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梦华初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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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水如月依旧一袭男装，如约踏进梦华楼，不过这次她却是独身前往。“哎哟，姑娘您可算是来了，真的是要等死妈妈了。”刚一踏入梦华楼，鸨母就迎了上来，满脸的喜色，看起来似乎是等候多时了。“怎么，有人对出来了？”水如月的语气微微吃惊，她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是啊，而且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世家大公子，样貌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姑娘可得好好把握啊。”鸨母脸上笑的要开了花，对待水如月别提多热情了，还有意对水如月言传身教。“那就清鸨母替清荷准备一间安静的屋子吧，以后清荷可能就要常驻梦华楼了。”水如月一脸平静，毫不客气的讨价还价道。“这是自然，不过您准备什么时候见那两个公子一面啊？”鸨母在身后紧追不舍，这会似乎已经把水如月当成了一个摇钱树。“今夜便可。”水如月随意的说道。“好嘞，莺小蹄子还不快去给那两位公子送个信儿？清荷姑娘这边请。”得到了水如月的首肯，鸨母兴奋地难以言表，赶紧给水如月带路，但是却也不忘责骂一边呆愣的小丫鬟几句，吓得一旁的小丫鬟手脚忙乱的赶紧跑出去送信去了。
鸨母带着水如月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前，说着推开了房门。“清荷姑娘看看这间如何？”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几案，旁边用屏风和隔断隔开的就是休息的地方，两边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屋内有一个窗户，外面直接是街道。位置比较偏僻，但是却也是安静。“鸨母，劳烦您差这最好的乐师，去亲自给清荷挑一把琴去吧。”水如月说着随手放下两张银票。鸨母笑眯眯地收了银票。“清荷姑娘要什么琴？七弦？筝？还是琵琶？”“七弦最好，一定要好琴。”水如月又叮嘱了一遍才走进里间，可见她对质量的要求。“那妈妈一会就差人去采办，准备好了就直接给姑娘送来。”水如月听着门被关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三天，竟然就有人能对出对联，这让水如月异常意外。这次她精选的都是些’千古绝对’，有的都是几百年后才有人给出下联。“云辰……会是你吗？”水如月轻轻喃喃道。换下身上的男装，换上一袭白色长裙，轻轻地卸下来脸上为了遮住蝴蝶特意厚涂的粉底。对着铜镜微微扬唇一笑，不得不说，这个皮囊倒也是极好的。柳叶眉斜飞入鬓，虽是杏眼但是眼尾却微微上挑，如桃花醉眼一般，琼鼻檀口，如墨青丝随意的披散着，懒懒的倚在梳妆台上，竟然有几分妩媚。
“叩叩……”“清荷姑娘，奴婢来给您送琴了……”门被敲响，是一个听起来还很稚嫩的女声。“进来吧。”水如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起身从里间走出来，斜倚在屏风处，看着抱着琴小心翼翼进来的女孩子。“把琴放在窗前的桌上就行了，琴轸放出桌外，找两块棉布垫在燕足和岳山承露下。”水如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手忙脚乱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将琴放好，女孩低着头不敢看水如月。“你叫什么名字？”“奴婢莺儿……”这个名字让水如月觉得一阵耳熟。“你就是刚刚鸨母差去送信的？”水如月直接问出来了。“正是奴婢，妈妈说以后让奴婢来伺候姑娘……”莺儿有些害怕的不敢抬起头。“你在害怕？我有那么凶吗？”水如月走近她，拉起她的手关切的问道。“不不不，姑娘一点都不凶……”莺儿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被凳子绊倒，但是还好水如月一直拉着她的手，才没让她跌倒。“先坐下，我们慢慢说。这以后我梳妆跑腿都在你，不先聊聊熟悉一下怎么行？还是说谁欺负了你？”水如月说着把莺儿按在凳子上让她坐好，转身递给了她一杯茶。“清荷姑娘，您真好……姑娘您今晚还是别见那两个公子了吧……”莺儿关切的说道，语言里有一丝害怕。“怎么了？刚刚你去送信可是有人为难了你？”水如月在一边坐下，关切的问道，但是脸上却是毫不在意。“嗯……那两个公子一听奴婢是梦华楼的，说了很多难听话，还……还出言讽刺了姑娘……”莺儿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还带了啜泣。
“但是他们还是没能拒绝今夜过来？”水如月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姑娘怎么知道？”莺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震惊的看着水如月。“男人的心思太好猜了，他们一定是那种眼睛长头上，目高于顶，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对吧？”水如月分析道，语气里满满是不屑。“姑娘简直神了，没见过他们，但是完全说对了……”看着莺儿严重的崇拜，水如月莞尔一笑。“是他们太好猜了而已。那现在我们聊聊你？你今年多大了？”“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很小的时候被卖进来的。妈妈说奴婢长得不讨人喜欢先做杂活，但是几年之后……”“就要和外面那些姑娘一样，学着开始伺候客人？”水如月反问道，眉头微皱，有一丝不悦。“是，不过莺儿才不要！虽然现在经常吃不饱肚子，有时还会被楼里其他丫鬟欺负，被姑娘和妈妈打骂，但是也总好过去伺候那些客人……”莺儿一边说声音竟然有了一丝哽咽，眼中也闪烁着害怕的神情。水如月看着这样的莺儿，不禁露出了一丝浅笑。“我倒是有让你不用去伺候那些客人的法子。不过莺儿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水如月所有所思的说。“请姑娘救救奴婢吧，要打还是骂奴婢都无所谓。既然姑娘觉得奴婢的名字不好听，就还请姑娘赐名吧。”莺儿说着，直接跪下来，坚定地说道。“但是我一旦给你赐名，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就不能反悔了。”水如月试探的说道，似乎再给她最后一个机会。莺儿看着居高临下的水如月，坚定地说道：“奴婢不会反悔！奴婢对天发誓，如果背叛姑娘，不得好死！”
看着莺儿坚定的发下毒誓，水如月微微点头。“从现在开始，你的新名字就叫做藤蔓了。”水如月说着，想起了修罗台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莺儿。“藤蔓你认字吗？”“认得不多，但是奴婢愿意学！”藤蔓抢着说道，似乎长期在梦华楼，到是学到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如此便好。”水如月的声音有了一丝欣慰。“姑娘现在可要梳妆？”藤蔓看着散着一头青丝的水如月问道。“帮我随意挽一个发髻即可。”水如月说着先走进里间，藤蔓也跟了上去，及腰的如墨青丝被藤蔓轻轻束好，虽是一个随意的发型，但是却称的水如月别有一番慵懒的感觉。“姑娘您真好看……”藤蔓呆呆的说道，水如月瞥了一眼镜子，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块面纱。“姑娘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呢……”藤蔓不解的问道，但是还是接过面纱替水如月带好。“在这种地方，越美丽越危险。”水如月轻轻地说道。
夜幕降临，似乎到了家家掌灯的时候，水如月合上临街的窗子，回到桌前继续拿起笔。“姑娘都写了很久了，还没有写完吗？”藤蔓给水如月续上新茶，看了一眼问道。“嗯，有些东西要好好想想。”水如月头也不抬继续写着。隐隐的似乎听到走廊上有人走动。“两位公子这边请，前面就是月清荷姑娘的屋子。”只能听到鸨母的脚步声，另外两个人竟然听不到，看来这两位世家公子也是练家子。水如月想着匆匆收了笔，将晾的差不多干的之一张一张的收拾起来。门被推开，水如月隐隐的闻到了梨花的清香，但是却又不带着梨花本来的清甜。鸨母看着神情专注地水如月，刚欲张嘴，却被人抬手止住，尴尬的陪着笑了一下，就自行离开了。水如月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我只见回答上来的那个人。”说罢，将手中的一摞纸递给藤蔓。“帮我收好，可别弄丢了。”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正眼看这两个人。“你的对子出的水准一般。”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但是但说之中却夹杂着一股傲气。“这么说是我低估了楚国才子的才学？不过既觉得一般，还来接下这’英雄帖’，二位倒也真是非一般的人。”水如月轻轻地说道，抬起头轻轻扫了一眼两个人。来者竟然是两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但是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两个少年长相有一两分相似，同样也是冷冰冰的，但是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刚刚开口说话的青衣少年是一种严冬寒梅的孤寂，而另一个蓝衣少年则是孤傲。
“那先说来听听吧，就说第一个好了。”水如月旁若无人的说道，虽然不是在刻意无视，但是态度却着实让人窝火。“烟锁池塘柳，秋唫涧壑松。”青衣少年缓缓答道。水如月听后并没有表态，而是扫了蓝衣少年一眼。“烟锁池塘柳，炮镇海城楼。”水如月也并无表态，而是轻轻倒了两杯茶，先给了蓝衣少年，后给了青衣少年，缓缓开口说道：“你们一文一武，对仗倒都工整。能看出我这上联用了五行做偏旁，并且下联也能如此工整，实属不易。不过……”水如月可以暂停了一下，明显看出两个人脸上稍稍紧张了起来。“虽然都不是我心中的答案，不过你的答案却更让我满意。”水如月看着蓝衣少年认真的说道，微微一笑。“姑娘上联描绘的是烟笼幽池，青柳环合。’炮镇海城楼’在意境上不是相去甚远吗？又怎会更工整呢？”青衣少年没说什么，反而是被夸赞的蓝衣少年语气微微急促。“你发现了啊？我本来就是胡说的啊。对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而我心中的对子是：’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所以说你们两个的答案，都不过半斤八两罢了。”水如月轻轻地说道，看着两人眼中的恍然大悟，微微点头。被自己态度恶劣的整蛊，两人竟然没有拂袖走人，这倒是让水如月多少多了一些好感。
“好对好对好对！”一直一言不发的青衣少年突然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将好对两字连着说了三遍。“这个’燃’果然用得极妙！完全对应了上联的’锁’字，姑娘博学，是在下输了。”青衣少年眼中虽然有挫败，但是却是心服口服。“烟锁柳，桃燃堤……”蓝衣少年口中也是念念有词，但是片刻也顿悟了这里面的关窍。“这个对子对不出不怪你们，我也想了一天。还是那句话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种看法，角度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就说千年风雅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文人才子眼里看到是爱情自由，在古板理学家眼中却是轻浮浪荡的淫诗。”水如月啜饮了一口茶，语气里满满是淡然。“今日是在下唐突了。”青衣公子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起身欲离开。“无妨，看得出来公子也是有才学之人，不妨说说剩下的两个对子。”“也好……”水如月主动给了两人台阶下，青衣公子也承下了顺水人情。“观御碑，持玉杯，玉杯碰御碑，余悲玉杯。”水如月听闻，眼中皆是满意。“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两联对下去，水如月满意地笑了。“好对，对仗工整，平仄和谐。小女月清荷，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在下凌风。”青衣少年说道。“在下玄墨。”蓝衣少年也报出自己的名字。的确，这一听就不是真实姓名，不过那又何妨？月清荷亦不是自己的真名。
“虽说第一联稍稍欠妥，不过也算是对出下联。清荷一向言出必行，万两黄金和清荷亲自提诗词一曲，就两位请二择一吧。”水如月随意的说道。“姑娘这是在说笑？我等看起来像是为这万两黄金而来？”凌风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解，微微有些愠怒。水如月却不作解释，起身将身后的琴搬来，轻轻试了试音。“我约莫能知道公子的意思，但是却不想去猜罢了。所以只能想把法激一激，让你们自己说出来了。不过你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水如月语毕，手落弦上，轻起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起音音律变化大，声音微微飘忽不定，如有山巅白云，虚虚实实若隐若现，突然节奏突然明朗了起来，几个清澈的泛音让人精神为止一振，弦音如淙淙溪流，冷冷清清，水如月不慌不忙的开口念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遊。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邱。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突然水如月的声音戛然而止，琴音的旋律一下子变得激昂了起来，跌宕起伏，衮拂连接，调式隐隐上升，有如轻舟穿激流过万重山间。渐渐地音势转弱，似乎水势也平缓了下来，轻舟也渡过激流，泛音接连，旋律也微微上扬：“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天天命复奚疑！”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琴声也在宫音上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梦华初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