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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年旧事 ...

  •   我心里像生了杂草一般乱糟糟的,回到皇宫时,全然不记得过的是那条路,最后还是立在池塘边,吹了好久的晚间凉风,吹得清醒了,才想起我还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做——远辉阁。
      我将方才的烦事抛诸脑后,左躲右躲起偷偷摸摸一路碎步小跑到远辉阁,看见门前并无守卫,心中大喜,便轻悄悄地上前去撬开锁,我小心翼翼的迈上几级石阶,走进后才发现一件怪事,这门今日并没有上锁,我不禁疑惑起来,即便是上元佳节守卫松懈,也不至于如此松懈啊,现在这般究竟是为何······
      不过,既然没锁,那就趁着这时赶快进去,我就没再顾及那么多。
      我四下张望,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钻了进去。
      屋内未点燃蜡烛,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的一块地方,一团蓝绿色的幽光忽明忽暗,活像是凡人口中的鬼火。
      我向前一步,哐当一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书案,案上竹简累累,旁边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窗外漏进的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惨白的铁光。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未及反应,那人便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强拖往墙边,我拼命挣扎着,胡乱中摸到了那把匕首,。
      转眼已到墙边,那人重重地靠在墙上,貌似是在找一阵可供喘息的间隔,于是趁他分心之际,我挣脱他束缚着我的手,转身便举起匕首猛地一下钉去,可那人反应极敏捷,一个飞身快闪,那匕首直直钉在了他方才靠过的地方,刺入了木头一寸之深。
      “寒薇!你想害死我啊!”那人口气硬得很,声音却压得极低。
      听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才辨出刚刚那个险些被我一刀了结的人是何方神圣。
      那是好久不见的景凡。
      由于刚刚的惊吓,我十分不满道:“你来这添什么乱?”
      “我要是不添乱,没人支走守卫、没人开锁的话,你以为你能进的来啊!”他愤然道。
      原来,景凡在凡间并非出身锦绣宫闱,而是生于一个铸剑世家,习得家门绝学,成一代铸剑名师。几日前他来到徐国京城,揭了皇家寻铸剑名家的皇榜,被请进宫来。他原本只是觉得奇怪,想来看看而已,如果不是便罢了,没想到,这一来还来对了。
      我心里暗自调侃了他一番,其实他在凡间也是干了本行。景凡在仙界就以铸剑著称,他所铸出的神剑,皆可削铁如泥,拔剑断水,他自己的玄凌剑,烈嫣的落风剑,长乾的翕赫剑以及我的流光剑均出自他这双修长白皙的手。
      “来对了?”我不解,“此话怎讲?你就这么确定你来对了?”
      他默默地到我身旁书案边,在成堆竹简上的几册书中抽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绢帛递给我。
      看到绢帛边缘上以藏蓝色丝线绣着的水波纹路,我的眼皮顿时跳了两跳。
      蓝色水波纹路是南境霜族的图腾,这绢帛上记载的乃是霜族的秘密,可仅仅只是下半卷——合怨谱。
      往事桩桩件件扑面而来。
      月吟,十万年倏忽而过,你说这会是揭开当年真相的引子吗?
      第一次见到月吟时,是在镜湖畔,那时我才两万岁,尚未成年,还只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
      那日天气爽朗,日头铺得刚刚好,不强也不弱,即便不是午后,也晒得人备感慵懒。阳深带着我们去了霜族封地,不知是携着师兄去办什么事情了,便将我们四个扔在了镜湖旁边。
      有一语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于大师兄阳空而言确实不假,但于我们则不然,因为阳深他本就是我们的义父。当年东皇太一为守护四件圣物,用两成仙力将天地灵气封于太荒山寒冰烈火日月光芒之中,千万年来日夜凝结,孕育出了我们四个,我们无父无母,便由当时的东皇阳深一手抚养长大,长到一万岁时,便同阳深的弟子一起修习仙术剑法。
      阳深为人疏狂不羁,从不让我们唤他作义父,觉得这样过于生分,便一律让我们直呼其名。因为这性格,于是乎,他又十分不羁地将我们撇下了。我们在镜湖边实在无聊,便围着湖的四周随意闲逛,毕竟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钻进一处竹林子里,转向迷了路,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们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面前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里突然转出一个陌生姑娘,这姑娘一双丹凤眼,目光深邃明亮,炯炯有神,双眉斜向上直飞入乌黑云鬓中。
      自然而然,我们将她作为了救命稻草,而这稻草也不负我们所望,领着我们左拐右转,绕出了翠竹林。
      半路上与她攀谈,我们才得知,这根稻草名叫月吟,正是霜族备受宠爱的公主。
      上古时代后,仙界但凡大族望族为易于辨识本族身份,觉得凡人以姓氏分族的法子不错,便学着他们给本族点了个族姓,比如说统领仙界各族的龙族阳氏,再比如说南域的麒麟裴家。守护仙界南境的霜族人口不多,仅两万,是小族,无族姓,名字就可以叫得很随意了。霜族虽是小族,却是仙族中唯一一个来历成迷的支族,擅结仙障设结界,其结界术几乎无人可破,故而一直作为仙界南境的稳固防线。其族上歧秀膝下无子,仅此一女,故视月吟为掌上明珠,倍加疼爱。
      一路随月吟行至霜族皇宫时,一位翩翩少年已在宫门等候,他身旁还跟着一位白衣少女。
      “这位是枭族的皇四子,也是客。”月吟声音清寒,空灵悠远,似是散着凉气的薄冰。
      这南境枭族皇四子若显我倒是曾经听别人提起过不少次,却一直未曾见得其真容,据说面如冠玉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清纯少年郎,不过他虽然气度翩翩,眉目清秀,但与夜祈和景凡比起来,倒还是差了那么一两分。
      他一见我们,拱手一礼:“见过四位殿下。”
      我们皆诧异,未曾谋面,他是如何认得我们的?于是向他寻个解释。
      “若显得知今日尊上阳深至霜族,带来了五个弟子,而我方才在宫内见到的只有一个······”他缓缓解释道,“而且,我听闻四位殿下容貌过人,气质卓然,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所以推测······”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这句十足十的奉承话听得我们浑身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奉承我们可真真受不起。我们四个因是天地孕育,得了个便宜,色相比一般神仙稍稍好些这确实不假,但与东域望族炽烈凤凰相比就略微逊色了,凤凰沈家的长公主沈瑶,那可是从小到大一直领着六界美人之首的头衔的,我们几个断然是比不过的。
      “这是白蛇一族的大公主白蕖。”月吟继续介绍道。话音方落,那白蕖双目低垂,微微一福,甚懂礼,是个端庄女子。
      我曾听闻,枭族与白蛇世代交好,这若显与白蕖更是青梅竹马,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形影不离,感情深厚,两人同时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奇怪。
      自从那以后,大家混得熟了,我们四个就时常去霜族找月吟,到了那里她便偷偷解了霜族酒窖的封印给我们抱几坛子佳酿出来,若是恰巧赶上若显和白蕖也在时,就在镜湖旁嬉戏打闹,或者遇到实在无聊的情形,一伙人就去凡界随意逛逛,日子过得极为逍遥。时日一长,就连夜祈也知道我不在云宫和朱雀神殿时,便要去霜族纠缠我。
      这个魔界的皇三子夜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如何交得他这个朋友的,具体经过说起来,那还是我两万岁时的事情了。我两万岁那年,阳深领着我们四个前往魔族,彼时的老魔尊为人谦厚温仁,两界关系处得还算不错,所以阳深便是常客,只不过那一次阳深偏偏把我们带了过去。不知怎么的,那一界之主见到我心生喜爱之意,便指着座下年长我一万岁的小儿子夜祈,半开玩笑地打算提前定下一纸婚约。话说回来,魔界魔族的三个皇子中,皇长子相貌平平,皇二子生得还算是英俊,但眼眶上一双丹凤却与他的一张脸格格不入,总的算来,唯有夜祈一人生得清秀,可我当时哪里能想到这些,结果还没等阳深开口,早已被老魔尊的热情吓呆了的我断然拒绝,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以示抗议,最后那老魔尊哈哈一笑也就再没有提起此事。反倒是那夜祈,日日纠缠我,最后婚约没结成,我们反倒成了朋友。于是,他来霜族找我的次数一多,自然与我那几个朋友熟识了。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我三万岁时。我依稀记得,自那之后,我就同若显和白蕖渐渐疏离了······
      仙族自东皇太一起就有个规定——神仙三万整岁行成年之礼时要受闪电之劫。这劫若是过得来,从此容姿永驻,享不竭之寿;若是过不来,轻则落入凡界,世代为凡人,重则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据仙史记载,因生来仙身的神仙无须像妖凡两界生灵一样依靠修行才能得道成仙,无劫无难,十分占便宜,所以难免会有许多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于是当初太一便以三成仙力设下此劫,以勉励后辈图强。
      可太一终究不是一个疼惜小辈的和蔼之人,那十道万钧闪电,道道疾速凌厉,一旦被劈上个两三道便是重伤,若被劈得多了,定会仙身尽毁,这样的例子一掐一大把,又不是没有过。
      好在若是三万年来精心修习,十道闪电躲个□□道是不成问题的,假如仙法精湛的话,毫发无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们一众小辈里,白蕖稍小几百岁,所以我们一个个都扛过了这劫难后,就剩下了她一个。
      我和烈嫣看白蕖瘦瘦弱弱的,于是在她行成人之礼那日,就悄悄跟了过去,觉得她万一遇到不测,好及时救下她。
      可就当我们赶过去时,见到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稍稍缓过神后,一股寒意略过我的脖颈。
      只见方才贴身跟着她的两个仙婢横在她脚下,随着微微西风化作一缕闪着暗光的烟尘,魂飞魄散,而她却毫发未损。
      那两个仙婢替她挡了十道闪电。
      那两个仙婢的性命也是性命,我们虽是主上,但就可以这般草菅人命么?!我彼时性子太直,从未想过白蕖会有这样阴辣的一面,心中一时血气翻涌,拉上烈嫣掉头就走,全然不顾白蕖在后面的拼命追赶。
      “寒薇!”她扯着嗓子喊着我。
      “白蕖,我的眼睛不瞎,”我停下脚步,等她慢慢追上来,背对着她道,“你是白蛇一族的公主,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也请你日后见我时依身份行个礼,就当我们彼此从未见过好了。”
      后来,不只是为何,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我与白蕖不和的事,可是他们却从未问过其中的缘由。
      那日余下的事情在我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唯有一件事记得深刻。
      那日傍晚,我同若显大吵一架后,他带着白蕖离开霜族时,月吟几乎是拼了命地追着他,用极尽哀求的语调一遍遍重复地喊着:“你还会不会回来?你还会不会回来”活似一个疯女,全失身为一族公主该有的高贵端庄。
      一旁的白蕖见此景,右手不断地搓捻这衣角,唇色瞬间煞白,只有牙齿死死咬住的部分泛着淡淡的淤紫。
      我恍然明白了他们三个之间略有微妙的关系。
      其实后来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我而改变,月吟与我们四个人也如往常一样,该打打该闹闹,依然快活,只不过,当初好得形影不离的七个人已分成了两队,平日里相互躲着,尽量不见面罢了。不久后,我们四个领了四方神殿的仙职,霜族也渐渐去得没以前频繁了······
      当时谁又曾料到,我们四个七万岁那年,旦夕之间,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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