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斗奸臣》槐序仙子

29、栀子

　　五月的京都，热意更甚，季府中种着的栀子花也都开了，绿叶衬着白花，倒像是翡翠托着和田玉。

　　身着月白衣裳的季余生坐在临窗小几前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珏，微微眯着泛着光彩的桃花眼。

　　这玉倒真是个宝物，程漾以此礼相赠，他季余生也必定会说到做到。以他现在的权势，为他谋个高一点的官位又有何难？其实之前因着私交，他也有此想法，但之前的程漾太过固执，死要面子。现在他终于想通了。

　　阿酌端着一碟糕点呈了上来：“大人，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大人您的凉糕。请大人慢用。”

　　“哦？”季余生收起玉珏，饶有兴趣地看着阿酌，“送糕点来的人呢？”

　　阿酌低着头回答：“已经走了。”

　　居然就这么让他走了，好歹也是皇后身边的人。人家大热天里给你送糕点来，也不知道犒劳一下人家。不过季余生不好将这些话说出口，以阿酌的心智确实很难想到这些。他转而问阿酌另一件事：“薛将军的女儿进京了没？”

　　阿酌立即恭敬地答道：“大人，薛小姐已经到了京都了，住在了驿站，说是要面圣，只是一直寻不着机会。”

　　季余生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当然寻不着机会了，在京都，规矩可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能见到天子？”

　　驿站内，庭芜站在一株栀子花树边发呆。芬芳馥郁的栀子花并没有令她愉悦几分，反倒是树上的蝉鸣声扰着她心更烦。

　　远山折下了几朵栀子花轻轻嗅了嗅，这花果然香，在胡杨塞，倒还没见过这么香的花儿。想必庭芜也一定喜欢吧！他靠近庭芜后，才发现庭芜一直傻站着，心事重重。

　　他们到达京城也有三日了，也早已命人上报上去说是要面见陛下，只是一直未有召见。他将花放在身后，拍了拍庭芜的背：“薛姐姐，干嘛站在外头，这日头可毒得狠。”

　　庭芜转过身看着这个一路跟随而来的少年，金黄的光晕照在他的紫色眸子上，平添了几分妖冶，好在远山心思单纯，看着倒也无妨。

　　“没什么，我们进屋去吧！你不是想吃枣泥山药糕吗？我这就去给你做。”

　　远山喜不自禁，径直就去拉庭芜的衣袖。庭芜却有意松开了他的手。

　　现在她很心烦，父亲命不久矣，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办好，只怕父亲会郁郁而终。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到鹿临水。从前见鹿临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换了一个身份，竟变得这么难。

　　用午膳的时候，庭芜也没胃口，只一味看着远山吃着糕点。

　　驿站里有伙计将热水送过来了。庭芜觉得此人在京都留的时间比他们久，定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所以在伙计离开前，庭芜立即问：“你知道怎样才能尽早见到陛下吗？”

　　伙计不明白这薛小姐为何如此着急，但人家是薛将军的女儿，所以他也毕恭毕敬地回答了：“薛小姐，这京城和你们边关可不一样。规矩多了去了，外官若要面圣，先得递上折子，圣上看过折子后才能定夺此事。”

　　庭芜有些不敢相信：“这么麻烦？”难怪之前她之前托人给鹿临水带话的时候，那人百般推脱，也是，一国之君整日忙着处理军国大事，又有多少闲暇时光去见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将军的女儿？更何况他是鹿临水，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他看待这天下胜过一切，时时刻刻都在为国事担忧。

　　伙计却指了一条明路给庭芜：“是麻烦，但也有便捷的法子。当今户部尚书季余生季大人深受皇上器重，这季府离这驿站也不远，小姐可以去求他。只是——”伙计说着，又停了下来，见庭芜见皇帝心切，又说：“这季大人的规矩是，登门求助必须得带上一些奇珍异宝赠给他。”

　　庭芜冷哼了一声，这一路到京城，她也在路上听说了一些季余生的事情。此人本为大楚罪臣之子，流落大梁，楚国国君怕引起两国争端，才故意放过此人。而此人到梁国后整日乞讨为生，更为谋生到宫内做了名内监。后来被揭穿为假宦官，本来应该处以死罪，鹿临水却是个爱才之人，留下了他一条命，让他跟在了自己身边做了名起居郎。

　　后来，鹿临水将科举试题拿给他，他当即拿起执笔，做出了一片文章，鹿临水大为赞赏，说他的文章胜过今年的新科状元，于是将状元的身份给了他，后来更是一路将他提拔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只是此人担任户部尚书之后的名声却不好。坊间更传闻此人本性贪婪，担任户部尚书更是捞了不少油水。

　　这次听到伙计这样说，庭芜对他的印象更坏了几分，直接讽刺道：“当真是贪官啊！”庭芜说得露骨，声音也不小，丝毫不忌讳，这倒是将伙计吓了一跳。

　　伙计立即提醒：“薛小姐，我劝你小声些，你可以不去求季大人，但最好别说季大人的不是，这京城内各处都有季大人的眼线，小姐得罪了季大人可更不好了。”

　　远山跟在薛霆身边久了，受薛霆的忠孝观念影响挺深，最是受不了这种贪官，更不愿意向这种人求救，立即就将伙计赶了出去，关上了门，对庭芜说：“薛姐姐，我们不去求那个季大人！我们自己想办法！”

　　她也不想去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贪官。只是她必须得早点面圣。于是她一口否决了远山的提议：“不！我们还必须得去求他。”

　　“为什么？”远山甚是不满意，他们自幼受的教育是一样的，也都看不惯这种人，更不会放下尊严去向这种人求助。他以为庭芜的想法肯定与他一样。

　　“薛姐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庭芜拍了拍远山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屑去求此人，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得放下尊严。因为——就算我们能等，父亲也没时间等了。我们必须早点向圣上禀明重筑边关长城以御契丹之事。”

　　远山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不对劲，立即追问：“薛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为何没有时间等了。”

　　庭芜强忍着泪：“因为父亲三年前抵御契丹军时中了对方的毒箭，这毒无药可解，现如今父亲已经时日无多。”

　　这像是晴天霹雳打在了远山的头顶。他忽然间又觉得脑袋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茫茫大海上，风雨雷电交加，他和一些人在一艘小船上，随着翻滚的海浪行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大海。

　　庭芜一说完就后悔了，她怎么就忘了远山还有旧疾，受不得刺激呢？于是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远山，将他打晕了，在他倒下之前扶住了他。

　　“对不起，远山，你先好好睡一会儿，我去见季尚书。”

　　远山却忽然间清醒，睁开了眼，紫色的眸子里是坚强：“阿姐，我和你一起去。我们身边没什么珍贵物件，该如何说动那个贪官帮忙呢？”

　　庭芜有些欣喜，立即扶住了远山：“没事，我们就空手而去，我倒想看看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说完，她将手放在远山的头上轻抚，“你方才又犯病了，只怕还没好全，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再去吧！”

　　远山却立即站正还在庭芜面前走了一圈：“没事，阿姐，我这病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远山执意坚持，庭芜就早早地带着远山去拜会季余生了。他们去的虽早，却并没有像预期得那样早早地见到季余生。

　　夏日午后，蝉鸣声乱。

　　季府门前一直站着两个人，庭芜已经撑起了一把伞，但汗水还是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远山看着心疼，这庭芜的伞大半是为他撑着的，她自己还在太阳底下。于是他掏出怀里的扇子对着庭芜扇了扇。突如其来的凉爽惊动了庭芜，庭芜朝着远山笑了笑：“我不热，你别扇了，少动一些，越动越热。”

　　终于，季府内有人出来了，正是阿酌。

　　阿酌朝着庭芜行了个礼方才答复：“对不起，薛小姐，大人尚在午睡。这一时半会儿见不了客了，要不小姐请回吧！”

　　远山颇有些不满：“午睡就午睡，那为什么还让我们在日头下站着等他？季大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远山说得太直接了，还是当着季府仆人的面，惊得庭芜立即捂住了他的嘴，而□□芜小心地朝阿酌陪着不是：“无妨，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没事。还劳烦你了，大人醒后，请你务必告诉他我们在外面等着。”

　　阿酌也赔了个礼：“对不住了，薛小姐。我们大人向来不会将客人请到屋内等他的。小姐若是执意相见大人，恐怕真得受这日头了。”

　　远山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怒火，而庭芜却十分平静：“无妨！”

　　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这种人就喜欢摆摆官架子。只可惜她现在不是淑妃了，否则她一定劝鹿临水斩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