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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求助 ...

  •   那是一棵光秃秃的松树,树皮有些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木质,创口像绽开在树干的一朵朵疤,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酸腐气息。

      “它生病了,黑天白夜地叹气。”是靳承。季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他仰头看着高高的松树,与周围拥挤的人群自动隔绝开,仿若一个真正的古人。

      “你不是这座宫殿的妖怪么,这都解决不了?”靳承摇了摇头:“我不是妖怪,也没有肉白骨的本事。所以我想拜托你帮忙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病,能不能帮忙买些药来。”

      季旬觉得这要求听起来就很扯淡,他低声回道:“故宫肯定有专人负责树木,他们还治不好这一棵树”

      靳承解释道:“他们一直想砍掉它,没有这棵树路面会拓宽很多,而且它已经很多年不长叶了,没什么观赏价值了,如果他们知道它病了,就更有理由砍掉它。”

      季旬看着靳承微微皱起的眉毛,别扭地把头别过去,小声嘀咕道:“那你需要我干什么。”

      靳承一看有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剑眉舒展开来,显得没有那么严肃了:“我刚有手机,还不会上网,能不能帮我查查松树根部溃烂是因为什么,应该买什么药来治。”

      季旬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笑道:“按你这么说你是可以化成实体的吧,你有办法搞来手机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买药?话说你究竟是怎么用手机啊,手机不会在半空中飘起来么?”

      一个月前季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一本正经地探讨灵体与实体的搞笑话题,但好像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靳承眼珠向左转了转:“每天可以有一小会凝成实体,所以能用手机的时间也很少。有关部门负责我们这些人,他们会提供一些我们需要的物资,但我怕他们为了旅游规划,也想把这棵树砍了。”

      “他们会监控这些钱的流向,所以我才来向你求助,你放心,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会占你便宜,我们肯定请你吃几顿好的。”

      季旬彻底明白了,对方就是想找个体制外的安全路人帮他解决这个麻烦,他恰好能看见靳承,而且就在故宫工作,这么看来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季旬想了想觉得对方心也是很大:“你就不怕我给你使什么坏?或者把你们的秘密告诉别人?”

      靳承一脸坦荡地摇了摇头:“不会啊,你跟别人说谁信啊?我这儿闹鬼的事已经成都市传说了,不怕您给我添砖加瓦。”

      午休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季旬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你说的事我考虑一下吧,我要回去上班了。”

      靳承在后面冲他招了招手:“以后你在这里工作,我们互相关照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季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绿裙少女偷偷从树后探出头来:“你转性了?陌生人你也敢信。你不是有人类恐惧症么?”

      靳承掸了掸衣服,仔细地择了择衣服上抽出的丝线,神色桀骜而冷淡:“第一次见到他就探过他的记忆,空空如也,好像不久前失忆过。我怎么可能那么蠢。”

      故宫很早就开始清人了,四点半季旬背着包从办公室走出来。他有点迷茫,也有点忐忑。他空白的前半生已经无从追溯,刚刚开始新的生活就遇上了这种怪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到底该不该管这个闲事呢?脚步变得有些拖沓,不知不觉他又绕到了御花园。

      那棵松树已经很老了,像个佝偻的老人,生长因为病痛而凝滞,日夜哀嚎也不会有人听到,最后还可能要挨上一刀,只留下个树桩子,被人挂个毫无意义的古树铭牌。

      季旬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空白的过去让他感到恐惧,但是更让他害怕的是时不时出来作祟的情绪,不知其源,更不知其往。

      “靳承,”他下定决定一般小声叫道,“我觉得你能听到。”在御花园里逗留的游人已经不多了,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喃喃低语声。

      靳承从假山里徐徐走出来,路走得有皇帝出来上朝的架势,仿佛那不是个假山洞而是太和殿的朱门,季旬在心底嘲了一声做作。

      “你是肯帮忙了么?”他舒朗一笑,笑得季旬根本无从拒绝。“就这一次,我工作很忙的。毕竟是一颗古树么,我家世代农民,骨子里就心疼这些草草木木。就这一次,请您以后不要再纠缠我,我只是个普通人。”

      靳承高兴地笑了,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回家的路上,季旬坐在地铁上翻着浏览器,松树烂根的话恶霉灵或者根腐灵就可以治好。他在淘宝上下了单,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二天季旬到了班上,打电脑拿出手绘板开始补昨天没完成的图,再抬头发现窗前面站了一排小鸟,全都面向他,支棱着小翅膀叽叽喳喳地不知叫些什么。

      季旬笑着轻轻敲了敲窗户,这群小鸟也不跑,季旬在清装小人肩上补了一个毛绒绒的肥啾。落笔后推开窗把自己的面包揪下来一块撒在窗台上。

      小鸟们蹦蹦跳跳地去啄面包,只有一只嘴里叼着什么东西飞到季旬手心里。

      它把嘴里的东西放下,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那是一个小纸条,上面是极遒劲洒脱的繁体字:“小朋友早上好啊!——紫禁城”

      小麻雀拍了拍翅膀飞走了。季旬觉得手心仍然在发热,他做贼似的把小纸条掖进上衣内兜里,回过神来修改笔下的图,却发现怎么改也改不好。

      季旬午后走到一个人少的犄角旮栏里,手里提拉着刚寄到的药轻声叫道:“靳承你出来。”

      过了一两分钟,靳承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季旬的肩膀。季旬猛地回头,瞪着一双大眼睛问:“你怎么能真的拍到我?什么妖法?”

      靳承的长发松松散散地绑在后面,把一身地摊货T恤和牛仔裤穿出了巴黎时装新品的骚气张扬,他懒洋洋地撩起眼帘,仿佛那颗小痣也带着调笑:“因为我现在是你所说的实体状态啊小朋友。”

      季旬气鼓鼓地说道:“华仙娘娘和老楸叫我小朋友还差不多,”靳承扬眉笑他:“小朋友,你好像忘了我才是这群人里最老的。”

      季旬仔细想了想,故宫明朝开始兴建,大概是14xx年?那至今得有五六百年了,还真是个老妖精了。“怪不得老么咔嚓眼儿的,”季旬把手里的药递给他,“里面有说明书,你知道什么是说明书么?”

      老么咔嚓眼儿的靳承接过药也不生气:“现在每天人流量这么多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闻此季旬忍不住问道:“这每天游客这么多,为什么每次叫你你都能很快出现啊?”

      靳承眼中一亮,如果他也有条尾巴的话早就摇到天上去了。“你猜啊?”季旬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靳承赶忙笑着找补:“气性怎么这么大啊。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建筑里有很多反光面啊,镜子,水面,光滑的石头,游人的手机屏幕,通过这些就可以了解大部分地盘的情况。”

      季旬心头一紧,心想着回去就把办公室那面全身镜拿布给蒙上。他低头撇了撇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吹捧一下他:“这样啊,你真厉害。行了,你的忙我也帮完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靳承跟在他后面大声调笑道:“别这么说,别人会误会什么的。”

      这可真是日了,季旬憋得一张脸都红了,佯装凶狠地瞪他:“老妖精就别自作多情了好么。”

      “可真是薄情寡义。”靳承在身后不满地嘟囔。季旬恼羞成怒地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靳承提着袋农药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

      回到办公室季旬就接到了朋友陈旭的电话,对方询问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又跟他说了一堆老家的事。

      季旬听得昏昏欲睡,终于等到了陈旭的主题:“小旬啊,你妈妈说你不爱交际,怕你总窝在家里不出去,让我这周六给你定了去潭柘寺玩的门票,让你出趟院门哈哈,订单短信已经发你了。”

      季旬苦笑道:“你说我妈真是,麻烦你了啊,我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陈旭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哎,你这可见外了啊,咱俩谁跟谁啊。”

      果然季旬马上就收到了门票订购成功的短信,他叹了口气,潭柘寺有什么玩的啊,他又不信佛。

      靳承回到御花园里和一院子的草木精怪把药给老松树施上了。“我这真是,又当御林军又当园丁的,一张门票就值二十块钱?”靳承蹲着叹了口气。

      老楸树变成的老头拄着树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劳嘛,能者多劳哈哈哈。”

      突然松树枝一阵剧烈的抖动,老楸抬头看了看老松树:“老家伙,生着病脾气还这么大。”

      那树枝未几抖得更厉害了,一个嘶哑泣血的声音缓慢地说道:“潭柘寺……潭柘寺出事了……”

      在场的人或坐或卧此时全都站了起来。太和殿前的铜鹤伸长了脖子问:“什么,老松你说潭柘怎么了?”可老松自从说了那句语焉不详的话以后就再也没出过声。

      “出事了?潭柘寺,怎么可能,能出什么事啊?”绿衫少女拽着老楸的袖子语无伦次地叨叨,“潭柘老前辈离我们那么远……”

      “都慌什么。”靳承放下抵在唇边的酒杯,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众人。他站起身把松松垮垮的长发挽起来用木簪扎紧:“皇城脚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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