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斗奸臣》槐序仙子

37、犯病

　　庭芜慌忙着收回自己的手，略略侧身：“大人，告辞了。”

　　说完，赶紧整整衣裳离开了，没有丝毫犹豫，生怕眼前这个人再次突然变卦。

　　庭芜随着季府内的丫鬟径直到了远香堂，而后将丫鬟关上了门，自己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房中。

　　她掏出方才季余生递到自己手中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上面的文案还很清晰，可见季余生将它保管得挺好。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庭芜一直思量着这件事，躺在床上也未曾好好睡觉。

　　不管这样，在他担任户部尚书的这一年以来，他确实贪了不少银子过去，总归对不起大梁的百姓。

　　驿站内，远山一直守在院中，举剑伫立着，任由夏日的风吹拂在自己的身上。

　　花丛之中偶有几星萤火跳跃着。

　　他突然想起，今年春天的时候，他还特意抓了一些萤火虫放在自家木屋的秋千上，惹得她一展笑颜。真想回到那个时候，本来他一直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的事情，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但每次一想，脑袋都会疼，所以他也隐隐放弃了。

　　他想着，其实能与她安安静静地留在胡杨居，每天认认字，练练剑，这样也挺好。

　　至少，她的温柔却都投在他和养父的身上。

　　可是，到了京都后，他发现她的温柔开始投在另一个人身上了。这让他嫉妒，更令他担心，他有些担心，他的薛姐姐真得会嫁给他。父亲命不久矣，他不希望，相伴五年的姐姐也离开自己。

　　今日，他也是气不过才刺了季余生一剑，可他偏偏要庭芜过去“照顾”他。也不知庭芜现在怎么样了……

　　今夜月色并不分明，灰暗的天宇像极了他沉闷的心情。

　　如若知道季余生会有此，他下手的时候应该更狠些才对。

　　远山拔剑出鞘，对着庭院中的花丛乱挥。院中的花儿今日早已经被他毁去了大半，如今挥舞间只有落叶纷飞了。

　　心里淤积的怒火一起涌上来，远山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疼。

　　仿若又看到了五年来未曾看到的情景。

　　茫茫大海上，他和一行人漂浮在一艘孤舟上，突然间，一袭华服的女子被人悄悄推下了海，瞬间被海浪吞没。

　　他对着汹涌的大海怒喊着：“姐姐！”

　　远山扔掉了手里的剑，抱住了自己疼得剧烈的脑袋。

　　锡兰的宫宇内，他的皇姐一袭蓝色轻纱装，衣裳的颜色像极了他们所熟悉的大海。

　　他早早失了母亲，在宫内不受父皇宠爱，一直都是皇姐在照料他。

　　这次皇姐为他端来了自己亲手做的椰子鸡汤。

　　他似乎想起了那碗椰子鸡汤的味道，远山眼角滴下一滴泪，而后喊了声“姐姐”，随即就倒在了庭院中。

　　碧云听见了动静赶紧过来看了看，见远山倒在了地上更是吓了一跳。

　　完了，小少爷受不得刺激，今日定是受了刺激后犯旧病了。

　　远香堂内，庭芜依然没有闭上眼睛。外面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敲门声。

　　庭芜略略迟疑了下，然后起身披上了一件蓝色斗篷。

　　她朝门走去的时候还问了声：“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

　　挺无语掩着心中的困惑，轻轻推开了门。看到的却是斜斜倚在门槛上一副悠闲模样的季余生，惊得立即就要关上门。季余生却抢先一步冲了进来。

　　庭芜有些害怕，不着边际地问道：“季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季余生双手抱着拳，悠闲地望着眼前的人：“睡不着啊，你不也是吗？”

　　庭芜略略拢了拢斗篷，好不容易摆脱他，现在又让他进来了。

　　方才那人不答话，她也已经猜到门外的人就是他了，可是这双手还是不听使唤将门给开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这时，突然有女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见这门开着，不顾季府内的丫鬟阻拦，径直就冲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碧云？”

　　庭芜纳闷，她离开驿站之前还吩咐过碧云让她好好照顾远山的。她居然跑到这儿来了。

　　碧云喘了几口粗气后连忙道：“小姐，少爷的旧疾犯了，现在昏迷不醒，而且……还和从前一样，胡乱抓着东西，见人就咬，一直唤着‘姐姐’，奴婢实在没辙了，少爷素来与小姐亲近，奴婢只能来找小姐您了。”

　　庭芜尚未回答，季余生已经先冷笑了一声：“季某只是让薛姑娘来府中照顾季某一日而已，薛少爷不必如此介怀吧？没必要装病吧？”

　　话说得极为难听，但是说得庭芜也有些怀疑了。

　　远山已经有很多年没犯病了。

　　莫非，今日他真的是装病，是怕季余生对自己图谋不轨，所以想要以此为由把自己救回去？

　　庭芜对季余生道：“大人，小弟确实有旧疾，听碧云的描述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还请大人允许我回驿站去看看他。”

　　季余生的目光中居然有些不舍，看着庭芜乞求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只能由着她将这一日改为半日了。

　　但是他并非一口就答应，而是道：“我同你一道去。我认识不少太医，其中不乏医术高超之人，若是公子真有什么不治之症，在下也能帮忙引荐。”

　　庭芜也不好拒绝：“如此，多谢季大人了。”

　　等到他们一同到了驿站的时候，庭芜才真正明白，远山这病不是装的，他是真得犯病了。

　　他们到的时候，远山已经被驿站里的伙计捆绑在了床上，就连嘴里都塞上了东西。只是一双紫色的眼一直瞪着，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拧在了一起。

　　季余生看着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略略拿衣袖遮了下眼。

　　庭芜怒骂道：“是谁将他这样捆着的？”

　　之前远山犯病时，他和父亲都不会这样对他的。

　　驿站的伙计有些无奈：“薛小姐，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对待薛少爷，只是少爷这病实在下人，您是没见着，方才少爷犯病时就像是着了魔怔一般，咬伤了不少伙计。我们也只能将他捆着了。”

　　庭芜亲自走到床边去解远山身上的绳子，伙计立即劝道：“姑娘！”

　　庭芜怒道：“你们若是怕他，就都出去好了，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他。”

　　伙计匆忙出去了。碧云和季余生却还留在屋内。

　　季余生也怕远山伤着庭芜，想去阻止：“庭芜，还是讲他捆着吧！”

　　“不！”庭芜解开远山身上的绳子，而后拿掉远山嘴里堵着的布，将他整个人拥在了自己怀中，一直抚摸着他的头。

　　一旁站着的季余生略略有些醋意，但也不好去阻止。

　　这时，远山的眼睛却开始发红，他仿佛将身边的庭芜看成了痛恨的人。

　　那个将他和姐姐扔下海的人。

　　他抓起那人的手臂，张口就要咬下去。

　　庭芜却立即喊道；“远山，每次犯病你都会咬人，如果咬人能让你恢复，那你就赶紧咬吧！”

　　这个人的脸时而和庭芜的重叠，时而又和那个人重叠。远山一时间分不清楚了。

　　庭芜立即撩起衣袖，露出了曾经被他咬伤的手臂，上面的伤痕已经浅了很多了。但雪白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疤痕仍然醒目，季余生看着都有些不忍了。

　　远山忽然间想起来，这是与他相伴了五年的薛姐姐。这也是他的姐姐。

　　他轻轻抚上那道伤痕，突然间觉得头疼，瞬间又晕了过去，倒在了庭芜的怀中。

　　庭芜扶着他，让他重新躺在了床上。

　　而后冷眼望着站在房间里的季余生：“大人，你也看到了。远山他不是装的，您可以回府了。”

　　说着，还冷冷朝碧云道：“碧云，送大人回去。”

　　季余生有些纳闷，这薛庭芜为什么又生起他的气来了？方才他瞧着她自己明明也有些怀疑啊？

　　难不成，薛远山犯病与他有关？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被碧云拉了出去。

　　应该就是了，远山这病受不得刺激，可是他今日又恰恰借着庭芜让这小子受了不少刺激。

　　屋内的烛火依旧点着，到了午夜，守在远山床边的庭芜也渐渐打瞌睡了。

　　远山突然间清醒过来，见庭芜守在自己身边莫名有一阵暖意。

　　脑袋这么疼，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今夜肯定又犯病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远山立即抬起庭芜那只曾经被自己咬伤的手臂，细细看了看，好在雪白的手腕上只有一道浅痕，还好这次犯病没有再咬她了。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了庭芜，庭芜一睁开眼，却看到了醒着的远山，立即语笑嫣然：“远山，你没事了？”

　　远山不好意思地放下了庭芜的手，紫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些异样的光彩。

　　而后点了点头。

　　庭芜一激动，立即又拥住了远山。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远山有些不知所措。

　　庭芜只觉得欣喜，好在远山此次没事，她已经快失去父亲了，不能再失去相伴五年的弟弟。

　　远山拍拍庭芜的背，能感受到她贴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温暖。

　　这种温暖却没持续多久，突然间又凉了。庭芜立即松开了他：“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我的房间睡了。守了你大半夜，我可没睡好觉。”

　　远山又想起来，今日庭芜本来是要留在季府照顾季余生的。照她这么说，应该是自己一犯病，她就回来照看自己了。

　　那她和季余生……

　　他突然间觉得开心，觉得自己犯病也值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喊住庭芜：“薛姐姐，你过来让我瞧瞧，我犯病的时候，应该没有咬你了吧？”

　　庭芜放下了方才被他撩起的衣袖：“你刚刚不是瞧过了吗？你放心，这次你没伤着我了。”

　　“不！我不放心！薛姐姐，我想看看你另外一只手臂，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远山这要求合情合理，庭芜也不觉得有什么。孰不知远山存了别的心思。

　　她再次走到远山身边，由着远山卷起了自己的左手衣袖，原以为他只是略略看看而已，不成想他将自己的衣袖越撩越高，远山毕竟是个男子，这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庭芜手腕上一点鲜红依然醒目，也没有任何伤口。

　　远山欣喜地将她的衣袖放下来了：“好了，薛姐姐，你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