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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二 ...

  •   入夜后,凡间一处白日冷清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一个女子一袭藕色长裙,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步步摇曳生姿,两抹玉羽眉下一双眸子娇弱妩媚,摄人魂魄,下巴上虽有一颗突兀的美人痣,却也难掩其艳色,看样子她似是这里的艺伎。未几,那女子行至此街的尽头,转入另一条灯火阑珊的街道出了城,随后环顾四周,见四下寂静无人,便几步钻入了城郊的树林深处,忽然间,她察觉出身后窸窣微弱的响动,倏地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她左右看了两眼,便接着向林子更深处走去,突然,一个人趁她不备,手持着长剑,飞梭一般朝她的脊背刺去,剑锋近在咫尺之时,那女子眼神中的一层妩媚骤然褪去,瞬间凌厉狠辣,她猛然转身,身法轻盈灵活地避开剑锋,随即广袖一褪,露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只见那人尚未来得及出声,便脖颈流血,倒在了地上。
      只听那女子冷森森地对着地上那具尸身道:“我方才扮作艺伎,在城中与你擦肩而过,之后你便一直跟着我,你有何意图暂且不论,单凭看到了我的样貌这一点,你就已经是必死了。”
      话音方落,一道柔和的白色光点追入树林,飞到这女子身旁后化作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男子,只见他面色焦急道:“七染仙子,您······”
      话语间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一怔,转而道:“这杀手的来历属下这就去查。”
      七染倒甚是平静:“不必了,无论是何来历,反正不是凡人就好。”
      “是。”那男子道。
      “话说回来,你来寻我是为何事?”七染问。
      那男子如实禀报:“属下奉了沈随殿下的命,特来召您回去。”
      “好。”七染一口答道。
      沈随此番命七染回去,是让她顶替鬼界前朝南乔公主的身份,潜入鬼界,行死间之事,可因身为死间过于危险,即便对于凌虚山内如七染这般一等一的密探来说,仍旧是凶险莫测之事,所以沈随便想询问一下她的意思,若是她不愿去,便再寻其他办法。
      七染听后,垂目只思索了片刻,便语气坚定道:“七染遵从殿下安排。”
      “七染,身为死间,倘若一时疏忽会有何后果你应该知道,”沈随道,“你跟随我已久,作为你的主上,我命你仔细考虑一晚,明日一早再来回我。”
      “依七染之见,当前形势如此,殿下所提之法是上策,若七染明日再来回复殿下,仍会遵从此法。”
      沈随为保七染周全,与七染约定,将南乔公主的行踪先于鬼界一步透露给乱影阁,若是乱影阁急功近利忍不住出了手,那七染便不用充当死间,倘若乱影阁静默,则照原先计划行事。
      夏沉月将南乔带回凌虚宫后,沈随又遣人将她领到了七染面前,在七染看来,这南乔也算是个标致的美人,只是面庞少了些明媚,多了几分老成罢了,若想假扮作她,也不算是难事。
      “南乔公主,”七染恭敬行礼,“在下七染,将替代公主前往鬼界,既是如此,不知公主殿下可否愿意将旧事告知与我?”
      自从鬼界发觉自己侥幸生还、自己离开玲珑阁隐居凡界时,为了逃避追杀,南乔便再未将前朝旧事同别人说起,她略有犹疑后才点了头应允,七染随后便按照沈随的意思,带南乔去了落雨花林。
      大雾消散,南乔的记忆在梦境中重现。
      十万年前,鬼界皇族南氏大权旁落,鬼后暗氏的兄长暗回与将军南荆勾结,逼迫鬼帝禅让帝位,随后命南荆大肆屠杀南氏,鬼后无颜面对南氏皇族,自尽于皇宫以谢兄长之罪。此后,先帝被杀,太子南宣同年仅三千的公主南乔被幽囚宫中,其余皇族除南荆外皆被残害殆尽。
      “我不是沉溺权位之人,你们若想要鬼界帝位,拿去便可,”南宣语气铿锵坚毅,“但无论如何我都是前朝的太子,即便是死也应当有该有的尊严。”
      当两樽鸩酒被端到囚禁他们兄妹二人的屋内后,当时年岁尚幼的南乔一下连一下地眨着眼,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南宣右手颤抖不止,却仍不断地抚摸着南乔粉嫩小巧的脸庞哄着她,竭力不让她害怕。良久,见南乔不哭不闹,南宣便用这只颤抖的手取过左侧的酒樽,端到南乔面前,尽量柔和地道:“乔儿乖,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大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南乔长大后每每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回家?他们兄妹当时本就在家里,自己的家已经残酷至此,又能去哪呢?
      南乔一向最听大哥的话,便一把捧起酒樽,那又辛又辣的酒一股脑儿灌进了肚子里,见她把酒喝干了,南宣一把抄起桌上的另一樽酒,一口气饮尽。未几,南乔便昏睡过去,待她在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扔在了死人堆中,当时年幼的她害怕至极,开始不停地嚎哭,四下乱跑,模糊中脚下一滑,跌入了一侧的山涧中,也正因如此,她幸得玲珑阁相救,捡了条命回来。
      记得她醒来的第一眼,面前便坐着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只听那姐姐和蔼地揉着她的头发,语气略有清冷地对她道:“你养好伤后,便留在玲珑阁,我们不会将你的事透露出去。”
      说罢,那个漂亮的姐姐将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交还与她,并帮她佩戴好。
      南乔后来听玲珑阁的下人们说才知晓,那个姐姐名唤秋水寒,是阁主之女。她在玲珑阁渐渐长大,也跟着阁内的名医学了些医术,其间她听到的关于鬼界的消息也只有暗回身亡,其子暗漓为新任鬼帝,等等。南乔隐约地记得,这个表哥从小甚是宠爱她,经常带着她去皇宫之北的平川赏大片的红枫,带着她游山玩水,可他终究同父亲暗回一样,是狠毒多疑的人。
      后来她还活着的事被鬼界察觉,为了不牵连玲珑阁,她离开了,隐居在凡界,以行医为生,行踪也只有老阁主知晓,一千年前老阁主死了,她同秋水寒的联系便断了,从此再无人知道她的踪迹,一直到有个名唤日夏沉月的女子找到了她。
      记忆终了,南乔伏在落雨花铺就石板地上痛哭不止,即便十万年已逝,往事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七染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她不仅很是奇怪,她当年化妖为仙受重伤,意外落入了忘川,连骨髓里都融着忘川的水,她虽然被沈随及时救了下来,可七情六欲已不剩多少,仅剩的几丝情感,便是对沈随救命之恩的感激,可如今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知为何会有些伤感。
      要知道,忘川之水,有情可忘者饮之忘情,无情可忘者饮之绝情,更何况那冰凉的水顺着伤口渗进了身体,融入了骨髓呢?
      可七染不会知道,正是这清澈冰冷的忘川之水,将她铸就成了凌虚山最好的密探,正因为失了情感,心冷了,她才能不着痕迹的表现繁杂的情感,而不会将个人情感卷入其中。
      不久后,七染自行封印了原身和仙者的气息,用术法遮掩了她下巴上的痣,顶替了南乔的身份,回到了她在凡界的住处。
      七染的行踪已经被透露出去,现在她要做的只是等待乱影阁或者是鬼界两者中的任意一方来缉拿自己。段清不愧执掌了乱影阁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得了消息后果然按兵不动,只等鬼界出手。
      她以前朝公主南乔的身份被带回了鬼界。
      与预料中有所不同,七染被软禁在了鬼界的皇宫中,一界公主的待遇一样都不少,这不得不让七染寻新的法子出卖乱影阁。
      几日后,暗汲来到了七染的住处,他神情倒是轻松,一见面,便甚是有礼地道:“在下记得当年南乔公主尚是一千岁的孩子,如今倒是样貌标志。”
      “殿下您可是过誉了,”南乔将一盏新煮的茶奉与暗汲,面色平静地道,“况且南乔如今乃是一介民女,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殿下难道不知道么?”
      “无论如何,你到底还是陛下与我的表妹。”
      七染垂目,只是一味地听着,没有说话。
      “南乔公主远离鬼界十万年,不知鬼界的风物可否还记得?”暗汲问道。
      “人和物大都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有些印象的,便是皇宫以北的那片红枫林。”
      “若是公主愿意,暗汲寻个闲暇时间可带你过去。”
      第二日,七染进了皇宫朝殿,见了暗漓。
      七染进殿,看见高高在上的暗漓,跪地行稽首之礼道:“民女南乔,叩见陛下。”
      暗漓眼圈瞬间红了,快步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手臂:“乔儿,你······”
      从南乔的记忆里得知,暗漓是南乔的表哥,自小便疼爱南乔,南乔对他虽有恨意也确不比他人强烈,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七染当即明白了这点,便拘谨地撤回了手臂,带了几分孤僻几分恭敬地低头站着。
      暗漓哽咽,目光颤动的盯着她,默然半晌,道:“听说暗汲说你想去那片枫林走走,过几日我陪你去。”
      “是。”七染恭谨地又行一礼。随后,暗漓便下旨,说是皇宫之北枫叶已红,是为盛景,特准鬼界百官随行,一同观赏。
      当晚,七染找出了潜藏在这身边的眼线,命她去找一个人。第二日夜,七染面敷黑纱,一身玄衣,偷偷离开皇宫,来到一处偏僻之地,推开一座破败房屋的木门。
      屋内虽然点着烛火,却仍是十分昏暗,桌旁坐着一个鬼族的男子,面容平静,看样子正是在等待七染到来。
      “七染仙子冒险将我约出来,究竟是为何事?”那男子问道。
      “你曾是南宣府中的属下,只因你倚仗当年毫无名气,无人认识,所以早就预谋诛杀南荆,为此不惜牺牲旧友的性命,好在被我们及时拦了下来,”七染道,“当时为了劝你放手,我们跟你交换了条件,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待到合适的时机,炽烈凤凰一族会帮在下铲除南荆。”
      “三日后,时机将至。”
      那男子起先是惊诧,慢慢地面容浮现期待渴望之色,双眼炯炯有神,目光炽热地看着七染,道:“需要我做什么?”
      “此事凶险,若要成事,你也会因此丧命,我容你一夜时间考虑,明早将考虑的结果传到我手中。”
      “我自从预谋那日起,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诛杀乱臣贼子,死又何妨?”
      “好,那就听我安排,”七染道,“我不可长久滞留此地,我所说之事,你务必记好。”
      三日后,鬼界百官随暗漓一同前去观赏红枫。先前七染并未到过鬼界,此番前来才知鬼界同仙魔两界一样,也是这般上佳的景致,红枫似火似霞,水边荻花茂密,随阵阵秋风浮动不定。
      望着此般景致,七染突然想起她来之前南乔说的话,南乔说,若是有机会,便以南乔的身份告知暗漓一句话,他虽待她如亲妹,可她永远比不上她的哥哥,七染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番话。想着想着,七染沿着小路渐渐走远,正当她出神时,两个婢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只听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婢女道:“陛下有令,安全起见,您不能离开众人百步之远。”
      七染答了声好,便转身向众人走去。她心里明白得很,南乔虽是暗漓宠爱的表妹,可到底说来还是姓“南”,是前朝的公主,况且又失踪了十万年,心里在想什么估摸不清,岂能不妨?即便是从前的宠爱,但在怀疑面前也不过如此,若是南乔真的知晓了这事,定然会心寒不已。
      回程时,七染因是皇亲,便紧随在暗漓身侧,由一群鬼兵护卫着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央,将至枫树林出口时,走在前方的一个护卫却突然转身抽出身侧宝剑,施了法术,只见利剑出鞘凌空,窜出那护卫的手掌,径直冲向暗漓,事出突然,在场众人一时又惊又恐,皆身体僵硬的立在原地,七染反应迅捷,当即几步挡在了暗漓身前。那把剑当当正正刺中了七染的右肩,她仓促的吐息几口,随后眼前一黑便倒向一侧,周遭的护卫最先反应过来,即刻束缚了那刺客的手脚,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暗漓一把揽住昏厥的七染,顿时面色煞白,几乎是吼着命令护卫的鬼兵道:“留活口!”
      那刺客狂妄地大笑着,语气甚是悲壮地高声道:“乱影阁说你们暗家当年篡权,以阴狠手段夺我主上之位,实在是不可当真,如今用一个女子挡剑,乃是懦夫之耻!”
      说罢,他鄙夷地扫了暗漓一眼,向前猛扑,一侧护卫躲避不及,只能眼看他撞死在剑刃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待其余的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和受伤的七染,骤然乱作一团,赶忙召来医者查看七染的伤势,未几,暗汲赶到,暗漓与他低声几句,他便又匆匆的离开了。
      七染清醒过来时,那个眼线正扮作侍奉汤药的婢女候在榻侧。
      “暗漓命令暗汲彻查了刺客的身份,已经发觉乱影阁有了问题。”一见她醒来,那婢女便上前,俯身低声说道,“暗漓听闻您醒了,想必即刻便会过来,属下就先行退下了。”
      七染点头,令她退下了。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受伤,也不是她伤得最重的一次,自从成为凌虚山的密探以来,她所受的伤中,单单是危及性命的便有八九次,小磕小碰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世上计谋万种,但凡有些情感,最易陷入的便是苦肉之计。她挨这一剑所流的血,是为了摆脱暗漓对她的怀疑;那个南宣下属所流的血,是为了让暗漓相信乱影阁知晓了暗氏篡权的秘密。
      后来,依照计划,乱影阁覆灭,七染虽仍被软禁,可时日一长,她门前的守卫也不似从前严密。
      紧接着,鬼界联合了魔界,出兵仙界。
      七染暗中得了沈随的命令,要她相助沈随,除掉南荆。
      不久后,沈随的其他密探发觉了南荆与魔尊夜冥私下往来的事情,截下了他们的书信,按照信上所说,倘若鬼界攻破仙界北境,南荆便会阵前倒戈,与夜冥联手对抗鬼界。
      七染得到消息后,冷笑一声,将记着这件事的字条靠在蜡烛的火焰旁烧了。她一向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类人,南荆是有才能不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每个人都会存些私心,这也并非不可原谅之事,可若因利益违背了道义,利欲熏心,又有何用。
      联系南荆与夜冥的送信之人众多,行踪隐秘不易察觉,沈随除掉其中一环截下书信实数侥幸。看完信后,他照原先的封符封好了信,将被他除掉的那一环换为自己的人后,将信送去了夜冥那里。为了使身在北境督查的暗汲发觉南荆私下串通魔界的事,沈随命那送信的自己人刻意暴露了行踪,引起了暗汲的注意,暗汲因此便将此事秘密上报了暗漓。
      暗漓得知此事时候,与他叙话的七染正巧就在一旁。暗漓听后,双眉紧蹙,一时不知如何决断,不禁揉着额角,甚是忧愁。良久,他沉声问七染:“乔儿,你可否还记得南荆?”
      “记得,”七染平静道,“陛下想必也知道。”
      若说是恨,想必南乔最恨的便是这南荆了,当年南荆背叛了南氏一族,亲手屠杀族人,暗漓也知道,他也并未在意,便随口问了一句:“方才暗汲所述之事,若是换做你,你信不信”
      虽是暗漓无意中询问,可若是七染说是信,不免会让暗漓觉得她迁怒与南荆,若是说不信,南乔与南荆之间血海深仇,也不会有人相信,于是七染思索片刻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尚无证据,南乔也无法分辨。”
      暗漓听了,也并未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天色已晚,便命人送七染回了寝宫。
      几日后,身边的眼线将一封无名信藏在了七染的榻下,她本以为是外界的新消息,谁知拆开新后里面却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张,纸上的字迹与先前大不相同,于是她把信中内容细细读了一遍,只见信上写道:十万年前,暗回下令,以我母亲性命逼迫我诛杀南氏一族时,念及前朝太子及公主乃是胞妹之子女,只是下令幽囚你们兄妹二人,暗漓听后,为斩草除根,命人暗中除去你们,如今鬼界若是攻破仙界,魔界便会背叛,你若能寻得时机刺杀暗漓,我会相告魔界,请他们相帮让你逃脱,南荆匆笔。
      此信旁另附了一张字条道:此信虽为仿照南荆字迹所造,但内容属实,你将此信作为南荆谋反的证据,交与暗漓。
      七染倒是明白写信之人的意思,南乔远离鬼界多年,自然不知道南荆的字迹,倘若南乔看过这信,无非就是会恨暗漓,可因为与南荆的灭族之仇,作为谋反的证据,她自然也会交上去。可是,南荆又不是傻子,他断然不会这般蠢,暗漓和暗汲精明过人,他们会信么?而且,这信并非是南荆所写,只要当面询问南荆便会有破绽,这让七染很是不解。不过南荆背叛是事实,这封信不过也是推波助澜,让他暴露而已,七染并未犹疑,便照着字条上的命令做了。
      第二日,七染便去见了暗漓,将此信交与了他,随后恳求暗漓,准许她离开鬼界,回到凡界继续隐居。因为此信已经让南乔对暗漓恨之入骨,南乔若是继续留下,暗漓必定会担心她加害自己,若是南乔自行离开,就表明她并无谋害暗漓之意,七染明白这一点。
      暗漓知道南乔恨透了他,他却仍没有同意七染离开。
      让七染没有想到的是,暗漓竟会不加追查便命令暗汲率兵,将南荆所率一队鬼兵剿灭于芷兰谷。
      南荆覆灭当日,七染私自逃出皇宫,暗漓得知此事后匆忙率人阻拦。
      七染听鬼族的宫女谈起过,鬼界皇宫以外十里处,有一座陡峭的山崖,名曰“断魂崖”,因其崖底草木散发的气泽诡异,会使落入崖中之人自身的术法不受控制,反噬魂魄,最终魂飞魄散,故而早已被列为了禁地,
      而此刻,七染便站在断魂崖的边缘,身后,暗漓已经领着几百鬼兵追赶至此,若是想从鬼界脱身,且让南乔摆脱鬼界的纠缠,这里便是最好的出路,她如此想着,上身微微探出断崖,向下面望了望。
      正在她估摸断崖高低的时候,暗漓趁其分神,几个大步冲过去,抓住了七染的手臂,七染实在不解,为何这个十万年前想要南乔死的人,如今却偏偏想要南乔活着。
      眼见四周鬼兵将要围上来,七染瞪着暗漓,凛冽道出了那句话:“暗漓,你虽待我如亲妹,但你却永远比不过我的哥哥。”
      话音方落,暗漓像是被天雷击中一般,身躯一震,怔住了,七染趁机挣脱他的手,当着他同一众鬼兵的面,转身跳下了断崖。
      暗漓暴吼一声,想一同下去将七染捞上来,可刚迈出两步,便被两侧的鬼兵按在地上拦下了。他暗氏一族中,兄弟姐妹众多,可他向来最疼爱的,便是南乔这个异姓的表妹,十万年前为了暗家的野心,他狠下心来杀了南乔和他的哥哥,可当他们的死讯真正传到他耳中时,他却痛哭了整整三日,他后悔了,此后他便梦魇缠身,可时日一长,连梦境中都不再会出现南乔的音容时,此后便将这事渐渐淡忘了。他承认,后来得知南乔还活着,命人去找她,初衷是怕她泄露了鬼界的秘密,可当她站在面前时,他却发现过去的事根本无法忘记。南荆勾结魔界,意图背叛,并且把当年他杀害南家兄妹的事告诉了南乔,让南乔恨上了自己,已然触及了底线,他命暗汲杀了南荆,他想要南乔活着,却万万没想到南乔会跳下断魂崖。
      得而复失,乃是世间大悲。
      断魂崖底沉着青碧色的气泽,而这层稠而厚的气息之上,却漂浮着一层稀薄的黛色戾气。戾气解开了她下在自己身上的封印术法,逼出了她的真身,在她的肌肤上割开了无数道细微的口子。她忍着疼痛,幻化作五色的彩蝶,冲破了戾气之顶,轻轻盈盈地飞出了山崖。
      南乔才是真正的死间,而七染不是,她纵身一跃,南乔已死,七染归来。
      她飞出了鬼界的地界,一路飞到了仙界北境之内,化为人身落地后,意识模糊地倒在了一处仙界兵将的营帐前。
      帐中的景凡仙君听到外面不小的响动,出去查看,惊诧地发现一个受了伤的女仙倒在自己的帐外,他叫来沈随后,才得知那是凌虚山的密探七染。
      因是戾气所伤,七染身上的伤口细小密集,却不是很深,虽然每道口子都在渗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也只是无碍性命的皮外伤,沈随同景凡召来医者为七染包扎后,才放心的离去了。
      约摸两个时辰后,听闻七染醒了,沈随便过去探望,谁知七染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你按照南荆的字迹伪造了那封信,你为何就能确定暗漓和暗汲会真的相信南荆谋反呢?”
      这话令沈随哭笑不得,他只好对这个聪慧的下属说实话道:“你想必认为我以此来暴露南荆这做法很蠢,是不是?”
      七染肯定地点头。
      “那是因为南荆真的就有那么蠢,”沈随淡然笑着,“南荆虽然长于战事,可终究是武夫,若按他的行事作风来说,他不这样做反倒奇怪了,这点你和南乔不知道,可暗漓和暗汲却知道。”
      七染一听,顿时傻了,她万万没想到问题的答案会是这样。
      “你就是过于聪慧了,这也不能怪你,这些日子你想必也累了,好生歇息吧。”沈随说完,走了出去。
      七染吐了口气,微微侧头,发现榻边放着一枚铜镜,她一时兴起,拿起铜镜找了找自己的脸,却惊讶地发觉自己下巴上的美人痣已经被断魂崖下的戾气抹掉了,连些许疤痕都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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