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浅复深》一杯新茶

73、偷天换日

　　二人离开后，文安公主便偕着几人进了公主府。公主府很大，很气派，但不似富贵人家那般金碧辉煌的财大气粗，而是有种女子般的清新风雅，林园楼阁，荷池假山，水榭亭台，屋中的摆设也都遵照公主的喜好，带着少女的灵动和精致，漂亮又不失高贵。
　　宴会设在西苑的花园里，其中有假山小亭，茂林修竹，花季虽过，但满园的郁郁葱葱、朝气勃勃，也有另一番风味。
　　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有十几个妙龄少女，或坐或站，或弹琴写字，或评诗作画，或谈笑风生，清风微微吹过，苍穹蔚蓝如洗，所有人都是风华正茂，都怀着少女的天真纯洁，和无忧无虑。
　　众人见公主到来，一齐声的跪地行礼，“参见公主。”
　　“平身。”
　　“谢公主。”
　　众人起身后，立刻将目光投放在梅瑾瑜的身上，或惊艳或激动或羞赧，神情各异，但爱慕之情表露无遗，张寒梦看着这帮如狼似虎的女人，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挡在梅瑾瑜身前，恶狠狠的和十几双眼睛互瞪，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特别凶悍。
　　文安公主颇觉好笑，但因张寒梦身高只着梅瑾瑜胸口，他的整个头都还露在外面，便也没将张寒梦拉开，就着这样的姿势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梅瑾瑜梅公子。”又亲昵的拦过一旁的阿末道，“这位是阿末姑娘。”
　　当文安公主说出‘梅瑾瑜‘三个字时，阿末明显感觉到眼前瞬间亮了一下，但当介绍自己时，投射过来的目光就有些复杂起来，有好奇，有疑惑，有审视打量，有鄙夷轻蔑…
　　阿末特意关注了一下所有人的面部表情，一个个看过去，忽然在一张清秀绝美的脸上停顿了下来，这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俊俏女子，高挑纤瘦的身姿有些眼熟，一双水波潋滟的美眸一直痴痴的盯着梅瑾瑜，白净漂亮的小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戚和悲痛。
　　虽然梅瑾瑜神色依然淡淡，仿若未见，但张寒梦的目光越来越凶横，眼睛里像是冒着两团烈火，只差鼻子里冒出烟雾来。
　　眼见着张寒梦就要发飙，文安公主连忙道：“今日是我们一月一次的才艺比赛，姐妹们可做好准备了？”
　　正在低头小声咬耳朵的女子们，连忙回道：“准备好了。”
　　其中一名女子问道：“公主，若是我们赢了，奖励是什么？”
　　另一女子道：“是呀！公主，我们都特别好奇呢！您先透露一下呗！”
　　经这么一闹，场面就变得热络起来，大家都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经过再三请求，文安公主总算答应事先将准备好的奖励公布了出来，她道：“若谁拿到了第一名，就奖励她一盒江南纪氏胭脂铺的胭脂。”她从一旁候着的侍女手上的红木盒子中取出一个白玉胭脂盒，展示在众人面前，神秘兮兮的微笑着，故意不往下说。
　　“就胭脂呀！一点都不新鲜。”
　　“公主，能不能给点别的呀！”
　　......
　　一听到奖励是一盒胭脂粉，众人就显得兴趣缺缺，有胆大的还要讨价还价，但是心细的也有那么一两个，公主平日里赏赐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山珍海味，哪一件不是稀罕物件儿，今日这个虽然是平常物事，必定来历不凡，于是更加好奇起来。
　　“公主，快点说呀！我都心痒难耐了。”
　　文安公主听到终于有人识货了，这才开口，骄傲的道：“这是皇太孙殿下亲自送到本公主手上的。”
　　“啊！这就是说，这盒胭脂粉是皇太孙殿下摸过的？”此话一出，人群里一女子忽然尖叫惊呼。场面顿时炸开了锅。
　　皇太孙殿下乃皇上最喜欢的孙子，英俊贵气，温文尔雅，是京师几乎所有闺中女子如意郎君的首选。
　　虽然女子大多爱美男，京师美男排行榜中皇太孙殿下只排了第七名，但架不住他高贵的身份，世人皆传皇上更看重的其实是汉王朱高煦，但因皇上想将皇位名正言顺的传给朱瞻基，才将太子之位传给其父亲朱高炽。
　　皇太孙殿下身份尊贵，未来必将继承大统，她们若是有幸能嫁给皇太孙殿下，即使是侧妃或妾氏，以后也必将富贵荣华，尊贵无比。
　　“是的，我和娇儿方才可是亲眼所见，皇太孙殿下还同我们说话了呢！”秦语自豪的说道。
　　这二人立刻收到一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于是，为了得到那盒皇太孙殿下‘亲自摸过’的胭脂粉，众女子都目露精光，斗志高昂。
　　女子的才艺比试，无非就是老四样——琴棋书画。但顾及到阿末和寒梦这两个无才之人，文安公主又缩小了比试范围，以阿末（主要是寒梦没一样上得了台面的）的特长为准，于是她问阿末。
　　“阿末，你会什么？”
　　阿末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摇头答道：“都不会。”她其实有仔细想过，琴和画她一窍不通，下棋虽然会那么一点点，但考虑到自从那次与萧思远打了个平局之后，每次都在萧思远强悍的阴影下败的体无完肤，早已没了自信，书法，就她那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小家子气，根本拿不出手。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就不用逞能了吧！反正，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文安公主心道，原来都是大实话呀！亏本公主方才还以为你只是谦逊。
　　“…”众女子嫌弃道，就这寒酸样，一看就是个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秦语和卢娇儿心道，看你还怎么嘚瑟，出丑了吧！活该！
　　“会背诗吗？”文安公主略微想了一下，又问。
　　“…嗯，会那么几首。”阿末诚实的回答，自从摔坏了脑子，阿末的记忆力就不怎么好，她是隐约记得自己应该读过很多书的，有些道理虽然不知道出自哪本书，但她却能手到擒来，运用自如，有些诗句虽然没背过，但到运用时，自然会在脑子里形成。
　　“那就我们就背诗吧！”文安公主拍板道。
　　大家虽然有异议，但也没有说什么。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围着一张长桌而坐，话题讲到以桃花为主题轮流背一首古诗，不会者脸上贴一张纸条以作惩罚，有几个姑娘脸上已有几张纸屑，在微风中轻轻翘起，颇有些少女的张扬朝气，阿末和张寒梦这两个不会的倒是没有被贴上，主要是张寒梦有梅瑾瑜这个大才子帮忙，夫妻齐心合力，张寒梦再智拙也不会吃亏，而阿末重在于她的‘记性’好，比如有个姑娘吟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霉苔。”
　　阿末接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那姑娘立马不干了，道：“这首诗不算，这首诗不是描写桃花的。”
　　这霎时引来了众多不满，众人都一致赞同姑娘的言论。
　　阿末却道：“有何不一样？我的诗中确有桃花二字。”
　　又一女子义愤填膺道：“此桃花非彼桃花，你的桃花只是诗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而我们所说的桃花是以桃花为重点来描写桃花的，所以这首诗不算，你要么重来要么认输，这回我们是不可能让你蒙混过关了。”
　　阿末无奈，只得又做了一首，“鞓红干色无光霁。须是鲜鲜翠。翛然一点系裙腰。不著人间金屋、恐难销。
　　英英肯似焉支贵。漫脱红霞帔。落时且勿涴尘泥。留向天台洞口、泛吾诗。
　　”
　　语毕，一女子便噗嗤轻笑道：“这是词不是诗，你连诗和词都分不清楚，还来跟我们对诗，阿末姑娘你还是回家多读几本书再来跟我们玩吧！这简直笑掉大牙了。”
　　其他人也掩唇暗笑。有好几个姑娘符合道：“是呀！阿末姑娘你家要是太穷读不起书，我家里有的是，送你几本也无妨，你就别逞能了。”
　　阿末无辜的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道：“这有何不一样？诗词本就一家。老子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天地之始，万物之初，一切皆无名字，不过是后人为了很好的区分取名冠字罢了。而诗词的不同完全是由于朝代的变更，同时也将唐代的诗换成了宋代的词而已，如果唐朝一直延续几百年，或许词就不会出现了。词本就是诗的一种发展，追根溯源、同出一母，若硬要分出个子丑寅卯，不觉生硬又无趣了？”
　　所有的姑娘都无语。
　　一姑娘辩道：“照你这么说，将世间一切事物都模糊开来，世间再无高低贵贱种族之分，那么我们这些官宦富贵人家子弟岂不是要和那些下贱的奴仆畜生一道相提并论？高高在上的皇上公主乃天下之主，身份尊贵，也被你贬低藐视，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公主治你个不敬之罪。”
　　阿末道：“小姐严重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谈论对诗词的一些个人见解，小姐如何想到那么深远，我还真不知小姐所言如何将我的言论牵强附会在一起的，没想到小姐不仅文采斐然，想法也是另类独道，小女子佩服的紧。”
　　“可是你明明有说天地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