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锛子

6、天命

　　那位有缘人没有让师姐等很久，满月仅余一线缺时，有两个男人并一个姑娘踯躅于山门下。多日不曾出门的师姐亲自迎接他们。我跟在师姐身后，凝眸看师姐的背影。

　　师姐的身体状况似乎比我前些日子看到的要好许多，眉宇间郁结尽散，还能和那几个人谈笑几句。

　　我略略安下心，歪着脑袋窥看那三个人：一个男子身着玄色长袍，方言阔鼻，端的是浩然之气；另一个男子眉目清俊，衣着短打劲装，脖子里挂着颗虎牙，走路时甚是不羁，；而那个女子，穿着粉色长裙，目光溜向各色花树，偶尔自以为别人不知地绊劲装，对于此行俨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微微想象了一下师姐穿粉色衣裙的样子，自然是极好看的，可也当真奇怪的很。

　　“霁月姑娘，在下听闻灵山有一天下至宝，唤作琉璃刹，能拯灾溺救流氓（meng），不知是真是假？”玄衣男子开口。

　　他竟然直呼师姐霁月，我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他，恼的是自己。

　　“薛少侠从何处听来？”师姐浅笑。

　　那男子闻言，面色难看：“霁月姑娘守灵山正道，卫天下苍生，我等感佩，也望姑娘不要为难我等。知琉璃刹是灵山宝物，不是在下无礼，实是三界动荡，耽误不得。”

　　这些人真是虚伪，那场擂台赛惨烈之至，人尽皆知。他们却只称“听说”，现在又来指责师姐。

　　“你这女人，弄个劳什子擂台赛坑害豪杰，现在又不肯给我们琉璃刹，你是要祸害苍生不成？”

　　“你闭嘴！”我攥紧拳，狠狠盯着那个劲装男人。

　　“小伍，不得无礼！”师姐拉住我的胳膊，笑得云淡风清，“那少侠以为，自己与台上那些豪杰比，如何？”
　　已经是警告了。

　　“你！”

　　“霁月姑娘息怒，我这位兄弟也只是救人心切，一时冲突了姑娘。”

　　师姐微微仰首，“擂台赛只是为了在你们到来之前争取一二时日，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还请稍作休息，琉璃刹必供手奉上。”

　　师姐给那三人安置了几间厢房住下，没有提琉璃刹的所在。

　　他们屡屡按捺不住，托我向师姐传口讯。师姐只是焚香祭祀神龛，对此并不言语。

　　约莫两三日后，他们终于忍不住，哄闹着聚在供奉神龛的石林前。

　　“霁月姑娘，灵山是一派平和，灵山脚下却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霁月姑娘就是不念仙家道义，念在这山下百姓供奉香火千百年的份儿上也该有所作为吧。”

　　“薛少侠是在怪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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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琉璃刹不是已经交给少侠了吗？”

　　“你这女人，哪里有琉璃刹？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劲装男人插嘴。

　　“少侠莫不是识不出琉璃刹？”师姐声线平稳，眼睛前蒙上一层阴翳。

　　“师姐。”我心头突突直跳，想伸手拉师姐，落了空。

　　“你这女人，不想救就别救，我看你和那些魔头是一伙儿的！” 他继续叫嚣，话语越来越不堪。

　　“琉璃刹就宿在这位姑娘洗漱时用的铜镜里，少侠竟也看不出吗？”

　　“你，你不要胡说！”黄衣女子听到言及自己，急忙否认道。她的衣服是棠师姐依着身形赶做的，衣袖和领口镶了一圈棉绒。想来山下是要变天了。

　　“哈哈哈！琉璃刹竟然会认你们为主？真是笑话！”师姐忽然大笑几声，笑声又干又冷，呛得我鼻头发酸。

　　“既然琉璃刹已经认主，我灵山也不便留客，望少侠还恕我待客不周 。”

　　“你什么意思？什么主人？你怎么能赶我们走？”

　　“姑娘是说？多谢霁月姑娘。”玄衣男子恍然大悟，连声道谢。

　　他们离开后，师姐在山巅站了许久。师姐大概是不想把琉璃刹交给他们的，可是最终师姐还是给了他们，师姐这么周折几日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

　　“师姐是不甘吗？”师姐从山顶下来时，已经暮色四合。我提着灯笼，走在师姐身侧。

　　“很多年前是。”

　　“现在呢？”

　　“现在？现在啊，”师姐偏头，脸上的笑容像将化的糖稀，直叫人舍不得，“心淡了。”

　　淡了么？几日前尚说着“不信命”的师姐说自己心淡了，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小伍，你要记得，你的命不是我给的，是苍生给的，无论何时，都要以苍生为重。”

　　“小伍谨记。”