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红》锦水汤汤

5、第四章

　　阳光照进窗棂唤醒了桑梓，醒来时有些怔忡，好一会才忆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这日头，应该不是早晨了，在别人家睡到现在才起床，实是有些不好意思。鞋子还是秦奶奶给的布鞋，桑梓收拾齐整下楼，准备向他们问了路作别。

　　下得楼去，屋子中没有人，他们难道已经出门了？掀开门帘，还好，四人都在院子里。

　　秦奶奶在埋头理菜，秦大爷坐在树墩子上抽烟袋，而秦冬阳，背对着桑梓好像在摊晒什么东西。他的后脑勺让桑梓很惊讶——这么前卫，长发结了辫子，折叠了绑在脑后。

　　“我起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听到桑梓说话，秦奶奶扯了身边的一条小木凳，招呼桑梓坐。问桑梓昨晚睡得可好。呵呵，能不好么，都日上中天了才醒过来。桑梓看见春松的脸上，隐现一抹担忧之色，跟他可不谐调，这小孩子，干嘛了呀？桑梓冲他笑了笑。

　　“呃，秦奶奶，多谢你们的款待照顾，真是多亏了你们，不然昨晚桑梓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天也不早了，我准备到最近的镇子去乘车……路上我遇到抢劫了……能不能……”

　　桑梓现在身无分文，但看他们家这个样子，就算他们相信她愿意借钱给她，他们也应该没多少钱，这借钱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奶奶抬眼望了望秦大爷，脸上一副为难的神情。秦大爷敲了敲烟袋锅子，脸上有着悲悯之色。桑梓更觉得难为情，脸窘得通红。长这么大从没向人借过钱，这下子不得不厚着脸皮张口。

　　“秦爷爷，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钱给你们寄来的！现在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你们为难，但只要我到了镇上找到银行，就可以让我家爸妈汇款给我……要不，你们随我到镇上一起，拿到钱还了你们，我再离开。”

　　“姑娘，昨天晚上你到我们家来，我就觉得奇怪。听春松讲，他是在后山的山梁上遇见你的，对不？”

　　“是啊，就是在后山上遇见的。我本来在火车上，有人抢劫，然后，我醒过神来就在你们后面的山梁上了。”

　　“桑姑娘，你说的火车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方圆几百里，除了我们这，就只有白家山那边有人……你为什么到我们屯里来，我们就不问了，等你愿意告诉我们的时候，你就说吧。跟家里人再有什么矛盾，也不用离家，你相公不急得发疯……你现在不想回家，就先住在我们家，当散心。我们好久没去你们白家山，都不晓得你是哪家的媳妇子……”

　　听着秦大爷的话，桑梓越听越奇怪——她倒成了离家出走的小媳妇了，这是什么联想啊！还相公，这里的人是几百年没见过世面了啊？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一个梦，而这个梦，还没有醒来……又或许，这是他们为了某种目的编造出来的谎言？但她有什么可骗的啊？桑梓心里觉得很不妙。

　　“秦大爷，你弄错了，我不什么白家山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人家的媳妇，我家在很远的浙江呢！……”

　　……

　　“这个女子，我怎么也没见过呢？去年我表侄子结婚，我去我白家山的，那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都差不多见过了……”

　　大婶甲一副她也有不认识的遗憾样子。

　　桑梓快要疯了，不知何时，秦家的院子里聚了一群看稀奇的人，都是被她和秦家的争论引来的。不管是秦家的人，还是他们的邻居，都一致认为她是什么白家山的人，当她说的话是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原因而瞎编的。偏偏身份证什么的都留在火车上了，除了手机，别无其他。手机？！想到这个，桑梓大喜。

　　“看，这个，你们见过吗？”

　　桑梓掏出手机，想翻出里面的照片让他们看。

　　“我看看，我看看！”

　　春松兴奋的凑上来，急切的拿过手机。

　　“桑姐姐，你这个是什么呀？画儿上的你更好看！哥哥，你看，是不是？”

　　春松靠向秦冬阳，举着手机让他看。画儿？是，倒也算得上是画儿。

　　“春松，把它给我，我翻其他照片给……”

　　正欲拿回手机翻其他照片给人们看，但话未说完，随一声电量不足的警示音响起，未待桑梓反映过来，手机已直直磕在旁边的石礅子上了。而春松却是一脸煞白。秦冬阳把它捡起来，递给桑梓。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和松掉的壳子，桑梓只得在心里苦笑。

　　“桑姑娘，莫怄气，等下次我到白家山去，再给你带个回来！”

　　秦冬阳看见桑梓不言不语，轻声安慰她。

　　“桑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到里面响声，我吓到了，才掉地上的……”

　　春松怯怯的道歉。桑梓纵是想生气也没法对可怜兮兮的春松发脾气。只得轻轻摸摸他的脑袋，扯出一个笑容。

　　“白家山那边的人又制了这么个新东西！他们还真是厉害，隔三岔五就捣腾个新玩意儿，那脑子不晓得怎么长的。等明年春天，倒要好好去那边看看了……桑姑娘，你也莫生气了，我们屯但凡有人去那边，一定给你带这个什么……手机回来！”

　　一个和秦冬阳差不多大年纪的小伙子，豪爽的跟桑梓保证。手机都没见过，以为是带把青菜回来这么简单呢？桑梓心说。那个白家山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好像比这个地方热闹繁华的样子。先去那里再说。跟这群人是讲不清楚了。

　　“我要去白家山！”

　　桑梓想马上离开这里，钱的事情，等到了那边再说。最不济，在那里打打零工挣点钱再走也没事。反正，她不是就想去陌生的地方放逐自己么？就当这是旅途的一程。

　　“桑姑娘，你要回去也不用这么赶啊！你也知道这天气，怕你还没走回白家山，雪就封山了。到时困在半路上，你一个女子家怎么办呀！”

　　大伙儿一片惊讶。仿佛桑梓在说梦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