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羔羊（希伯来神话衍生）》白马跑过深红草地

124、往事书97 神之权杖

　　水晶天的东方是由加花园，极东之地巍峨矗立着创世山，这是天堂的边境。各重天的西方都是大小错落的悬浮岛屿，结界笼罩的地界不一，东方却都由传世山截断。由加花园，月之崖峭壁往外，伊甸园的最东岸都是创世山青黑色的巨大山体，往下与一重天的提拉福斯山脉相连，归入云海之下的渊墟之海。

　　山体上的裂痕像被巨斧辟出，在高耸无比的山脉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一直从七重天断裂到三重天的伊甸园。

　　由加花园的火树银花在夜幕之下格外绚烂，圣池周围高大的苍梧数之间架起着无数秋千，花藤环绕的座椅随风摇落出童话般的幻影。

　　夜幕上空有大批六翼天使的军阵走过，天马踏着云层嘶鸣。

　　然德基尔胸前带着两道金纹的肩章，身后跟着从学院城进攻上来的数千天使军，这是听命于雷之天使的军队。主天使以下的阶级无法进入至高天，跟随路西法的叛军虽然远比黄道十二宫要多，但高阶天使的数量却是相差无几，更何况早在上个纪元，弥赛亚天使军团就已经归米迦勒所有。

　　占领一到六重天只是他们与神主交涉的筹码，预言天使的实力未知，加百列看似举棋不定，但米迦勒一定会坚守神座，光是亚纳尔的结界魔法也足以让黄金之城牢不可破，父神甚至都不用动手。路西法不过想赌光明信仰对神的约束，当背叛者占据天堂的大半，叛军竖起正义光辉的旗帜喊着自由平等的口号时，神主就不可能将神罚降在自己所有的子民头上。

　　慈悲，容忍，克制，神族的美德约束着他们不对同族挥剑，也约束着神主收敛自己的暴戾征服。

　　如果不愿意看到光明国度被鲜血淹没，父神会向更为残忍和偏激的叛党妥协，将神权真正交付给副君。在光耀晨星的诞生日上做出前所未有的奖赏，日后人们依然会高唱着赞歌，虔诚祷告。只是极权异位，对于被统治的普通神族而言并没什么不同，路西法傲慢偏执，党同伐异，但说到底仍未想摧毁自己建立的黄金盛世。

　　夜风吹的火树哗啦哗啦响，然德基尔的脑子里很乱，加百列的威胁之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还有沙利叶金瞳里卷起的火焰。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水晶天的人，明明已经得到了够多，却永远想着更进一步。

　　“你真是傻的，弱者死去，强者分食，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至高天包着金光闪闪的外衣，但这礼节和光荣背后，与盐湖里争食的鱼群没有不同。”午后的阳光都是慵懒，乌利尔看着他嘲讽的笑，转身走进了烟酒缭绕的赌场。

　　“然德基尔，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一个跟圣人历上一样和平的盛世，除了自己成为掌权者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律法面前人人平等，那写下律法的人又算什么呢。如果没有特权，你根本不会有从天使牢狱出来的机会。”加百列天真的眨眼，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无法反驳。

　　“然德基尔，你是天国的战士，路西法要断送的整个国度的光明和千万人的性命。”创世神降临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淡然看了一眼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他，声音空灵到模糊不清，“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爱是纯粹的，你所得到的爱却不是，如果路西法注定的失败意味着你的死去，你所爱的人不会为此顾惜。”

　　从由加花园到撒拉弗广场的距离并不远，每一步却都是战战兢兢，他的身后尽是听命于自己的天使军，洁白的羽翼和光辉的剑，但这感觉比一个人杀进重围砍杀大恶魔的时候可怕的多了……

　　出了由加花园的外围已经可以看到撒拉弗广场，深红地毯上乱作一团，无数人在往外奔逃着。雷龙和风龙在上空盘桓，骨翼掠过之处遮蔽星群，绯月在云层背后大放红光。

　　黄道十二宫的天使军在和副君的直属军队作战，他看到拉斐尔‘挽’着芭碧萝的手，六翼展开飞到了风龙的背上。

　　远方也传来了骚动声，阿撒兹勒他们应该也从下重天赶到了。

　　宴会上不知情的宾客差不多已经奔逃出了广场，靠近圣殿的地方灵兽在不安的嘶吼，各式徽章的军队在广场中央乱战。黄道十二宫的纯白军服格外醒目，从上空俯瞰好像是一副杂乱的棋盘。

　　战士高举着长剑，法师在上空吟唱，指尖银光闪动，火球冰棱风刃电光在空中乱飞。那些大天使一个都没有动，光翼也没有展开，一旦究极魔法的吟唱开始，整件事就彻底无法挽回了。撒拉弗广场上的人们会被不分敌我的一律击杀，神力不够的人根本走不出天谴一般的法阵。

　　“然德基尔大人，差不多是时候了，将黄道十二宫压制住”，身后的智天使将领上前一步出言提醒道。

　　“……等着，不要妄动。”

　　“是，殿下。”智天使连反对的话都没问，直接退回了队伍。刑罚天使军团驻守五重天的天使牢狱，不得不说在纪律和服从上被训练的很好。只要乌利尔天使长的肩章在他手上，所有的命令这些人都会服从。

　　北方的天空突然被大片羽翼遮蔽，拉斐尔的救赎天使军团已经越过了撒拉弗广场的外围。

　　同样更多纯白制服的黄道十二宫战士从圣殿的两侧涌入了撒拉弗广场，天马冲开了两边等候的车队，剑锋所过之处鲜血竞放。另一方的天使军开始往由加花园的方向后撤，重骑兵挡在队伍的最后方，法师在远一点的高空渐渐张开了光翼。

　　上空依旧飘落着红白黄三色的玫瑰花瓣，在静谧的夜空中旋转而下，被气流振的四散。突然之间大批纯白制服的天使军从战马上跌落了下去，好像被羽箭射中一样，天马也纷纷四散奔跑，却依旧莫名爆开长串的血花。

　　上空分明什么都没有……路西法的军队已经在后撤，没有魔法从上空落下，风龙和雷龙都只是盘旋在高空。
　　“你待会儿还有幻境要放吗。”
　　“有的，用花瓣代替鲜血。”

　　幻术……沙利叶两次释放了遮蔽整个水晶天高空的幻境，银月代替绯月，花瓣代替鲜血。他看不到深蓝天幕下到底藏了什么，也没有找到沙利叶亮如明火的金瞳，然德基尔握紧了手上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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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道十二宫的军阵在慢慢的溃散和倒下。圣殿正门前突然银光大涨，耶和华手持着权杖从深红地毯上走出来。离得太远开不见神主的表情，只看见他银白的长发铺落在身后，像血海中游过的银鱼一样，一步步穿过了混乱的撒拉弗广场，上空倾斜而下的羽箭似乎全部避开了他。

　　路西法六翼展开，在重骑兵的前方落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耶和华走过来的方向。之间隔了千军万马，无尽的厮杀，鲜血从眼前泼落到红毯上。

　　耶和华在笑着看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跨过了无数的断肢残剑，神色淡漠疏离，“幻境，你以为鲜花真的能盖住血迹。不过无所谓，我赦免你。路西法，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再忤逆我，你永远无法打败我的。”

　　路西法抬眉看了看他，阴冷的哼笑起来，“伟大的父神，您到现在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境况吗。你看看我的身后——”，他的身后是数万从下重天赶上来的高阶天使军，无数被制服的人质。

　　“你以为我做不到杀死你们所有人”，银白瞳孔里光点骤然紧缩了一下，涟漪在一片死海里荡开，耶和华抬头看了看幻境里的星空，满目光暗交错的倒影，他说，“停下吧，我确实做不到，所以一切都给你。”
　　“路西法，我就在这里。”

　　“这又是你赐予我的特权吗？！”路西法的声音突然成倍放大了，他怒视着耶和华沉静的面容，没等对方回答又自嘲的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赐予。”

　　“不是的，如果你只是想与我较劲，令我痛苦，那你早就赢了。我请求你，放过他们所有人，让这个幻境持续下去，这个宴会是我送你最后的东西了。它就要结束了，最后的客人也已经到了。”

　　“什么……”

　　耶和华并没再回答，而是伸手指向了深蓝的夜空，银光从他的指尖倾泻而下，像创世日一样从至高天一直照耀到了天国之门。整个天堂的惊呼从四方传来，下重天的神族们依旧认为上空降下的光芒是他对路西法的奖赏，赞叹着光耀晨星无与伦比的光辉。

　　银光之中渐渐浮现出伊甸园的影子，生命之树立于碧波万顷的瓦尔塔湖旁，枝干被慢慢的拉近了放大，铁灰色的疤痕蛛网般攀附其上。

　　圣灵的声音在每一重天幕上响起，“神族灵魂轮回的依托，生命之树将要枯萎。”

　　永生将死，死后是永无止境的长眠。所有的惊呼都被忏悔和祷告取代，天使们悲痛的哭声比身边激烈的厮杀更甚，低阶天使们头一次得到生命之树将死的消息，原本等待死后与爱人与亲人的重逢都在瞬间被抽空了希望。对于死亡和恐慌被放大了百倍。

　　撒拉弗广场的红毯也被笼罩在银光里，最远方的两根罗马柱之间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影。亮橙色的头发和浅棕色的眼睛，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那人身上穿着麻布长衫，如同一个苦修者一样。随着他的走近，横七竖八躺在广场上的黄道十二宫尸体也被投入了影像。

　　“天国副君路西法起兵叛乱，将被撤去副君之职，囚于硫磺火湖一千年”，圣灵又一次向整个天堂宣告，“这是天堂新的副君，神之颜之君主，天使之王梅丹佐。”

　　以诺双膝跪在神主面前，虔诚的低垂下头颅。

　　耶和华伸手扶着他的手臂起来，食指与他的指尖相触，金光如从洪流一般包裹住了以诺的全身。片刻之后人类之躯演化成了与天地同生的圣体，大天使的光翼伸展在背后。

　　神族的轮回将要结束，而创世神依旧能赐予他们炽天使的圣体。

　　撒拉弗广场上的厮杀更为剧烈，叛军已经坐实了叛乱的罪名，此刻更加毫无顾忌。刀光剑影在周围闪动，水晶天的夜幕被各类魔法染成了紫红交加的辉煌。

　　路西法从身边天使军的腰间抽出长剑，手腕一转直接刺进了新任副君的心口，殷红鲜血从裂口迸发。以诺抿着嘴唇脸上依然是茫然的神色。
　　这个人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伸手捂着自己的伤口，手掌上沾满鲜血，眼睛却睁大了。原本定会死去的人类躯体，如今在飞速的愈合……

　　耶和华将神之权杖交到了以诺的手上，银光和身影一同消失。

　　新晋的大天使长茫然的握着杖首，他满目都是前方的厮杀，而远一点的地方，由加花园的方向，才逃离战区的贵族和被叛军重重包围的人质都朝着他跪拜。
　　“恳请副君，庇佑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