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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醉生梦死 ...

  •   这是靳承第一次来到季旬的小出租屋做客,一进门就被一个单身汉的整洁程度震惊到了。“小朋友还挺利落。”季旬帮他找着拖鞋:“那当然,你给我回来,换上拖鞋才可以进。”

      靳承小心翼翼地换上拖鞋,跟着季旬来到客厅沙发坐下。“来,把酒瓶子拿出来吧。”季旬没好气地把酒瓶掏出来给他。

      靳承咬开瓶盖,冲里面的闪着粼光的清液笑了笑,手指牵出了极细的淡金色的光线,细线勾勒出季旬看不懂的符文,随着靳承一声喝令飘进了酒瓶里。

      季旬懵懵懂懂地看着靳承施法,还没搞清楚靳承要做什么,就听他说:“来,一起喝。”季旬一言难尽地看着靳承。

      靳承被他的表情逗得花枝乱颤:“你不会让您这样的贵族青年喝假酒的。”

      季旬不自觉地瞪了他一眼,倒了了小小的一杯皱紧眉头一口闷了下去,顿时觉得晕头转向。他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远方是一片混沌不清的红云,靳承穿着藏蓝色的曳撒,手里拿着那顶黑色毛呢帽。季旬大声喊道:“你这是什么破酒啊?”靳承薄唇翘起,笑得端正又蔫坏:“此酒名曰:醉生梦死。”

      季旬觉得自己在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飕飕地响起,再一睁眼,眼前是白天去过的那个小仓库,只不过没有今天看到的那样破旧。

      季旬疑惑地转头问靳承:“我们这是在……”靳承把手里的帽子扣到头上嘴唇唇微微翘起:“在他的回忆里。”季旬终于明白了这酒的用处。

      “小澈,你看我带回了什么?”一个和小孩长得相似却阳刚一些的男孩手里举着两只竹蜻蜓跑进来,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被唤作林澈的残疾男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弯起唇笑着仰头看他:“哥,你回来了。”

      哥哥把竹蜻蜓塞到林澈手里,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今天商店老板送我的,说这个叫竹蜻蜓,用手搓搓就能飞上天的。你看就是这样。”

      林澈看着飞上蓝天的竹蜻蜓笑得更开心了,和白天那个带有攻击性的少年判若两人:“好棒!怎么做到的。”

      哥哥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玩竹蜻蜓,两只竹蜻蜓相继飞上天,哥哥不停地跑过去捡落下来的竹蜻蜓,乐此不疲地把它塞回林澈手里。

      最后还是林澈笑着停下了:“哥你别忙活了,我们明天再玩吧,我得写作业了。”

      林澄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我都忘了,你们老师真是,刚二年级就留这么多作业啊。你先写,不会的哥帮你写。”

      两个少年的身影慢慢抽长,随着回忆场景的变化,两个人再出现时已经是十三四岁了。两个人坐在仓库门口看着对面老房子屋顶上半人高的野草。他们身上都带着孝,林澄眼下面带着两团青黑,嘴唇苍白而干裂。

      林澈费劲地用手摇着轮椅去桌子上端了杯水,凑到哥哥面前举起来:“哥,喝口水吧。已经熬了一宿了。”

      林澄呆滞地接过水杯,嘴唇刚碰到杯沿就疼得皱起了眉:“林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爷爷才65岁,身体又一直很好,怎么就……突然……”说着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

      林澈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勉强笑道:“瞎说什么啊,我们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哪来的什么报应,起码爷爷走得没受罪。”

      林澄一边抽噎一边说:“爷爷跟我说,以前咱家也是有房有业的,老屋不知道哪个地方住着一条大青蛇,年纪很大了,尾巴尖上套着一串佛珠。它每天中午都跑到老屋屋顶上晒太阳,一直和我们相安无事。”

      “后来爸爸长大以后淘气上房把那条晒太阳的老青蛇给打死了还剥了皮。爷爷说那蛇是有灵性的,是潭柘寺山上下来的蛇,好好修行是会变成龙的,爸爸不听,说爷爷又蠢又迷信。从那以后咱家就越来越不行了。”

      林澈看着林澄眼睛里的红血丝,捂住他的眼睛说:“别哭了哥,这都过去了,没什么报不报应的,要有报应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林澄环过弟弟的肩,用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不起啊小澈,以后就只有哥哥照顾你了。来,今天还没给你洗脚呢。”

      说罢仰起头冲林澈笑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在阳光下发着光。林澄说话永远都是温声细语的,听着像冬日里温暖的蜂蜜水一样熨帖。

      哥哥端来了一盆水放在林澈脚下,刚撸起袖子就被林澈制止了:“哥,我自己来,腿走不了又不是弯不下腰,你去歇歇吧。”

      林澄笑了笑蹲下来把水撩到他脚面上:“亲哥俩客气什么,长大了脸皮薄了?”

      没了爷爷的那份低保,兄弟俩过得更艰难了。林澄早早起来把林澈送到初中,自己再跑回街道口经营自己的早点摊,到了七点四十收摊赶紧跑回学校上课。下学把林澈接回家以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打工,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才回来。

      林澈正趴在桌子前面写作业,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立马高兴地摇着轮椅去开门。

      林澄在门外搓着手,眼睫上挂着层霜,伸手想捏捏林澈的脸又缩回来了,他自己搓了搓手:“哎呀真暖和,可冻死我了。”林澄的手小时候被烫伤过,留下了一大片红色的疤痕。

      林澈赶紧握住他的手,笑道:“赶紧喝点热水。”他把门关上,呼吸间萦绕着淡淡的白雾。

      “今天有人来么?”林澄把大背包放下来问道。林澈举着一杯热水:“没人来啊,累坏了吧。”

      林澄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地吞下去,喝完笑着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这么晚还做功课呢,好好歇歇吧。”

      “你不也这么晚还在工作么?”哥俩看着对方一起笑了出来。仓库的灯昏暗闪烁,却给屋子里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色。

      林澄把外衣脱掉,大口吃着林澈给他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明天哥带你去医院再复查复查。”林澈写字的手一顿,头埋得更低了:“我不去,反正腿也好不了,花那钱有什么用。”

      林澄摇摇头完全无视他的不悦:“定期去检查的,坚持下去万一哪天就能站起来了呢?”林澈把笔放下,声音有些委屈:“我总是拖累你,我会好好学习以后……”

      林澄眉毛一皱:“呸呸呸,哪有亲哥嫌弃弟弟的道理,怎么想得那么多,明天必须得去。”

      林澈的眼泪汪在眼眶里,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你只不过比我早了几分钟而已,逞什么能。”

      林澄叹了口气,把面碗放下走到林澈跟前轻轻搂着他给他顺毛:“易位而处你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行了,这么大个子了还要哥哄啊?”

      夜渐渐深了,林澈假装去刷牙洗脸,实则偷偷藏在门后面。简陋的书桌前,林澄在桌子上把钱分成几堆,左边的是厚厚一沓,中间有几张一百的,右面就只有几张20、50的了。

      林澄手里还剩一张一百,他有些迟疑地捏着钱,手挪到了中间那摞钱上,又犹犹豫豫地挪到了最右面,最后来来回回几次,还是放到了中间。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把左边最厚的那摞钱夹到了医保本里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背包。

      “哥,早点睡吧。”林澈突然出声道。林澄连忙把最右面的一摞钱掖进怀里,回头笑道:“该早点睡的是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林澈却不接这茬,弯着眼睛看着他:“哥,我想买新出的漫画月刊,你给我买好么?”

      林澄一愣:“你从来不看漫画啊,怎么突然想看漫画啊。”他有些心虚地看向了自己的记事本,昨天他刚记下漫画月刊出新刊。

      林澈在昏暗的灯光里露出了一侧酒窝:“我就是突然想看啊,特别想看,哥哥你给我买嘛。”

      季旬和靳承看着少年软绵绵地撒娇,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林澄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搂住了坐在轮椅里的林澈,在他耳边低低笑道:“我弟弟最疼我了。”林澈无言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细细软软的,他把头靠在林澄颈窝,闭上了眼睛:“你辛苦了。”

      林澄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过几天我休息去山上潭柘寺拜拜,大家都说那还挺灵的。”

      他低头弹了下林澈的脑门,声音轻缓如夏风:“希望佛祖保佑我家小澈能早些站起来。”

      一辈子的好光景能有多长呢?春花冬雪走过几遭,明月就开始由圆变缺了。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有的人赌资多些,有的人赌资少些,到头来谁也逃不过一干二净的结局。

      这日的街道比往日喧嚣许多,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林澈烦躁地再一次拨通林澄的电话:“您好,该用户已开启来电提醒业务……”

      他滑着轮椅往街上走,看见远处的拐角拉起了警戒线,外卖摩托车歪在了地上,车祸现场被警察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淌着鲜血的地面上只露出了一只手,手上有着大片的红色疤痕,手腕上缠着一圈佛珠。

      世界瞬间静默,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放慢了,少年呆呆地坐在轮椅上浑身发抖。

      “小澈啊,可怜的孩子,你哥哥他……”隔壁的邓婶抖着声音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澈的肩。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林澈的手:“邓婶啊,您回来了啊,前面是怎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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