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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霜族覆灭 ...

  •   那时,仙魔两族之间的关系已然恶化,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我五万岁时,魔族的老魔尊灰飞烟灭,皇长子夜祭登上魔尊之位。他与先前的魔尊不同,生性残暴,野心极大,断然不是善主,继位之后屡屡向仙界挑衅,妄图引发两界大战,借此将魔界推上六界神坛。自从上古以后,六界皆以仙界为尊,若是仙界战败,魔界便可顶替仙族地位。
      就在两界那样剑拔弩张的关系下,我仍然时常去找夜祈鬼混,现在一想连我都不禁十分钦佩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胆子着实不是一般的大。
      可惜之后一切不复当初······
      阳深四十三万五千三百二十三年的四月初八,没错,我十分清楚的记得拿个日子,因为第二日四月初九是夜祈的生辰。
      夜祈这两万年来过得十分辛酸,他本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可自从老魔尊灰飞后就不再如此了。他那个好战的大哥觉得他成日无所事事,只知道赏乐作画,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甚讨厌他,他的二哥虽没这么讨厌他,却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自此之后此魔族内很多人不会记得、也不敢记得他的生辰,若我再不记得,岂不是太悲凉了些?所以年年我都会跑去给他过生辰。
      魔族与南境交界,方便起见,我四月初八那日便会去寻月吟,在霜族住上一晚。
      傍  晚夕阳尚未落山之时,我到了霜族皇宫,寻便整座宫殿都没能找到月吟的身影,正是疑惑之际,恰巧遇上一个小仙婢,询问才知,月吟此时去了镜湖。
      等我在镜湖旁寻到她时,她已烂醉如泥,身子倚在一颗枝干扭曲的老树上,提着酒壶一口一口地灌着自己。这棵老树是当年我们一群半大的孩子亲手种在镜湖一畔的,本来觉得它会茂盛葳蕤,结果谁都没想到竟长成了这副七扭八拐的怪样。
      我赶忙跑过去扶她起来,她却一下甩开了我递过去的手,目光呆滞空洞地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间连跪带爬地抓着我的袖口,大哭着道:“若显,你不是说你喜欢这里么······你亲口······又为何······”她因为醉酒说话断断续续的,吐字吐得也很模糊,说了一大段,我也只听见了这几句。
      她的话语突然滞住了,说完,她斜斜地瞟了眼身旁的酒壶,一把抄过酒壶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倒,可她手抖得十分厉害,壶中酒瀑布似的一股脑全浇到了自己的脸上,半滴都没有流到嘴里。
      她不住地哭着,脸上躺着晶莹液珠已分不清是酒是泪,不,应该说是酒与泪已经混到一起,带着酒气与咸湿味,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滴落,打湿了她雪白的衣襟。
      我心头滚过一阵酸意,月吟天性乐观,每时每刻都嘻嘻哈哈的,她这副颓废样儿灼得我心口一直作痛。
      “你和白蕖······”她继续扯着我的袖口。
      我蹲下身,一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道:“月吟,我是寒薇。”
      只见她眼神迷蒙的定定瞧了瞧我,揉揉眼睛,抹了把脸,似是回过神来了:“寒薇······是你啊······”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的讲了一大段话,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把她的意思弄懂了。
      一月前,枭族与白蛇一族定了门亲事,双方正是皇四子若显和大公主白蕖。
      当时月吟并不知晓,今日白蕖来找她时,她无意间从其口中得知了这档子事。白蕖坐着喝了会儿茶走后,她便跑来借酒消愁大醉一场。
      我是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唤来一个仙婢,与她一同搀扶着,将月吟送回了自己的寝殿。
      谁又知道,那一面之后,便是生死相隔。
      四月初九,夜祈生辰,我和他在外逍遥了一整日,日暮时分才回到魔族断离宫。
      亥初末刻,浑身上下都快散了架的我躺在榻上正准备歇息,刚一合眼,忽闻窗外主殿方向一声炸裂般的惊雷。我惊坐而起,爬下去想要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刚一推开门,便有一队魔族的宫女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跑向外面。
      “怎么了?”我拦下其中的一个,问道。
      “禀仙子,不知怎的,主殿遇天雷,被击失火,现在大多数人都去救火了”,她面色焦急地解释着,“现在外面乱的很,仙子您最好先别乱跑了。”
      说来也怪,断离宫从建成那日起至今,这还是第一次遭遇雷击。
      托刚才那一番动静的福,我早已睡意全无,于是就懒散地靠在桌边的长椅上,推开窗,望着窗外火急火燎的人出神。正是神思悠远之际,屋门砰的一响,夜祈冲了进来。
      “寒薇,快跟我走,”他二话没说,拉起我来就向外闯。
      “出什么事了?”我看他面色不佳,赶忙问道。
      “皇长兄已于今夜起兵攻打仙界,现已至南境枭族,你一个仙族人,若不逃出去,只会成为他要挟仙界的筹码而已。”
      怪不得那魔尊一直纵容我随意出入魔界,对和我厮混的夜祈视而不见,原来心里一直在打这个算盘,我不由得心头一急。
      夜祈虽不受待见,但无论怎样也是个皇子,一路上没人敢跟他放肆,所以还很顺畅。
      “这消息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我自己逃得出去你是知道的,无需你这样······”我心生疑惑,一路不停地问着他。
      可到宫门之时,我微微侧身,余光里却瞥见了夜祈身后的一众追兵,顿时心中一凛。我粗略估摸了一下,这些追兵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任何人在断离宫内施术法都会被察觉,况且你早已被他们盯上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我带往宫门,“宫门守卫森严,若想出去必须硬闯,你对付那些人应该不是问题······”
      他回头一望,眼见追兵已至,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快走!”
      我点点头,前脚刚刚迈出半步,一个念头一道明光般闪过心头,我浑身一抖,脚下的步子忽然滞住了,缓缓回身道:“他们已经知道是你把我放走了,那如此一来,你会怎么样?”
      那群魔兵的首领我认得,是他大哥——魔尊夜祭身边的一员大将,夜祈说我早就被他大哥盯上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走!”他没理会我,高声喝道。
      我沉吟片刻,对着夜祈道:“夜祈,如果你的大哥问起来,就说我以仙界战术为由将你骗至此处,结果被我重伤。”说罢,我瞬间出手,给了他重重一掌。
      他飞出去几丈远,砸在一块假石上,撑着身子挣扎着向我伸了下手,结果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举剑攻向宫门那森森守卫,断离宫门一时间血流成河。
      待我逃到仙魔边境时,那群魔兵追上了我,将我围困其中,乱箭齐发,攻势凌厉,如道道闪电之劫。我设个仙障,抵挡半日终于寻了个薄弱之处,在群群魔兵中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逃入了仙界地域。
      翻过南境太荒山,眼前是一处各色野花终年盛开的高地,过了高地,向北方走一阵子,便是霜族地界了。忽然间我发觉左臂被扯得有些疼,低头检查是才发现上面有一道不浅的口子,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四周的衣料已被血浸湿,身上各处也或轻或重的添了伤,兴许是方才的缠斗中一时不防被乱箭伤到的。
      我总觉得远处有微微的嘈杂,渐渐地我才辨出那是不绝的厮杀声,猛然间,一股寒意直袭后脊,幽魂般的萦绕颈间挥之不去。我发疯般的冲至高地顶部,映入眼帘的,只有令人绝望的红色火焰。北边霜族封地内火光冲天,烈火似是被狂风一掀而起的绸缎般,噬着这九天的浓浓夜色,将太荒山的寒冰映得通红。大火一路蔓延向北,嘶嘶作响,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所过之处皆沾染毒液,将一切灼蚀殆尽。
      我开始不住地哭,泪眼模糊的狂奔向霜族皇宫,一路上,只闻得拼杀声愈来愈弱,无名的恐惧却如同泉水般一刻不停地涌上来,堆聚在心头。我脚下忽然一软,狠狠地跌坐在草地上,浓稠黑夜恣肆的旷野里,孤零零地回荡着我一缕细弱绝望的哭声······
      一切都晚了
      霜族一片焦土,沦为死地,我目光所及之处,横着无数的尸身,皆被人下了死手,魂飞魄散。
      我踏着浸透鲜血的鹅卵石小路一路寻到皇宫,宫内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仙婢仙侍,却不见他们主子的踪迹。
      月吟······我在心中默默祈求着······但她还是没能逃过此劫······
      我最终在镜湖边找到了月吟,她趴倒在一边散着呛人味道的焦土上,皓白的右手紧攥着一撮冷绿冷绿的草。
      “月吟!”我哭喊着,跑过去扶她。
      她挣扎着抓住我的手臂,吃力地往我手中塞了一串红色的珊瑚手钏,断断续续道:“寒、寒薇······霜族合、合怨谱被、被窃······绝、绝不可使其流、流落六界······”
      说罢,她散作一片闪着淡蓝暗光的烟尘。随之,遍野横尸也陆续散作烟尘。
      阳深四十三万五千三百二十三年四月初九,霜族为魔界所灭。
      镜湖边的篁竹,竹林边那棵扭曲的老树,树边曾经倚过的人,同霜族皇城的断壁残垣一起,被葬在了深深的漆黑灰烬之下,慢慢地化为一抔黄土······
      那珊瑚手钏我认得,是当年若显赠予月吟的,这么多年她一直视若珍宝,戴都没戴过。我握着它,瘫坐在那小撮青草旁,痛哭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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