也会晚一点儿来吧。
他闭目却未凝神，而是把睡醒后的事情重又想了一遍。
要说时机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欧阳少恭与他并肩打坐，忽然叹道：“小兰你从未离家过夜，这次若是能回去，你二姐一定很生气。”他看方兰生蔫蔫的，想要找个话题聊两句，只是起头起的不好。
方兰生果然浑身一震。
欧阳少恭只当他是被二姐可能使用的凶残手段吓着了。其实方兰生不过是惊了一刹那，下一秒一拍大腿，满脸的恍然大悟。
此方兰生非彼方兰生。
眼下境况与晋磊这种前世今生稍有相似，又大有不同，但他似乎确实是回到了没有跟着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他们离家出走之前的时候。
方兰生完全忽视了欧阳少恭，独个儿陷入沉思。
‘有诗云，生去死来都是幻*，难不成，我现在是个那什么幻人了？’
不论如何，既然事情大差不差，终归就是抓人炼药那档子事儿，简直就像是老天爷看他没玩够，特意让他再玩一回的。方兰生自认为大小事情心里都有数，一时间放下心来。
因为陵越会来。
他知道陵越会来。
或许在此之前需要护着少恭和桐姨扛上一阵，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方兰生了，这么多马步也不是白扎的，踹几个行尸走肉一样的家伙，给少恭他们俩拖延一些逃命的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吧。就算这回的山贼长得丑了点，动起手来大概也差不多。
反正陵越会来救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方兰生因为有那么些舞弊的意思开心地弯了弯嘴角，却忘记了四个字。
世事难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