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初见晴》杨翠莹

30、第30章 愿拾起

　　就在离沁心往事还有几十米，多朵看见那个随性的靠在车门，弯着腰看着她们的徐至，精神抖擞的，眉开眼笑的，多朵觉得他的笑一如从前，那么有魅力，那么让人已不开目光，仿佛再伤心郁闷的心情，看见他的笑容，就都烟消云散了。

　　雏子感觉到空气中要虐死单身狗的信息预警，识趣的走向店门口，还不忘顶着笑僵的脸，附在多朵的耳朵边上说：“加油哦。”多朵一连串的黑线在头上方。离得远的徐至没有听到雏子的话，只是看着多朵的无语神情，自己在猜度着。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我们店可不经营早餐的。”多朵慢慢的走过去，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单手放在额头遮了遮。

　　“等你啊，等你来带你去吃好吃的。”徐至歪着头，插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握住了多朵。顿时，徐至滚烫的手得到了舒延，多朵冰冷的手得到了温暖，一举两得。

　　“你等很久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店？”多朵疑惑着，看着他，笑的狡邪。眼里色彩纷繁，她很想用画笔画下这一刻的温存。

　　“不知道啊，就只是在等着，想着你总有出现的那个时候。”多朵的耳朵根红了起来，心里头的冰块似乎出现了裂痕。徐至看着她走神，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多朵微微一笑，主动地拉起他，说“拿快点走吧，我好饿。”徐至第一次见她有点撒娇的意味，心情愉悦的打开车门，让她上车。似乎曾经的阴霾现在正在散开，幸好她还在，幸好自己足够坚持，幸好岁月终是不舍得对我们下重手。

　　蹲在二楼的阳台上的雏子手上拿着嫩绿的小雏菊盆栽，遮挡着自己半张脸，悄悄地把头伸出来，探视着徐至和多朵，内心嘀咕着：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我也渴望一个徐先生啊，真是同人不同命，我是乖乖的准备食材和开店打扫吧。圆滚滚的眼睛转动着，看着他们的车子驶远，而后眼神变得幽怨看着店里空无一人，挠着脑袋走进去。

　　钢筋水泥的雄伟里透出艺术儒雅的气息，这股风气正吹着两个站在艺术馆前满嘴烟火味的人。多朵这时没有刚刚吃早餐的惬意随性，反而有点紧张，她知道徐至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碍于自己那小小的决心，只好死撑着站着。徐至看出她的不安，搭在肩上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宠溺的笑着看她。

　　“走吧，我们进去。”徐至看着她僵硬的四肢，双手握住，热气阵阵从冰冷的手心传入心中，再蔓延至全身。放空的多朵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又转头看了眼艺术馆，于是勉强的提起嘴角，点点头。

　　进门后，馆里皆是看画的游人，徐至张望了许久，却不见老馆长，便打算亲自去请，抱歉的对多朵说声：“我去请老馆长老人家出来，你在这里等我，顺便看看画，但别走远了。”

　　多朵的心脏越跳越快，抓着徐至的手握得紧紧的，听见他的话才放松些，懂事的说：“好，那你快去快回。”

　　“那你记得不要走远了，我怕待会找不到你。”心里的阴影虽然在重逢时消散了不少，但是之前多朵的态度让他心有余悸。

　　“好，我知道了。”多朵拼命地朝他点头，知道他内心很在乎自己的，不然，当初的一走了之不会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对此，多朵顿时更加深感抱歉。从未闻的口中得知一切的时候，她懊恼，悔恨，难过，自治欠下徐至的太多，自己为他做的是少之又少，而如今彼此都不再年轻了，该做出改变了，不要再让时间再打磨爱情。

　　多朵看着徐至大步的迈向老馆长的办公室，痴迷的看着他走到最远的拐角处，直至消失。平复了下心情而后走进画作前，耐心的端详着。如痴如醉的快看了墙壁上的大半，在转身的时候刚好撞上身边穿着红色大衣的人，展览的资料宣传单张就飘散在空中，纷纷洒洒，多朵连忙捡起，她看见一张薄薄的纸张盖住一双黑丝绒前头镶着方阵形的雪白色珍珠框的高跟鞋，停了几秒。而后低着头对被她撞倒的人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真是对不起了。”

　　一道无比熟悉的柔和的女声传来，充满着试探与揣测，一如从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吴多朵？你是多朵吗？我是夏若。”多朵伸直腰肢，抬头与她的目光汇聚。

　　淡定的突出字，“夏若，好久不见了。”佯装的拉起嘴角，做出无可挑剔的礼貌性的微笑，跟从前的后退保护自己的笑容丝毫没变。夏若比从前更加美丽大方，化了不浓的妆，用的香水也是像她本人一样清香，身上的穿着也是名牌中的大牌，她虽不关注时尚资讯，凭借着画画的敏锐就可看出裁剪，色彩，设计等所有，与商店里的几百块的衣服还是有天壤之别。

　　“你还好吗？当年你…”夏若一时想不到话题，只想起当年她突然的离开，心里对她始终有芥蒂，尽管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也曾换位思考过，但每每想起徐至大学的后两年的颓废，就压不住恨意。

　　多朵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还没有准备好向他们坦诚不公的说出一切，毕竟这道伤口伤的那么深，在心里独自腐烂了这么多年，尽管现在愿意去治疗，却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愈合。夏若尴尬的住口了，看回墙上的画，“你也是来看画吗？”

　　多朵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嗯”。夏若想这次的展览是老馆长私下悄悄地进行，知道能前来的也是和他很要好的，什么时候老馆长会认识吴多朵，她没有听老馆长说过。正满心的疑问就看见身后几步远的老馆长和徐至正朝这边踱步走来。

　　徐至最先和夏若彼此注意到，而后带着老花眼镜的老馆长才发现夏若，笑着和她打招呼：“夏若，你来啦，怎样，觉得这些画如何。”

　　多朵闻声转过身对老馆长礼貌的欠了欠身，“老馆长，你好。”老馆长和蔼的看着多朵，笑着说：“你好啊，小姑娘。”

　　夏若接着回答，满脸笑意的说：“很好啊，馆长，你都拿出了镇馆之宝了吧。”老馆长挥了挥手指头说：“你啊，又开我的玩笑。”徐至和夏若笑着打起招呼，而后夏若问：“你怎么今天来了，我这几天打你电话想叫你来，你都没接。”

　　老馆长调侃徐至，双手交叉摆在身后说：“你怎么连人家的电话都不接了。”徐至淡淡的笑说：“最近事多，忙起来就没注意到。”

　　多朵就像是多余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怎么插嘴。只好保持微笑，看着他们，心里却十分无奈。老馆长似乎余光扫视到多朵的尴尬，问起：“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吴多朵，馆长你展出的画都很好看。”老馆长点点头，就像老师提问学生那样聊起来，“那你喜欢哪一幅，说说你的见解。”夏若和徐至默契的往旁边过去看画，两人眼神里交流，对彼此也有一堆的话和疑问想问。

　　徐至凝视着多朵和馆长的交谈，夏若见他这么紧张，想了这么多年，他的紧张全只是为了多朵，苦笑着说：“你不用看得这么紧吧。”

　　徐至的目光稍微回来，看了眼夏若，便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接你电话。你….我们…”

　　大脑瞬间空白，所有词汇言语都无法组成句子，他抱歉又内疚的。夏若却轻飘飘的说：“没关系。”

　　“你最近没有在忙吧，我听说你辞职了，也听说你家里的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夏若语气有些挽留和卑微的恳求。

　　“谢谢，不用了，过段时间我就会回去帮忙解决，现在只是不放心她。”徐至的目光在眼前的画和多朵之间来回徘徊，但其实他连眼前的画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留意到。

　　徐至犹疑了许久，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边是愧疚，一边是深爱；一边是多年的陪伴，一边是多年的渴望，两边都是情深似海，两边他都不想伤害，但是不能这样下去，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他清楚。

　　夏若心里渐渐被惶恐笼罩，被黑暗的雾霾包围，她不想听到徐至亲口残忍的说出解除婚约的话，她无法看着多年的早已深入不骨髓的爱被一句话沉沉的打下去。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和多朵争夺一下，她比多朵好太多了，无论是那个方面，她始终无法接受徐至多年来的磐石之心，她却比任何人更渴望得到他的心。

　　红透的眼眶直盯着眼前红色艳丽的画，无法转目，“你觉得怎样，这幅画。”徐至一直在留意着多朵和老馆长，她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徐至的回答，等干了干眼眶，便看徐至，却看到多朵和老馆长正谈的非常开心。指甲刺进了白白的皮肤，顿时留下指甲印，起了红印。她不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多朵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赢得所有人的目光，连刚认识了几分钟都不到的老馆长都能够眉开眼笑，跟得到知音那般的欣喜。

　　她只觉得现在的处境难堪，不是被取笑的那种无地自容，而是黯然失色的存在感为零的心酸。她觉得只要多朵在，她就逃不过被她的光芒所掩盖的命运，张皇失措。“你和多朵是什么时候重逢的？徐至。”

　　徐至飘神回来，听见夏若声音里微微颤抖，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平衡好，还是让她受到伤害，口气温婉的答：“不久前。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声，你和她也是老朋友了。”

　　夏若手里拽着的包包的手柄已经起了好多皱纹，她把声音放缓了些：“没事，那今天也是你带她过来看画的？”

　　徐至点点头，夏若看着他终于能仔细的打量眼前的画，就算心思只花上了几分，但至少他也看了，夏若想也许再给一点时间，她也会像眼前的画一样得到徐至的几分关注。快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终于放下，不再绷紧。疑惑着：“那你带她来只是为了认识老馆长？不会吧。”

　　“不是，是为了让老馆长收她，让她重新画画。”徐至淡定的说着可还是被夏若听出他对她的重视。

　　“重新画画，为什么？她大学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有这个兴趣，再说能带来找老馆长，应该是对画画很有天赋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是从小时候就立志要成为画家。而且老馆长近几年年事已高，很少再收弟子了。”夏若不解，为什么徐至这么执着，多朵看起来对画画并没有那么热爱和了解。

　　“那是她藏得太好了，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她画画真的很好看，至于老馆长收不收，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请他先看看我带来的人而已，还没有定论。只是不想看她浪费自己的天赋，她把一切都藏得太好了，以至于我们都看不出来，但不代表她不爱。”徐至这么多年也想清楚了很多，因为事关多朵，所以他苦思冥想，为得就是有朝一日重逢，不再让她离开自己。

　　又舒了口气，再说：“有的人可能就是这样，她表面上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是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耐心里热爱的东西。有时候她也只是迫于无奈才选择放弃，但不代表她内心那团火已经熄灭。反而在时间的酝酿下，就像酒一样暗暗的在爆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和一个时间点，她就能拥有重头来过并且发光发亮的可能。”夏若移不开视线，她觉得现在的徐至更加有魅力，更懂女人，虽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一笑就让她倾心的男孩，但现在却更吸引她。

　　夏若轻笑，有点嫉妒的味道说：“你倒是很了解她，尽管这么多年没有见到面。那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吗？”有点挑战他目光毒辣的意思，又带有开玩笑的意味。

　　徐至苦笑，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也只看懂一个人。我觉得你不需要我的读懂，夏若。”

　　夏若听到这话，很不是滋味，却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么看得起我。”夏若知道他不是只看懂一个人，而是他只愿意看懂多朵一个人，只愿意花时间去看懂他爱的人。

　　终是感觉到大败，她怕他提起婚约的事，她的骄傲不许她会有难堪，而且她知道继续谈话下去也只是更加明白徐至爱的是多朵，可这个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不需要再自取其辱了。佯装还有急事，对徐至说要走了。还有话没说完的，以后再说。

　　徐至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这一切，也不再挽留她，只是说好。然后看着夏若离开的身影，满是歉意。回到多朵的身边，他看到老馆长对他示意，悬着的心放下，轻松地笑起来了。

　　这个色彩汇聚的地方，似乎能让人感觉从前曾有过的糟糕结局能改写，能得到宽容再起重新来过。不管是黑白两色有多单调，终会有个人为你而添色，让彼此都活在明媚灿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