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斗奸臣》槐序仙子

38、梳头

　　不怎么分明的光线中，庭芜的身影渐渐远离。远山的心底却涌现出一股暖意，他看得很清楚，庭芜手腕上象征女子贞洁的守宫砂还在，好在季余生没对庭芜做什么，否则他一定杀了季余生。

　　过了几日，鹿临水果然下令要召见庭芜了。

　　这让庭芜有些激动，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了，即便现在的他对他已然没有了感情，再次相逢还是会有些激动。

　　将这件事托付给了季余生后果然见成效了，庭芜虽然不喜欢他的德行，但也不得不感激他的相助。若不是他，也不知她和远山得在这京城逗留多久。

　　今日起床后，庭芜就在为面圣做准备了。据季余生派来的人说，鹿临水会在下早朝后见她一面，听她陈情。

　　而她现在有些纠结，不知穿什么衣裳好，总不能随便穿几件衣服就去面圣，但也不能穿得太光鲜靓丽。

　　纠结了一阵后，远山端着驿站里的点心来了她的屋子，见庭芜还坐在铜镜前忙着打扮，将一碟点心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悄悄走到了庭芜的身后，看着铜镜中她的娇俏容颜：“阿姐，从未见你如此用心打扮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将庭芜吓了一跳，庭芜略略正了正神色，踢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后的远山：“怎么了？你阿姐今日得去见皇帝，难道不应该打扮一下吗？”

　　远山心中有些别的滋味，真的只是这样吗？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他也不必如此介怀了。可他清楚地察觉到，她是在认识了季余生之后才逐渐注意到装扮自己的。

　　庭芜拿起玉梳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鬓发，然后又梳了梳后面的头发，后面的头发又长又多，居然打上了结，她梳了几下都梳不动，发梳拂动的时候反而送来一股痛意，庭芜只得气恼地放下玉梳，对站在身后的远山道：“远山，你去趟厨房将碧云叫来，这没她，我还真得梳不了我这头发了。”

　　这么多年了，她都习惯了让别人伺候了。倒真得是什么都不会，现在拿起梳子也梳不了自己的头发了。

　　远山稍稍站得近些，侧下身子让自己的面容也落入二人眼前的铜镜中。铜镜中他紫色眸子映衬下的一张俊脸，竟然比她还要美上几分，这让庭芜有些不痛快，将他往身后推了推：“你快去啊！”

　　远山按住庭芜的肩膀，拿起庭芜摆在妆台上的玉梳：“阿姐，碧云正为我们准备着早膳呢？你又何必去打扰她？不如让我来吧！”

　　“你……？”庭芜略略有些诧异，“你这小子自幼同我和父亲一起长大，虽说文治武功都学得还不错，但你终究是对武学更为上心些？你哪里会有时间学这些东西？难不成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妻子，那我倒是想知道我这未来弟妹是何人了。”

　　庭芜一连说了一大串，说得远山的脸都泛红了。不过这确实不好解释。世间少有男子会对女子妆容上的事上心。

　　远山也不愿欺瞒庭芜，只得说出了实情：“阿姐，其实——我每每犯病一次，都会记起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但又很模糊，想要仔细去弄明白时，头就会疼。所以，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一些过去的碎片化记忆。我依稀记得，从前的我也有个姐姐，而我似乎是由她照料着成长的，最喜欢给她梳头……\"

　　远山说着，拿着玉梳的手一抖，差点将玉梳摔到了地上。他努力去回忆每次犯病时都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阿姐，只是，一时记不起她的容颜，甚至他自己和亲阿姐的名字……

　　远山竟然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事了，庭芜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她只怕过去一些不好的事情会影响他的后半生。他可是锡兰国的王子，惨遭同族陷害，才遇上沉船坠入大海的。

　　庭芜略带试探性问道：“那……你记起你是谁了吗？”

　　远山摇了摇头，脸上沉郁的神色立即转化为欣喜，“阿姐，我们不说这些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想了，现在，我只希望能和你和阿爹一起。”

　　庭芜轻轻拍了拍他拿着玉梳的手，庭芜指尖上冰凉的舒适像电流一样传到他的手上，他多想就这样一直抓着她的手，永远。

　　“远山，远山！”庭芜早已拿掉了自己的手，唤醒了沉思中的远山：“你不是说你会梳头吗？赶紧替我梳一下吧！我们还得用早膳，可千万不能迟了。”

　　远山连忙应道：“好！”

　　她解下庭芜发上缀着的发带，拿掉庭芜发间的发饰，将庭芜的一头青丝全捋到她后面，她发间的清香也一直往他的鼻孔里钻，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只得胡乱用玉梳不停地梳着庭芜的头发。

　　庭芜的发质还好，越梳越顺，那些打了结的头发一会儿就被他给梳顺了。

　　一头青丝就如黑瀑一般垂下来。

　　远山凭着过去模糊的记忆，给庭芜挽了个灵蛇髻，因为庭芜还是尚未出嫁的女子，所以头发不能全部挽着，远山又给她留了些头发垂在了背后。

　　梳好后，还没有簪上任何珠花，庭芜坐在铜镜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发髻，宛若飞天灵蛇。

　　她颇为惊讶，语气里尽是赞赏：“行啊，远山，你还会这个。以后哪个小姑娘嫁给了你还不得一生幸福？”

　　庭芜又拿这个说他，远山这次倒是鼓起了勇气反驳；“薛姐姐，你比我大，若说成亲这事，那也是你在我之前。我只是想知道，将来姐姐的夫婿娶了姐姐这样一位连头都不会梳的女子回去，会不会后悔呢？”

　　这话说得庭芜有几分来气了，她正准备出手打远山，远山已经跑到了门边。

　　庭芜自状台前站起身；“好小子，你别跑？敢说你阿姐，快过来让我打一下消消气？”

　　远山赶紧推开了门，一口气跑到外面：“阿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先去用早膳啦！你赶紧戴上一些头饰吧！”

　　远山离开庭芜的屋子后立即关上了门，平复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今日居然同她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她不会梳头更好，这样就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了吧！那——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可以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了。反正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纵然在一起世人也不会说什么吧？

　　远山在心里期待着，只觉得鼻尖还残留着她发上的清香，甜甜的。

　　用早膳的时候，碧云看着庭芜精致的发髻，忍不住也要都说几句：“哎呦，我的小姐，你今天格外好看！这个发式太适合你了。”

　　庭芜听了也开心，附到小庭芜身体里的五年来，她都甚少打扮自己。此次的发式也是第一次梳。与鹿临水的重逢，纵然他认不出来她，她也必须证明自己活得好好的。

　　“是吗？碧云，你可知这个发式是远山梳的，他一个男孩子都会梳这样精致的发式，你跟在我薛府多年，怎么还不会呢？”

　　碧云端着自己的饭碗绕着庭芜身后走了一圈，也尽是赞赏的神色，但她仍然不忘调侃庭芜一番：“小姐，你别说我了，至少我自己能给自己梳头啊！少爷，你说奴婢说得对不对啊？”

　　远山轻轻点了点头。

　　他挺喜欢现在的这种轻松氛围的，只有真心，没有算计。

　　庭芜气得放下了筷子：“好啊，你们都欺负我，我不吃了。”

　　远山连忙将庭芜喜欢吃的红豆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啊，薛姐姐，你不是真得生气对不对？我们赶紧吃吧！算算时辰，季余生应该快来接我们了。”

　　他们二人直接去往宫中也不方便，毕竟对宫内不熟，且说不定还会遇到重重阻隔，所以庭芜和季余生商量了下，还是让季余生陪着他们一起去面圣。

　　庭芜知道远山对季余生不满，但是远山直接这样当着下人的面直呼朝廷户部尚书的名字终归是不妥，庭芜只好耐心相劝：“远山，阿姐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他是朝廷命官，这次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他连你刺他一剑都不计较了，难道你就不能敞开胸怀对他吗？人家堂堂户部尚书，却被你这样连名带姓地叫着，不妥吧！”

　　远山听着这一串，心里更来气了。

　　果然，说起季余生，她整个人就变了。

　　“阿姐，我不是为了那些小事记恨他，我是为了……”

　　远山正说着，突然被闯进来的人打断了话。

　　季余生这次又没脱朝服，大摇大摆地穿着一品官服行在驿站里，任由驿站里的人见了他就行礼。

　　“我说你们姐弟怎么这么慢哪！用膳的时候还能聊天吗？你们知不知道，我朝之前有个官员就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将自己给呛着了，结果一命呜呼了。”

　　季余生也不顾他们同不同意，直接在他们用膳的桌边坐了下来，特意拿起摆在庭芜面前的红豆糕吃了起来。

　　庭芜拉着远山一同离开坐席向季余生屈身行礼：“臣女和弟弟恭迎大人！大人教训得是！”

　　季余生倒不想看着庭芜规矩的样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薛小姐请坐吧！就坐这儿，正好本官今早也还没用膳，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季某就在这里蹭个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