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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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觉得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了。
他觉得人生没有比这样更好的时候了。
往后的每一天，有大哥、有二姐，即便百里屠苏他们会留在乌蒙灵谷也没什么。他也会御剑，根本没在怕的。只要陵越大哥疼他、顺着他、陪着他，那就再也没什么好烦恼的。一切都会一直一样得好。
在撒泼耍赖成功求得陵越的百依百顺保证后，方兰生的幸福值达到了近期的人生巅峰，尤其是在他躺在陵越收拾出来的干净床铺上打了两个滚之后。
“莫要胡闹。脚还没好全吧？小心又弄疼自己。”
陵越只是出声这样说，却没有真的阻止什么。
他并没有像方兰生想的那样用法术完成房间的清扫工作，而是拿着笤帚和粗布，去河边打了水来一点点收拾的。
下午的时候方兰生呢，就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木质走廊上瞧着陵越进进出出，自己的脸上则挂着喜滋滋的笑。等他乐够了，美美地体会了一把有个照顾自己的哥哥的好，还是扶着门框把自己撑了起来，打算帮把手。
毕竟也是三天两头被自家二姐打发去给少恭打扫屋子的人。轮到收拾自己和陵越住的房间，即使没有二姐催促，也不会有半点不情愿的。
只是陵越不打算劳动到方兰生，赶紧先擦了一把藤椅出来安置弟弟。说了让他收拾，那就让他一个人收拾。反正他手脚利索，不会妨碍到当夜睡眠，根本不需要帮手。当弟弟的只要在一边抱着椅背乐呵呵地看着就好了。
快入夜的时候，襄铃带了许多果子回来，百里屠苏那里又贡献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几个人聚在一堆随意吃了一顿，倒也是一个个欢声笑语。
襄铃在一边感慨地发表艳羡之言，方兰生听了更是高兴，带着一脸得色往陵越身上靠。只是坐着的青草下土面不平，一时间重心不稳，直接就横倒在了陵越腿上。
襄铃立刻笑出了声，指着方兰生拿“呆瓜”二字与他玩笑。
幸好红玉此刻不在，否则恐怕要说出“猴儿这是以后要只做陵越一个人的厨娘”一类的话来。她的杀伤力太大，方兰生定然会跳起来倒出一大堆的话来反驳她，不肯吃口头上的亏的。可现下是襄铃这样笑他，那方兰生也就只有羞愤地埋首在陵越腿上不肯起来了。
陵越见他窘迫，当下三两句把话题和姑娘们的注意力都带到了百里屠苏身上。
这招当真好用，方兰生转转眼珠，心想下一次也可以学着用起来。
这边两兄弟被稍稍冷落下来倒也落得自在。陵越挺斯文地吃着方兰生给他烤好的果子，虽然手边没有调料，却也滋味不错。空着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在方兰生背后，同样是惬意事。方兰生大约是趴地舒服，也不起身，就拿下巴抵着陵越的膝头很有规律地嚼着馒头，倒是弄得陵越有些发痒。
最后，除了偶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风晴雪，其他人都抱着期待各自散去。
陵越不等方兰生开口要求、或是有所动作就把人背到了背上。他不仅是摆好了姿势等着，手上还反过来轻拍方兰生腿侧，似是在催促他赶紧上去。方兰生嘿地咧开嘴笑起来，从善如流地伸出胳膊，虚环上陵越的脖颈。
夜里有凉风吹，同白天的时候做同样的事情感觉也大不一样。方兰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在陵越的肩背上蹭了蹭。
“怎么了？”陵越疑惑地问。
他与方兰生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即便算上相认前的那点儿也实在太少。虽然方兰生把什么心事儿都写在脸上，不算难猜，但现在的情况就稍微有点儿复杂了。陵越这会儿偏过头去，根本只能和方兰生玩儿拿我的脸蹭你的脸，什么也看不清的。
既然看不出，那就直接问。陵越的想法总是很干脆利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方兰生答的也干脆：“我？我高兴呀~”
“傻孩子……高兴什么？”
“什么都高兴！”
随便怎么听都是满满的得意笑意。
陵越的脊背一直都是坚硬挺拔的，此时背着方兰生却是柔和地微微向前曲着，夜里隔着衣服好像也能感觉到陵越的体温。这感觉太好，方兰生的小心脏简直是忙不迭地往陵越背上撞去。他要轻咬着下唇瓣才忍住了没笑出声。
这个时候方兰生忙着乐呢，哪儿还有心思跟平时似的絮絮叨叨不停说话。
陵越便也跟着轻轻一笑，他有首徒的行止规矩时时约束，事事有度，喜怒不形于色，在方兰生面前已经是很没有表情管束的了。
他背着人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先将人放在铺好了被褥的榻上才转身去点烛火，再回头的时候刚巧看见方兰生在床上幸福地打滚。他说了一句，方兰生就乖乖躺着盯着他瞧了。
方兰生飞快地竖起一只小巴掌，乖巧道：“我都好了，一点儿也不疼。”他高高地扬起两条眉毛，眼睛看着更大了，眼里有小小的火光惶惶跳动。
“真的？”
屋子空久了，收拾出来也就那样。陵越确实不是因为怕弄脏床被才打算俯身去为方兰生除去鞋袜的。他嘴里问着，手里也不闲着，一手略微托起方兰生的腿便要亲眼看看伤处是否真的彻底恢复。
方兰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方家下人做的，跟着出来闯荡之后也就再不假他人之手。不过他略一回想，从前刚同父亲学着背诵佛经、初闻志怪故事的那阵子，每晚都闹着要二姐看着哄着才肯闭眼沉睡，也是由他二姐顺手做了的。
这样想来，此举亲密，陵越也愿意做，做得毫不迟疑，方兰生当下心花怒放，攥着拳头哧哧笑了起来。
“哥，你亲亲我。”
陵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以前我摔跤跌破了膝盖和手掌，二姐都会给我吹吹伤口，然后亲亲我的。”方兰生说的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也不想想那时候他多大，现在又年方几许。
“好。”
陵越托着方兰生的脚，将裤脚向上推了一截，仔细瞧了瞧。脚踝处其实还肿着呢，只是比起刚崴着之后的样子好上一点，不那么太泛红了。他不敢去碰肿起来的地方，只能控制了手劲儿，给方兰生揉了揉附近的地方，再按他所言，向微微肿起的地方吹了口气。
方兰生觉得有些痒又有些凉，微微颤抖了一下，思路一转，忽然道：“哥，等你以后修成仙身，再给我吹的算不算仙气啊？”
陵越正打算进行下一个步骤，刚撑起身子凑到方兰生脑袋边上，就被这个问题问得一笑，一口气扫过方兰生的耳垂。陵越看他缩了缩脑袋，也就再低些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其实陵越也是好生抉择了一番才选了这么个位置，实在是知之甚少，对分寸的把握没什么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今日才答应了方兰生说什么便是什么，哪儿有什么分寸留给他多思想。
讨着了亲亲的方兰生满足地眯起眼睛，在被面上歪着头，笑得极可爱。
陵越还记得方兰生之前的问题，想要作答却有些犹豫。方兰生说过，因为陵越的师傅是仙人，那陵越以后也会是仙人。
他确实也有修成仙身的想法，却不是完全因为追随师傅的脚步这样的理由。只是他一生除去修道也无更多他事，所有人也便默认他会踏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再者说，他乃天墉城首徒，资质不差，努力更是有目共睹的。天墉城若有下一人得道成仙，也该是他来修他来扛。
实际上陵越本人既不盼望也不执着，亦不觉得此事板上钉钉。只是看方兰生讲来好似亲眼见过陵越成仙的模样一般，也就顺了他的意说。
“应该是吧。”
“那到时候哥你还会给我吹伤口吧？”方兰生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收敛了下巴，小心翼翼地向上看着陵越问。
“会。”这个字说得就斩钉截铁得多了。
只要他能做到的事情，都不会让方兰生失望。
方兰生果然满足地咧开嘴笑了。陵越拍了拍他的手臂，扶着他坐直，帮他把已经不老实地滑下肩头的外套彻底脱下来。
方兰生眨眨眼睛：“这就要睡了？”他夜来看书念经都能折腾到好晚，但陵越作息严谨，非有要事必定早睡早起，每日规矩。方兰生可觉得这么早睡下真真是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有点儿可惜。
“乌蒙灵谷常年无人居住，什么都没有，你想做什么？”陵越疑惑道，手又去解方兰生的腰带。
他这么一说，方兰生想想也是，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总不见得兄弟俩对坐桌前干瞪眼地讲话本讲佛经吧？连口茶都没得喝，方小公子估摸是讲不动一整夜的，也不愿陵越这么生生的费嗓子。于是乖乖地抬起手来，配合陵越的动作，三两下就只剩下白净的里衣了。两只脚丫露在外边儿，一时间还不觉着冷，一会儿撑开了五指，一会儿又用力缩紧起来。
“那好吧，睡就睡。”
顾好了方兰生，陵越才给自己宽衣解带，刚转过身去就被一把揪住了后摆。偏头一看，方兰生不知什么时候跪立起来，打算爬上他肩头。
“怎么了？”
“我帮你解发带呀~”方兰生一笑，把陵越的头摆正。他的表情难得认真沉静，忽一瞬间的君子如玉，倒是跟少恭截然两样的如沐春风。方兰生大约都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时候，他的思绪总被别的事情占了个全，根本不会细思自己表现得如何。而且近来摆出这副姿态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往后恐怕也不会少了去。
陵越见过他高兴，见过他耍赖，见过他伤心难过，却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这回又一次错失良机，下一回尚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等头发散落下来，被方兰生拢了拢后陵越转身，方兰生却也飞快地转了过去，愉悦地晃着脑袋：“哥哥来卸我的。”
“好。你别动。”方兰生听了立刻乖觉地坐得笔直，一动不动。陵越有些稀奇，略一分神。
方兰生的冠看着复杂，其实只是花纹繁复给人的错觉，本身很容易拆下来。方兰生的头发还是不长，就算是胡闹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叫他累赘，倒是和小时候那会儿挺像。
陵越捧着头冠还感慨着，方兰生两三下就把头发抓得松乱，还幼犬似的甩了甩脑袋。陵越见了，抿了抿嘴，露出一个酒窝。
“那明天早上要哥给我束发，好不好？”
“好。”陵越的一个好字其实再平淡不过了，在方兰生听来却有一诺千金的味道，这一天忽然赚了个盆满钵满，拿自己整个人去装都要装不下了，简直比当初陵越答应带他上天墉城时还要欣喜，别的什么情感都被从脑子里挤了出去。
反倒是陵越隔了十年多再要与长大了的方兰生再度同床共枕而眠，略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
陵越待百里屠苏是如同照顾弟弟，待在一起修行的时间虽多，晚上却也是分床榻睡的。
转念一想这样才对了，方兰生是亲弟，自然该是更亲厚对待的。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合该一样样补上。
陵越刚一趟平就被方兰生抱住了一条胳膊，絮絮叨叨地说些陵越错过的少年时期的事情。
在陵越眼里，现在方兰生还是个孩子呢，宝贝似的数旧事的样子太可爱。而这些他没能亲眼看见亲自陪着经历的事情陵越也同样认为是宝贝，听得很是认真了。有的时候还尽职尽责地应声、搭腔、提问。
一直等聊到方兰生睡眼惺忪了，陵越才一挥手，用掌风熄了烛火，柔声道了句：“睡吧。”
方兰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合上双眼，手却仍不松开。他入睡地快，睡得又香甜，梦里全都是有陵越的从今往后，一天天地盘算好了和睦美满里带了精彩刺激的小日子。
只是这一觉梦醒，却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