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斗奸臣》槐序仙子

8、煎雪

　　曲琼章紧紧拽着小庭芜的手不放，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年长这薛庭芜五岁，否则这自幼练武的薛庭芜早就将她给挣脱了。

　　她忽然转了个身子，背对着吴嬷嬷，让吴嬷嬷看不清她们二人之间的争执。然后猛地甩开小庭芜的手往身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早就准备，并没有让头部着地，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月里的地板冰冷，曲琼章摔倒后发出巨大一声响，吴嬷嬷赶紧上前几步蹲了下来询问曲琼章是否安好。

　　吴嬷嬷拽着曲琼章想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曲琼章却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热泪留了一些在如墨的眼睫上，越大显得楚楚动人，她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指着小庭芜：“表妹，你何故要推我？你说这紫水晶不是你偷的表姐相信你就是了，你为什么还要推表姐？你这一推我只是轻轻摔了一下，若是摔了头只怕我现在连命都没有了。你我好歹是表姐妹，你为何如此狠心？”

　　小庭芜只觉得这个表姐胡说一通，她何曾推了她，是她一直拽着她的手不放然后又突然松开的。“表姐，我薛庭芜推没推你、盗没盗你的紫水晶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里含血喷人。真是不懂祖母为何喜欢你这样的人，看上去温婉似水，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曲琼章一只手搭在吴嬷嬷的手上，看似艰辛地爬了起来，她眼神凌厉：“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你薛庭芜更是连外表的金玉都没有。你这样的人当薛家大小姐才真真是丢了薛家的脸。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们就去找祖母评理吧！”

　　“好啊！我没做过的事，我又怕什么？”小庭芜答应得爽快，却没有什么心眼儿，不知这位表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在祖母面前本来就讨不了什么好，现在背负着两个黑锅，更是讨不了什么好处。

　　果然，薛老太太听闻表小姐和小庭芜起了争执后，气得差点没将手中的金菊拐杖给扔了。她听说曲琼章被薛庭芜推到了地上，更是气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又分外心疼这个外孙女，忙请了个大夫给曲琼章看了下。

　　大夫说曲琼章没什么大伤，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曲琼章还得痛一阵子才能好全。她这才稍稍放心。然后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薛庭芜带到了祠堂跪下。

　　她拄着拐杖到祠堂时，薛庭芜却并没有跪下，只是站在那里，睁大了漆黑的眼看着她。眼睛里的倔强像极了冯韫，连那生气时鼓起来的薄唇也像极了冯韫。薛老太太忽然间觉得没准这个小丫头就是冯韫留下来向自己复仇的。

　　她一个将军夫人，没能生下儿子，居然还丢下了这么一个女儿。

　　曲琼章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出来的，一直跟在薛老太太身后。

　　薛老太太拄着金菊拐杖踏过了门槛，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祠堂的地板。小庭芜眼中却仍然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

　　她居然一点都不怕她这个薛家老祖宗，连她的母亲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偏偏她却一点都不怕她。

　　薛老太太朝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立即站了出来：“大小姐，老太君的意思是要你跪在祖宗的灵牌前反省。”可你现在还一直站着，而且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老太君。

　　天色阴沉下来，偶有初春料峭的风吹进来，吹得灵牌前的烛火一晃一晃的。小庭芜虽然只有十岁，说话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跪？”

　　她小小年纪，却也对祖母的偏心感到十分失望。祖母听闻曲琼章被她推到受伤后，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就给她定下了个“偷盗紫水晶还伤及表姐”的罪名，责令她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薛老太太又用金菊拐杖敲了一下地板，身后跟着的衣裙丫鬟早就吓得不敢出声了。

　　“你没犯错？那你表姐是如何摔着的？你屋子里的丫鬟为何都异口同声地说是你指使她们偷了你表姐的紫水晶？庭芜，你年纪尚轻，如何学会了干这档子事？真不像是我薛家的子孙，你父亲常年在外面征战，没有好好教导你，今日我就代他好好治治你这个脾气。你跪在这祠堂里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

　　毕竟这个小丫头还是她的孙女，她也舍不得对她用薛家的家法之类，让她跪在这里反省一下总是可以的。

　　薛庭芜仍然站在那里，眸子里尽是倔强，她没做错，就不打算跪在这里认错。

　　“祖母，庭芜没干那样的事，庭芜不跪！你问问吴嬷嬷和纤云啊，她们定是知道的。”

　　“吴嬷嬷也无话可说，她不知你是否盗了琼儿的紫水晶，但她说确实是你们两在争执的时候琼儿才摔倒的。琼儿又不会自己摔倒，定然就是你不怀好意地推她的。至于纤云，琼章审问了她一番，她就什么都招了。”薛老太太一开始听闻薛庭芜偷盗紫水晶以及伤及表小姐，也有些不相信，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儿，但也了解她的性子，偷鸡摸狗这档子事不像是她所为。

　　只是吴嬷嬷和众丫鬟都这么说，她也不得不信了，她只是恨这个孙女儿居然掩藏得这么好，看上去心直口快，暗地里也会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外祖母，”薛老太太身后的曲琼章趁机扯了扯薛老太太的衣袖，轻声道，“表妹也没犯什么大错，也就是您平日里太宠着我了惹她不开心了而已。她年纪还小，这些都还来得及改的，您就别太生气了。”

　　薛老太太越发觉得这个外孙女很懂事，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还这么包容，一个劲儿为庭芜说话，不过她那句庭芜年纪还小却是刺痛了她的心，她甚至有些担忧，庭芜在这个年纪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那长大了还得了？这次非得重重罚她一下不可。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这个小丫头毁了自己的名声没关系，可不能让她再丢了薛府的脸面了。

　　薛老太太拍了拍曲琼章的手，然后又怕她着凉了，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怀里抱着的暖炉子上：“琼儿，外祖母知道你懂事，只是这次非得狠狠罚你这个表妹一下，必须得让她长个教训不可。”她和曲琼章说完这一番话后，又朝小庭芜道：“念在你还年幼，外祖母这次不重罚你，你且在祠堂外面跪上一整夜吧！”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让她跪到明天早上吹一吹这祠堂外凛冽的风也能清醒些。

　　“我——不——跪——”书中的侠女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没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薛老太太看不惯她到了现在还固执着，刹那间，北风更凛冽了些，偶尔有几片雪花飘了下来。薛庭芜的脸仿佛变成了冯韫的清秀脸蛋，在朝着她邪魅地笑着：“如何，我就是将这个女儿留下来让你受罪的。”

　　受罪——真的是让她受气来着。

　　她将暖炉递给了曲琼章，曲琼章很自觉地将暖炉子放在了自己的怀中，这鬼天气，竟然越来越冷了。她可不想和薛庭芜这么耗下去，她再不跪，她还得在这儿吹会儿冷风。

　　薛老太太的做法正好合了她的心意，薛老太太一把将她拉到祠堂门前，拿着拐杖打在了小庭芜的腿上，小庭芜一疼，终究是跪在了地上。

　　薛老太太走之前丢下一句话：“派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她，她若是敢起来，就将她再按下去，跪满了六个时辰才算数。”

　　小庭芜终于不再挣扎，一本正经地跪在了那里。只是她的心竟比这北风还凉，她自幼失了母亲，如今连这祖母竟也这般待她。她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只听见她在努力唤着：“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欺负庭芜，庭芜好想你。”

　　守着她的是两个家丁，其中一个家丁居然端了一盆冷水过来，趁着她不备，走到她身后，从她的头顶往下一波，北风吹拂着，她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阿志，你干什么呢？这个天气朝我泼冷水，你想害死我吗？”小庭芜抱紧了自己，但还是一直瑟瑟发抖着。

　　叫阿志的家丁躲到了屋檐下，和另外一名家丁拿暖炉烤着火：“这样的年纪就知道干这些事了，你一个大小姐可是将我们害苦了，大冷天里陪你在这儿守着。当然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其实是曲琼章身边的丫鬟流萤向他示了个好，条件是他得帮助表小姐除了薛庭芜。

　　流萤身段曼妙，脸蛋也清秀，他已经垂涎很久了，人家姑娘主动贴上来，他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只是这大小姐虽然年幼，也不受老祖宗宠爱，但毕竟还是将军唯一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好下手的，好在现在将军不在府内。

　　小庭芜打了个喷嚏后将自己搂得更紧了些。可是她身上还是侠女的衣裳，她为了练武，这个天气里穿的衣服也不厚，现在浑身湿了经风一吹更觉得冷了。

　　这老天居然也像是和她作对似的，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了，也几朵已经飘在了她的头发上，瞬间又融化了，那股寒意直往她的头皮里钻。

---

作者有话要说：　　季鹰：快点放我出来，我家庭芜被冻着了
鹿临水：不关你事，她不是庭芜
季鹰：她一直都是庭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