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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迷雾重重 ...

  •   富贵荣华的北京城内,热闹是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尤其是这北京城首富沈贵家里,接连出现两桩由喜转丧的大事,你说怪不怪?有人猜测,定是沈家祖上风水出了问题;或有人推断,一定是沈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遭报应了哦!
      大清早的,卖冰糖葫芦的走街窜巷吆喝着,热腾腾的包子铺前挤满了食客,几个醉鬼摇摇晃晃从酒肆里出来,剔着牙打着哈欠往家里走,还有那灯红酒绿之地,少不了又是几句让人面红耳赤的风骚话。
      沈家的事,犹如那落水的石头,掀起一朵水花后,沉入水底,水面上又是一片波光粼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平静。
      然而香满楼门前却不那么平静。
      今日香满楼里的许多客人,都不是坐在座位上,而是挤在香满楼门口,或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
      就在香满楼的正门外,有个披麻戴孝的年轻美貌的女子,正两手叉腰的对着香满楼骂街。
      “死阿末,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扫把星、灾星,有你的地方准没好事,你说,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好事?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我还好心的把你当朋友,你呢!你不仅勾引我的男人,得不到你就毁了他,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你把他还给我…”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听到客人耳中,引起一片欢呼喝彩声。
      闺房里,阿末正被灵儿和玉桃架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你们快让我出去。”阿末哀求道。
      “快丢死人啦!你就别再丢人现眼了。”玉桃道。
      阿末翻了个白眼,人家指名道姓的骂,我当缩头乌龟就不丢人现眼了?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跟她解释一下吧!不然我就成大笑话了。”
      “不行,大笑话总比丢人现眼的好。”灵儿反对道。
      阿末…
      吴伯推门而入,一家之主的架子端在脸上,严肃道:“玉桃、灵儿,你们两个别闹了,赶快去招待客人,客人都要水漫金山了。”
      吴伯平日里是个和事佬,但关键时候长辈的威仪还是能镇得住场子的,玉桃、灵儿立刻放开了阿末,向吴伯陪着笑脸。
      阿末趁着间隙跑了出去。
      阿末从一堆人中挤到门口时,大胖和东东正对着张梦寒掏耳朵,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啊!一个大姑娘家的,站在人家门口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你这主人还不能动手赶人,毕竟人家是个富贵之家的小姐,要是哪儿磕着碰着了咋整啊!跟她说道理吧!她根本不听,这要如何是好呢!
      正苦恼之际,救星阿末出现,两人两眼放光,一溜烟回到楼里去了。
      哎呀!今日生意百年难遇的好呢!
      张梦寒站在外面骂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正主儿出现,目露凶光、磨牙霍霍,扑过来就一把揪住阿末的小辫子往外脱去。
      “啊…疼…轻点。”
      阿末握着辫子根部,歪着头倒退着跟着她疾走,嘴里还龇牙咧嘴的喊着疼。
      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张梦寒一把推开她,将她推撞在一面灰白墙壁上,悍妇似的挥拳过来,她吓得紧闭双眼,半晌没见疼,偷偷睁开美眸,只见张梦寒的拳头正抵在她左耳侧的墙壁上。
      张梦寒冷冷的与她对视,她干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张梦寒厌恶的憋憋嘴,抽回拳头在空中甩啊甩…
      阿末关心的问:“你的手没事吧?疼不疼?”
      张梦寒…
      饱暖思淫欲。
      如今的大明王朝,天下归一,四方朝贡,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尤其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天潢贵胄、商贾云集,酒楼饭馆、米店布庄俯拾皆是,还有那温柔富贵场所,男人最爱的烟花之地——十三街。
      这十三街除了鳞次栉比的青楼妓院外,还有一处热闹居高不下的地方——小官馆。
      最为鼎盛的要属听雪楼了。
      北京城里好这一口的人都知道,听雪楼里面有一个小官儿叫青松。
      这青松公子是听雪楼里的头牌,京师里不是高官显贵的、不一掷千金的,是极少能见一面的,比芊芊姑娘还神秘。
      据说青松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面若冠玉,腰似水蛇,不仅能歌善舞,还能一首琴音。当然还不仅于此,在京师中被传的神乎其神。
      听雪楼里一如往常般热闹,楼里管事儿的是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削瘦高挑,小眼睛,未语先带三分笑,摇一把孔明扇,看着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对客人也不甚奉承巴结,站在门口悠闲浅笑,不卑不亢,犹看出听雪楼与别个不上档次青楼官馆的不同。
      方进来两个俊美的白衣小公子,前面那高挑鹅蛋脸的嚣张阔气,一跨进门槛儿便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塞进中年男子的胸口上,命令道:“青松!”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将那叠厚厚的银票摊平,并朝不远处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意,点头哈腰的将两名公子哥迎上了二楼。
      一处雅间内,被珍珠帘子隔出的里间隐约透出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男子跪坐在一把琴后,眸光柔和的注视着帘外。
      帘外的空间很大,很空旷,中间只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旁正对着帘子并排跪坐着两个白衣少年。矮几上酒壶酒杯酒水一片狼籍。
      那个鹅蛋脸的少年似乎醉意甚浓,却依然拿酒壶往酒杯里倒酒,又是仰头痛饮,还要拿起酒壶倒酒时,手腕被一旁的圆脸少年一把握住,圆脸少年劝道:“梦寒,别喝了。”
      “不要管我。”张梦寒用力甩开阿末的手,大声嚷嚷道,“音乐呢?怎么停了?再弹再弹,弹到本少爷尽兴为止。”
      帘内的人影起臂,调音,一首《白头吟》也不知回荡了第几回,相同的调子,相同的味道,就连那弹奏之人十指的跳跃,都像是演练了千百回的叠加传唱的深情厚意。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待弹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时,张梦寒突然掩面哭泣起来,“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是,我的青丝依旧,你却弃我而去,如今生死两茫茫,余生你叫我如何度过?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呜呜呜…”
      阿末看着趴在桌面上嘤嘤哭泣的人,颤抖的削肩单薄孱弱,不由的红了眼,她扬起头眨了眨眼睛想要将眼泪收回去,可是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落下,贝齿轻咬下唇,轻声道:“对不起!梦寒我…”
      “我不怪你。”张梦寒依然趴在桌面上,闷闷的说,“这是命,命中注定的结局。我早有预料,他那么好,那么好,已经好到了不真实,我常常患得患失,担惊受怕,我还经常做梦,梦见他幻化成一只白鹤飞仙而去,我早已知道了结局,却又不甘心承认,还自欺欺人的把错误怪在你身上,其实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太自私了。其实像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本就不该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能够拥有短暂的美好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已经知足了。”
      阿末哭道:“梦寒,你别这么说,你很好很好的。”
      琴音如缕,飘出窗外,飞向那一轮亘古不变的清幽圆月。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酒酣耳热之际,两位白衣少年已趴在矮桌上酣然入睡。
      睡梦之中,阿末感觉有东西在她身上游走,她警觉的睁开双眸,恰巧对上一双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眸,她吓了一跳,立刻从桌上弹了起来,披在背上的一件石灰色的披风也抖落在地,再看向蹲在自己身侧,满脸尴尬以及来不及收回双手的男子,阿末顿时明白了。
      自来到这里,她就战战兢兢的提着小心,深怕自己与张梦寒被人占了便宜去,毕竟两个黄花大闺女来这种风月场所,是非常危险的,因此她几乎没怎么喝酒,就怕闹过了头,结果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以当男子拿着烛火,驱散黑暗,缓缓走向她和张梦寒时,她已经眼睫轻颤,有转醒的迹象了。
      阿末尴尬的轻咳一声,“抱歉。”
      朦胧光线下的男子,有一双极为柔和秀丽的眉眼,琼瑶小鼻,樱桃小口,白皙细腻的脸颊,五官精致,一点也不像个男子,倒像个和阿末一样女扮男装的绝世美女。
      “无妨,姑娘莫要紧张,在下方才只是想给姑娘披件衣裳,这夜深露重的,怕二位姑娘着凉。”男子轻声解释道,声音和缓舒畅,比那悠扬悦耳的琴音还要好听。
      “你是青松?”阿末脱口问道。
      男子温和的点点头,“正是在下。”
      白日里张梦寒虽则点了青松作陪,只是有珠帘作为屏障,她也没看清里面的人长啥样,如今细看,不觉叹为观止,果真如传闻中的一样,俊俏不可方物。
      阿末见他眼睫下垂,在眼底投下阴影,耳根微红,青丝光泽如月华倾泻,素雅长袍包裹柔软身段,活脱脱一个江南水乡里走出的温婉恬静的美男子,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不觉得看呆了。
      美人耳根越发红润,阿末警觉唐突,“失礼了。”
      “无妨,夜深了,还请姑娘早些休息,莫要着凉为好。失陪了。”说完起身离去。
      阿末望着他步履匆匆,似乎还踉跄了一下,不仅噗嗤笑了出来。
      那声姑娘,阿末不觉得惊讶,毕竟风月场上的人,见多识广,被认出也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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