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香》夏洛琳

30、尾声

　　一千年后。
　　“寒薇姐姐！”明雪隔着墙，明快地叫了一声，随后领着弟弟，闪出了华年殿的月亮门，几步跑到我面前，见到乖乖站在我身旁的玉玹，左右顾盼两眼，便俯下身亲切问他道，“沈玉玹，你告诉明雪小姨，你大姐和你大哥去哪里了？”
　　“方才玲珑阁秋阁主携子到访凌虚山，便领着玉琬和玉琰姐弟两个不知去哪儿野了，”我答道，“彼时玉玹未同她大姐大哥在一起，便被甩下了。”
　　“所以姐姐你就是在等我来将玉玹带走了？”她索性一语道破了我的意图。
　　我只好承认道：“玉玹可是等了明启许久了。”
　　“好好，”明雪只能无奈地答应，“话说回来，让他们这般乱跑，你竟也放心，他们三个里最大的玉琬也不过是九百多的年岁。”
　　“照理来说，明启也还是你的亲小弟，你当年不也是把他扔在朱雀神殿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么？”我当即用这句话堵了她的嘴。
　　她哑口无言，只好撇撇嘴，转而问道：“寒薇姐姐这里怎就只有你一个人，沈随哥哥呢？”
　　我道：“族中有些待处理的事务，与麒麟族有些牵连，他便去麒麟宫找裴清尘了，今日便会回来。”
　　听到裴清尘的名字，玉玹眸子顿时一亮，扯着我的衣袖满是期待地道：“娘，清尘叔叔是不是会跟着爹一起来凌虚宫呀？”
　　“你清尘叔叔族务缠身，忙得很，近几日算是没有这个闲空。”我只好对他道。
　　一旁的明雪听见玉玹如此问，不禁好奇道：“不过也是奇了，三个小家伙儿里裴清尘最喜欢的偏偏就是玉玹，也不知为何······”
　　为何？明雪有所不知，玉玹出生那晚，我躺在华年殿里痛得死去活来，裴清尘同烈嫣两个没良心的闻讯后匆忙赶来，结果是为了什么呢？为的就是打个赌！我一想起这桩事，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乎激愤交加，拍着桌子一股脑的全告诉了明雪。
　　“姐姐莫要动怒，”明雪听后，已是笑翻在地，“若他们赌的是姐姐你生男生女，以长乾哥哥的本事，提早知晓并不是什么难事，又何必这般折腾？”
　　她这句话算是问对了，他们两个才不肯如此折腾，于是我解答道：“可他们赌的是玉玹出生的时辰，之后你想想便也能知晓，裴清尘在败给烈嫣两次后，终于胜了一次。”
　　“怪不得他对玉玹这般好。”明雪笑着，一手拉上玉玹，便向外走去，柔和地哄着他，“小姨带你去找明启哦······”
　　我笑了笑，目送着他们走出去。
　　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只听外面仙婢们一阵行礼禀报之声，便知是沈随从麒麟地界回来了。
　　“清颜的墓，你去祭扫过了？”我问他。
　　“听说我要去，裴清尘也同我一道去了。”沈随道。
　　我道：“明明不久前才去过，虽然表面上仍旧是从前那样一副疏狂模样，但由此可见，他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些痛苦。”
　　沈随感慨：“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一个活人，因为一个乱臣贼子，一夕之间就不在了，心尖上被割了如此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想要痊愈又谈何容易。”
　　“即便是伤口好了，疤痕却是抹不去的，若想抵消痛苦，还是只能靠他自己。”我唏嘘着。
　　沈随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沉吟半晌后，接着道：“今日清闲，不如去探望一下故人可好？”
　　沈随一听，反而打趣道：“他们三个今日怎没缠着你？”
　　我微微翘了下嘴角，满是得意：“今日实在走运，你的大女儿和大儿子被秋水寒领走了，方才明雪带着她小弟来了，之后又将你的小儿子领走了，我还真是要谢谢她们二人，让我落了个清闲。”
　　“你委实走运。”沈随以赞叹的目光看着我。
　　随后，我同沈随去了紧邻凌虚宫的后山，凌虚后山景色秀美怡人，埋葬于此的皆是炽烈凤凰族人，唯独千年前族上沈榷破了例，将萧羽姑姑也葬在了这里。萧羽姑姑的坟茔被单独设在了另一个地方，故而沿着上山的主路而行，至于半途，须进入岔路。
　　将至岔路尽头时，一个甚为熟悉的人迎面而来，定睛一瞧，竟是族上沈榷，我同沈随皆吃了一惊。
　　“父亲。”沈随行礼，恭敬地唤道，我也随之行了晚辈的礼数。
　　沈榷倒是面容平静，和气道：“近日山间阴冷，你们两个要当心些，莫沾染了寒气。”
　　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语，便沿着我们来时的路下山去了。
　　这岔路的尽头，僻静幽宁，四周篁竹环绕，苍翠如玉，风过竹斜，只闻得见竹叶之间的沙沙声，令人清心寡欲，实为至美之地，萧羽姑姑的坟茔便在此，这千年以来，我到过这里不少次。
　　我们走上前，本想将姑姑的墓碑擦拭干净，却发现不知何时这石碑已经被人仔细擦拭过，一尘不染，石碑脚下，正对着碑上所刻萧羽姑姑的闺名，倚着几朵同枝而生的茉莉。
　　我们二人怔了片刻，不禁一同沿着岔路望向远方，这条山间岔路上早已不见了人影，仍旧静谧，一如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