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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一 ...

  •   已是入夜,乱影阁人声喧闹,这般纷繁嘈杂之景中却漂浮着淡然的荼靡花香,不着痕迹的融了烈酒的馥郁浓香之中。
      秋水寒僵直着身子,独自坐在床榻最边缘,仿佛一不小心动了一下,这张榻便会破碎一般,远处时不时地传来人们一刻不住的说笑声,反倒衬托的这里愈发冷清。
      秋水寒一手掀起头上的红绸盖头,索性将其扯下来,仍在墙边的藤椅上,几步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盏茶,抬手之间,她瞧见了自己身穿的嫁衣,红得妖冶刺目,几欲灼伤了她的眼睛,她不禁唇角微扬,自嘲自讽地笑了一声。
      两月前,她一身重孝,同她的大哥跪在父亲的棺前,泣不成声。仅仅几日后,玲珑阁的下属叛乱,欲趁乱夺得她兄长的阁主之位,乱影阁乘人之危,派人包围落棠山,意图一举剿灭玲珑阁,为拖延时日,她的兄长只好去同乱影阁交换条件。
      玲珑阁与乱影阁是凡界距离仙境最近的地方,夜巫族人便长居于此,因此乃灵气充足之地,夜巫族人虽是凡人,但除了没有仙力、不会法术之外,几乎同神仙无异。执掌两阁的也皆为夜巫族人,前者以精湛医术闻名,后者则以中转情报为生,两阁同为一族却对立已久、势同水火,这在凡间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乱影阁的老阁主段凌说,其子有幸见得秋小姐一面,思慕已久,倘若她能嫁往乱影阁,乱影阁不仅会撤回安排在落棠山附近的人手,从今以后不再相扰,还会相帮玲珑阁,平息内乱。
      她的兄长回来后,轻轻地抚着她的面庞,不住地哭了起来,那时她第一次见她的哥哥落泪。她幼年时的确见过段凌之子段清,那时候秋水寒便知道他生来体弱多病,是个隔三差五就会大病一场的病秧子。
      “寒儿,你自小便是烈性子,若是你不愿去,为兄即刻便安排人,将你暗中送出玲珑阁。”
      她道:“秋水寒是玲珑阁之人,愿保玲珑阁周全。”
      后来他的兄长忍痛与乱影阁订立盟约,保了玲珑阁的太平。于是,此时此刻,她便坐在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喧嚣渐低,一点点安静下来,嘎吱一下,屋门被推开了,秋水寒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进来的是一个身着喜服的清秀公子,面色苍白,吐息微乱,言行间却极有教养。
      “你来了。”秋水寒不冷不热,没有一丝情感。
      “转眼之间已是数万年,不知你可否记得我?”只听对方问道。
      “数万年间我见过许多人,也忘了许多人。”
      说罢,秋水寒便欲推门离去。
      “你先前从未到过乱影阁,”段清在桌边坐下,也顺势给自己倒了茶,“路都不认识,你是想去哪里?”
      秋水寒本念及段清是个病秧子,身为医者,让他一整晚都躺在冰凉的地上总归不妥,便想出去令婢女替她另寻一间屋子,谁知反被段清拦下了。
      “怎能让你出去,还是我走吧。”说完,段清准备离去,他方一站起身,便一手捂住嘴,不停地咳了起来。
      秋水寒见状,一把抓过他的腕子便摸脉,片刻后神情严肃地质问段清道:“你方才饮了烈酒了。”
      半晌,段清理顺了气息,苦涩地笑了笑,话说得很是勉强:“这酒平日里我是一滴不沾的,今日无法推托,便象征地饮了些。”
      “你胆量倒真是不小,”秋水寒白了段清一眼,嫌弃地丢开他的手,“明明受不住烈酒,竟然敢这般乱来。”
      段清默然,仍是苦笑着。
      “罢了,今夜你就在榻上好生歇息,我伏在桌子上便可。”
      段清岂会答应,当即拒绝:“这委实······”
      秋水寒并未理会他,自作主张地熄了屋子内的灯火,随后手中端着烛台,伏在桌子上睡熟了。
      她这一举动让段清哭笑不得,只好顺了她的意思。
      后来,秋水寒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对眼前这个病秧子动了真心,她起初与他说些话,只是为了尽身为医者的仁道,后来直到段清的身体略有起色、渐渐好转时,她才发觉自己动了真心。或许是她发觉段清性情温厚,与他狠辣的爹大不相同;或许是段清精音律,工书画,与自己喜好相投;又或许是他对自己太好,自己受不住罢了······
      不久,江湖帮派画舟堂暗中偷袭段凌,致使其旧伤复发殒命,段清身为独子,继了阁主之位,十日过去,画舟堂陷入了同王族的官司,被朝廷扣上了逆党的帽子。
        一月后,秋水寒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她给自己的兄长写信告知了这事,说自己一切安好,段清得知此事后更是欣喜万分,对秋水寒千般叮嘱,令她好生歇息,切莫再为阁内的事务操心。秋水寒安心休养了许久,觉得整日在飏风岭甚是烦闷,就借此说她思念兄长,想要回玲珑阁去瞧瞧,住上一段时日,段清觉得玲珑阁名医众多,便于照看秋水寒,也就依了她的意思。
      秋水寒挺着肚子回到乱影阁时,行至半途,一队身着黑衣的蒙面杀手突然冲了出来,他们手持匕首,直向她喉咙刺来,她一旁的侍卫反应迅速,当即出剑了结了最近的杀手,一时间血花四溅,杀意腾腾的匕首散着寒光,在眼前寸处凝固片刻,随着杀手倒地而直勾勾地落在脚下,秋水寒突然觉得脸颊有些湿热,伸手抹了一把,却发现是喷溅到自己脸上的血,她心中惊骇,面色瞬间惨白,脚下一软,幸好身旁的婢女一把将她扶住才没有跌倒。缓和片刻后,她挣开婢女的手,竭力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瞳仁却还是在眼眶里无法克制地乱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般血腥的场面。
      画舟堂因乱影阁的手段而迅速败落,其残部为报复乱影阁,意图截杀阁主夫人秋水寒,便探听好了消息,命人埋伏在秋水寒回程的路上,伺机而动。可毕竟是已经败落的江湖帮派,哪里敌得过实力正盛的乱影玲珑两阁,杀手虽攻势迅猛,却寡不敌众,难逃一败。
      “别全杀了,留几个活口,带回乱影阁审问。”她压着音调,强作镇定地命令一旁的侍卫。
      谁想那侍卫尚未靠近他们,那几个人便七窍流血,倒地没了生气儿,侍卫仔细查验一番后,禀报说那几个人服了毒,已是无救。
      段清听闻此事后,令人彻查杀手来路,随后不顾山间阴寒,赶忙出了乱影阁,沿着山路去寻秋水寒,直到在阁门不远处见到她安然无恙时,才放下心来。可谁知他方一过去,秋水寒面无血色,只是吃力地道了一句“晚间寒气重,你快回去”之后,便虚弱地滑倒在他的臂弯中。
      当晚,秋水寒生下一子,她却受了惊吓,险些因难产丢了性命。
      段清查明杀手乃画舟堂所遣,盛怒之下,命人隔日剿灭画舟堂残部,屠尽画舟全宗。
      次日秋水寒醒来时,最先听到的声音便是段清沉重混乱的吐息声,和一连串咳喘后微弱发颤的“乱来”二字。
      她自小长在玲珑阁,饱读医书,也是医道高超之人,昨夜自己是何等境况,她心中明了,于是便早已做好了舍命的打算。
      她的意识仍旧不甚清明,只好模糊地回了一句:“我本是医者,该如何做会、有何后果我自然清楚得很,岂能说是乱来?”随后她感觉四周没了声响,便又昏睡过去。
      此后几日,段清再没来看过秋水寒,秋水寒清醒后问起身边的婢女时,才知这几日段清染了风寒,卧床不起,秋水寒既忧心又自责,想去看他,可身旁的几个婢女以“夫人也是病人”的借口,将自己锁在了屋内。
      秋水寒本以为自己命好,因祸得福,可她却忘了,夜巫族人跳脱命册拘束,本就没有命好不好这一说法。
      仅仅半年后,段清销毁了两阁之间定下的盟约,打算杀她兄长,再次对玲珑阁下手时,她才认清了现实,他的夫君流着乱影阁的血,本就是手段厉辣、城府万钧的野心之辈,他从前让她见到的,只不过是温厚公子的那一面罢了。
      从前做玲珑阁之女时,秋水寒性烈如火,是何等的高傲,如今身居乱影阁中,除了去恳求自己的夫君,她已无能为力。
      她放下身段,跪在段清面前,一字一句地哀求道:“秋水寒嫁到了乱影阁,两阁之间姻亲相系,万不可自相鱼肉。”
      而段清听后,却冷冰冰地道:“阿秋,你既已嫁到了乱影阁,万事自当以乱影阁的大局为重。”
      这句话就像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正好浇在秋水寒的头上,随后渗入了她的肌肤,渐渐地凉了热血、冷了心脏。她跌坐在地,发呆片刻后,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段清,她不愿相信自己所见所闻,不愿相信方才那绝情之语是从眼前这个人口中说出的,她死死握住拳头,默然回味着这句话的意味,渐渐地,她感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而上,逼出了她额头细密的汗,半晌后,她松了一口气,摊开拳头,只是沉重恭敬地答了一句“是”,便起身离去了。
      她明白,眼前这个人,已经下了铲除玲珑阁的决心,无论是谁相劝,终究徒劳一场。
      后来她暗地里派了贴身的亲信去玲珑阁报信,奈何力弱,被乱影阁一一拦下,所派之人几乎是有去无回,少数几个受了仙界炽烈凤凰一族密探的帮助,得以生还,却带回来从那些密探口中打探出的消息——她的兄长已被乱影阁杀害,还有,当初玲珑阁老阁主身亡,便是段清的手笔,而他的目的便是为了迎娶自己。
      秋水寒心痛如绞,一掌将手中的玉杯捏碎成几瓣,原来自始至终,自己就受尽了算计。玲珑阁不可一日无主,她已经决定回去。当初两阁的盟约便是她嫁往乱影阁,乱影阁绝不再搅扰玲珑阁,如今段清销毁盟约,后者不作数了,前者便也不作数了。
      秋水寒抛夫弃子离开之时,段清一路追到山下,停下脚步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理了理吐息,道:“我很久以前,便认定了你是我的妻。”
      秋水寒凄凉的笑了声,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自嘲:“如今看来,段清阁主真是好手段,竟让我沦落到这般田地。”
      “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段清顿了顿,接着道,“虽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可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付的皆是真心,从今往后,阁主夫人也只会有你一个。”
      “段清,你说你对我一片真心,此日之后,你尽可以把付给我的真心再付给其他女子。”秋水寒这话绝情却又酸楚。
      说罢,她转身离开。
      段清在身后追上来:“阿秋,你······”
      “你说过你不会拦我,若你再靠近一步,我的血便会溅到你的脸上!”秋水寒回身,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颈下,“你害我父亲,杀我兄长,此仇不共戴天,你记着,将来定有一日,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段清没再说话,其实他也明白,他既已在情意和野心中择了后者,事情一旦败露,便会是这般后果。
      说罢,秋水寒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从前在乱影阁曾作笛萧和鸣《春华空逝曲》,从此以后,笛萧相离,各自天涯。
      她回到玲珑阁后,一手支撑起了大局,她本是医者,可她不得不去下手杀人,当她看见四下飞溅的血珠而不再似从前那般惊恐时,她便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在了。
      不久后,玲珑阁便恢复了全盛时期的模样。
      后来她结识了仙界炽烈凤凰一族的皇长子沈随,与他攀谈中,她才得知当初救了她手下的密探乃沈随指派。
      “当初我的属下将令尊被害的真相透露给秋阁主,实属我管教无方,还望你见谅。”沈随见她,第一句话便是致歉。
      她摇头:“这事又不是殿下造成的,倒是怪不得你,它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就算是殿下一时瞒了我,也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阁主心胸如此,着实令沈随佩服。”
      “沈随殿下谬赞了,”秋水寒自谦道,“不知殿下此番到访玲珑阁,所为何事?”
      “我希望阁主相帮,在凡间帮我寻一个女子的转世。”说罢,沈随讲一卷画像交给秋水寒。
      秋水寒铺开画像细细端详,画像上是一个绝色的年轻女子,眉若远山,一双美眸目光似水,清波荡漾,细细看来却透着几分坚毅,不似凡界之人。秋水寒原本奇怪,这种寻人的事沈随为何不去找消息素来灵通的乱影阁,而是来找自己,后来一想,炽烈凤凰虽密探众多,但在茫茫凡界寻一个凡人着实不妥,乱影阁身为中专情报之地,与炽烈凤凰之间关系尴尬,若想长久的在凡界寻人,便只好来求助自己。
      “恕我冒昧,敢问殿下为何要寻这女子?”秋水寒不解。
      沈随很是平静:“在凡间时,我负了她,想要补偿罢了。”
      秋水寒也派人寻过,只是这女子仿佛从未在凡间出现过一般,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一千年后,当她看见沈随将那画中人带到自己面前时,才明白为何久久寻不到那女子,那女子乃是仙界朱雀神殿寒薇殿主,本就不是什么凡人。
      寒薇仙子性情傲烈,像极了曾经的自己,秋水寒不禁有些羡慕她,一千年来,有沈随这般品格的人倾心相待。
      她再见段清时,是在东皇阳空的寿宴上。
      秋水寒在与段清交谈时,段秋突然窜了出来,拽住了她的衣袖,当初离开乱影阁时,她什么也没带走,以致于自己一千年不见不养的儿子,借着当年的画像,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听见段秋叫自己,她身体猛地颤了下,往事涌上心头,一时间眼眶已热,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若说一点都不难过,那必定是假的。但她最后还是挣开了儿子的手,走了,她明白,若是往事爱恨交缠,则万万不可留恋。
      宴上,秋水寒眼前、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一幅幅往昔的画面,为了遣散这些回忆,她把自己灌得烂醉,只知晓寒薇同沈随比试了剑法,最后还是寒薇殿下和明雪殿下一并将她扶进了一间屋子歇息,而醉酒前脑中的那些事,她也只对寒薇一人说过。
      乱影阁依附了鬼界,秋水寒很早便知道,只是她明白,依照鬼族人多疑无情的行事作风,乱影阁迟早有一日会成为鬼界的一枚弃子。玲珑阁需要做的事情并不难,只需斩断与乱影阁的一切瓜葛,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便可。
      可乱影阁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被鬼界剿灭的那晚,她命人暗中打听到了消息后,还是用迷药放倒了阁内的属下,孤身一人去了乱影阁,她只是想去救自己的儿子。她在被鬼兵重重封锁飏风岭寻到了一个守卫薄弱松懈的地方杀了进去,可夜巫一族虽懂得巫术,但毕竟是凡人,又如何能与仙魔妖鬼的法术相抗衡,秋水寒尚未寻到段秋,便身受重伤,逃到了一处空阔的地方,她失血过多,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脚下的步子愈发无力,最后只能扶着一旁的砖石才能勉强支撑着走路。
      朦胧中,她看见远处有个人影愈来愈近,似是段清,起初她觉得是自己的幻象,可当那人真正走过来揽住她的双肩,出声说话时,她才知道那是真的。未等二人开口,远处一道锐利红光划破夜色,直向他们袭来,秋水寒竭力扑到段清的怀中,替他挡了这夺命的术法。
      “阿秋,乱影阁已是是非之地,他们要杀的是我,你······”
      见到满身是血的秋水寒,段清心如刀割,当初他在情意与野心之间择了后者,如今他后悔了,寒薇仙子说过,秋水寒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而现在,他却将自己深爱的人卷了进来,一手将她推入了阴冥府司。
      秋水寒用尽全力,将当初用来威胁段清的匕首抵住他的颈下,困难地张口发出声音:“我说过······要亲、亲手取你的命······怎、怎会让你轻、轻易······”
      她咳了几声,鲜血喷溅在段清的衣襟上。
      再睁开眼时,她才知段清用了夜巫的禁术,用他的命换了自己的命,不知为何,她的心顿时一绞,疼痛不已。暗汲担心鬼界见不得光的旧事败露,屠尽了乱影阁所有人,若不是沈随寒薇前来相救,她早就葬身在了鬼界的屠刀之下。
      段秋被沈随的密探送回了玲珑阁,在他成人之前,她会将段清的事藏在心里,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当时她并未受伤,那把匕首架在段清脖子上时,她能否下得去手。沈随同寒薇来乱影阁看望她,她不愿让朋友担忧,便把隐隐的痛楚掩饰了过去,叫他们莫要担心自己。
      她偷偷的在落棠山僻静的地界为段清立了个墓碑,毕竟夫妻一场,他虽是尸骨无存,她却不愿见他无陵。
      寒薇仙子启用画骨扇阵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到乱影阁,她赶忙跑去朱雀神殿探望,却因神殿闭殿被寒薇的仙婢岁歌挡在了殿外,她明白寒薇启用圣物斗转星移之力本乃必死之事,阴差阳错捡了条命,想必伤势严重,本欲进去瞧一瞧,但一听说长乾仙君已在神殿坐镇,便放了心,回了玲珑阁。
      待到寒薇大好后,秋水寒又去了朱雀神殿,在流光湖畔的落雨花林里流连许久,她知道落雨花香会唤起记忆,她只是想要如此的一场梦罢了,大梦过后,梦中所思所忆,就此尘封。
      几日后,沈随的一个下属将南乔带了回来,多年前南乔离开玲珑阁,因其身份特殊,行踪只有她的父亲知晓,可父亲故去时却没告知她这事,于是便与南乔断了联系。这日一见,那个女子这些年流落凡间,不知经历了些什么,面庞上多添了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沧桑,她明明记得,多年前见南乔时,南乔虽是身世浮沉漂泊之人,但性情还尚存几分明丽,如今却已被消磨的一分不剩,也难怪,世事变迁莫测,自己未能幸免,别人亦是如此。因那个下属带来了沈随的嘱托,说是让南乔隐姓埋名,长久的留在玲珑阁中,安全起见,她思来想去后,便让南乔做了阁内打扫书苑的婢女。
      寒薇大婚之日,秋水寒一早便赶到了凌虚宫,被安排在华年殿暂住几日。婚轿已至,看着眼前身着喜服的一双璧人,她的神情略有恍惚,被封在心底的旧事又一次不受自己掌控地跳了出来。
      婚宴过后,她便径直回了华年殿,却恰巧撞见了喝醉了的明雪,她切了切明雪的脉,确定她只是大醉,并无大碍,便招呼着岁歌和屏儿一起将她扶进了华年殿内。
      她对岁歌道:“我同屏儿在这里照看她,你去告知寒薇一声,顺便告知她我在这里,不用担心,叫她好生待在华琚殿。”
      岁歌笑道:“秋阁主亲自照看明雪,她酒醒后可是要好生感谢您呢。”
      “感谢倒是不用了,”秋水寒低声说着,“上次我喝醉后,便是寒薇和她将我扶进屋子的,此番就当是还了恩情吧。”
      岁歌轻快地应了声是,便走出华年殿去寻寒薇了。
      第二日一早,她出去散了散心,回来后寒薇已在华年殿内,她担心将明雪吵醒,便将步子压得极轻,以致于寒薇用纤细的玉手轻轻摇动明雪肩膀时,未能发觉她早已经站在身后。
      寒薇动作轻柔,恍若画中人,秋水寒有些羡慕,她不忍毁了这画面,就不由得多站了片刻。不仅在她眼中,在任何人眼中,寒薇都是绝色的美人儿,即便姿色比不过炽烈凤凰族内的女子,但仍是胜过多数女仙者,与沈随相配已是足矣。
      她率先开口与寒薇攀谈几句,随后觉得屋内些许闷热,便走到墙壁一侧推开了窗子。寒薇提及她大醉的情形,她只是简单问询了两句,便一笑带过此事了。
      回到玲珑阁,她领着段秋,沿着落棠山间的石板路,来到了段清的坟茔前,她将一樽酒浇在墓前,让段秋磕了头便又领着他回去了。
      段秋瞧着这无字的墓碑,不禁心生好奇,便扯着秋水寒的袖子,声音稚嫩地问她:“娘,这个人是谁?”
      儿子这一问让秋水寒有些哽咽,她却一时不知应如何回答,只好边走边思索,半晌后,几乎已经转入了另一条路时,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故人。”
      说罢,段清歪歪头,嗯了声,便乖乖的跟着母亲走了。
      今日人非,昨日惘然,荼蘼花事已了,空余落棠山受了灵气的滋养,满山红棠亿万似血嫣然,终年不谢,只恨海棠无香,不解红尘烟火愿,再回首,已是泪浥鲛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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